第9章 半麵妝

緊接著我發現除了耳朵，我的其他器官好像都不太好使了。隻能聽見四周陰風嗚咽，時不時伴著噗噗哢哢的聲音，就好像是手打在麻袋上發出的悶聲。

素袖並沒有說話，他們好像都在揣摩彼此的底細，可是誰也不先邁出那一步。

那血霧後麵瞬間靜了一下，我不敢靠近，可是有擔心他的安危，那幾秒寂靜如同連時間都靜止了。

忽然，傳來一聲劇烈地爆炸聲，隨之血霧被炸開，我眼前一花，陰燁塵已經從血霧中衝出，他一手抄起我快速離開了這個地方。

昏黃的路燈慢慢恢複了正常，我的四肢也漸漸從麻木中恢複知覺，陰燁塵帶著我一路風馳電掣，我們很快就到了家門口。

路燈下他扶在門上，神情痛苦，連額頭的青筋都若隱若現，我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心裡有些擔憂，忍不住上前問他：

“喂，你怎麼了？剛才……是怎麼回事啊？你的手臂受傷了——”

陰燁塵避開我的攙扶，有點嚴厲地說：“彆碰我，我身上有噬魂水，不想死就定定待著！”

他脾氣特彆不好，語氣也帶著一絲疲憊和不耐煩，可是他的手臂皮膚焦黑一片，有的地方都可見白骨，就跟被大火燒傷了一樣，我有些擔心和疑惑，鬼也會受傷嗎？

“那……你需要什麼，我幫你。”

他抬起頭額頭上都是豆大的汗珠，可是眼睛裡卻沒有一絲痛處，就那麼冷冰冰地看著我，他說：

“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在水裡加了彆的東西？”

水？我想了想，難道是之前他吩咐我洗澡時候用的那盆水？我磕磕巴巴有點害怕地說：

“那個水擦身體太涼了……我隻是兌了點熱水……”怎麼辦，我好像闖禍了……

陰燁塵聽了我這個答案先是冷笑，再然後又恢複冷漠，他說：

“素袖上過你的身，對你十分熟悉。那盆水是為了洗去你身上的氣息，避免讓素袖聞出來，這樣我才能心無旁騖幫你對付她，你倒好——一點涼就受不了了？你到底和誰是一夥的？要不是你攪渾了水，泄露了你自己的氣息，素袖也不會鑽空子拿噬魂水對付你……”

我不安地捏著手指，他看我一臉無措，最終還是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也不能全怪你。她太狡猾，這次又讓她逃了，我們隻有再想彆的辦法收拾她了。”

我咬唇看著他。原來素袖噴出的那些血霧叫做噬魂水，素袖發現了我的氣息，她知道自己打不過陰燁塵，當時離得那麼近，所以才想攻擊我，讓陰燁塵顧頭不能顧尾，給自己一線逃生的機會，這麼說來——陰燁塵身上受的傷都是替我擋的……

我有些愧疚，想要道歉，可是看他凶巴巴地不理人，到嘴的歉意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可是……素袖明明還問他，什麼“引魂之術”。那又是什麼，他們彼此試探，仿佛話裡有話，陰燁塵……到底什麼人……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糾結了半天，我還是低頭了，他看著我，眉峰一跳，渾不在意地說：

“不用說對不起。今晚她暫時不會來了，我也需要睡眠療傷，你自己小心。”

“啊？哦……”

一夜輾轉反側，昨晚陰燁塵說完那句話就消失了，第二天早上，我掙紮著爬起來，奇異地發覺，我臉上的胎記好像比以前淺了一點，不過那個魘妝倒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了。

隻是……陰燁塵受傷……雖然他說沒事，但我還是有些擔心。

看昨晚的情形他好像傷的還不輕，可是他又不許我問，整個人都怪怪的，凶巴巴的。一大清早也不見他人影，我盯著手指上的花紋發呆，鬼使神差地就想湊過去親一下小花。

不行不行！

我搖搖頭，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擔心一個鬼的安危。

掙紮了好久，臨出門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親親手指，不一會，他陰著臉現身了，神情有些不快。

“怎麼了？”

他的臉色是不太好，不過身形好像沒有昨天回來時候那麼淡了，是恢複了嗎……

“嗯……那個……你……我的魘妝解掉了嗎？”到嘴的話突然一轉，我在心裡懊惱了一下。

“還沒有，我隻能暫時壓製住了它，白天對你沒有什麼影響，晚上會上臉，不過我會守在你身邊。”

什麼？

他又把小圓鏡丟給我，說：“這是她的媒介，你隨身帶著。隻要她靠近，鏡子就會發燙。她也傷的不輕，近期應該不敢再來騷擾你。”

我盯著鏡子上“素袖”兩個字有些不知所措，其實我更想問的是他的傷，可是卻不知怎麼問出口，話在嘴邊繞老繞去，就變成了：

“謝謝你……下次我一定聽你的，不會再添麻煩了。”

好久，我也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再抬頭，他又不見了。

我瞄了一眼小圓鏡裡的我，忍不住又跑到我屋子裡的梳妝鏡前，兩麵鏡子，一張是烏青胎記從小看到大的臉，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而另一張白麵紅唇，笑起來嫵媚勾人，唉……兩張截然不同的麵孔，夠詭異的。

“魘妝隻會在鏡子裡或是夜晚出現，白天不會影響你的生活。至於那個被魘妝迷惑的男人，你放心，他以後不會再來糾纏你。”空氣裡傳來陰燁塵最後的叮囑，接下來，屋子裡又恢複了寧靜。

春光明媚，每一年都是如此，可是我卻好喜歡好喜歡這樣溫暖的日子，恨不得每一步都走在陽光裡，身邊的行人來來去去，我有時候會忍不住打量他們的腳底下有沒有影子……

安安穩穩地過了一周，我發現和陰燁塵相處的日子似乎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最害怕的就是白天從家到公司的路上，那些形形色色的鬼影時不時就會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有的目光呆滯，有的麵色不善，還有的躲在陰暗處專門欺負老實人。而我隻能“視若無睹”的走過去，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

久而久之，好像也就習慣了。

雖然我還是害怕，怕他們會一直盯著我看，怕他們會跟在我身後想要衝進我的身體，可是我始終記著陰燁塵給我的警告，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就像兩根平行線，一般情況下永遠也不會有交集，所以，不必為看不看得見他們而煩惱。

我需要過我自己的生活。

隻是一點，我開始對鏡子產生抵觸，誰願意在鏡子裡看畫死人妝的臉？

素袖給我留下了後遺症，雖然家裡的鏡子陰燁塵說照一照也沒什麼關係，可是對於那天晚上素袖狡猾的反應和毒辣的手段，我至今都心有餘悸。

生怕我會從鏡子裡再看到那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然後自己又被她控製了。

然而這樣反常的舉動在爸爸眼裡，就演變成了我心理上的阻礙。他一直都以為我還沉浸在失戀的陰影中沒有複蘇，這些日子他一有空就陪著我，拉我去外麵遛彎，帶我去看電影。

可是我真的沒有興趣。

一出去就會遇見彆人看不到的東西，這的確不是什麼愉悅的感受，雖然我也在努力地適應。

唯一讓我覺得有趣好奇的就是上一次我在公司電梯裡裡看到的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