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吃驚，站起來快步走向他，卻還是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quot；你怎麼回來了？
陰燁塵看上去很疲憊，身上還粘著塵土氣息，不知道去乾嘛了，他脫下外套，搭在沙發扶手上，然後整個身體都埋進沙發裡。
&；quot；這裡是我家，我為什麼不能來。
我無語，心裡有事也不想和他拌嘴。
&；quot；馨月，給我做第一次我嘗過的菜吧，我想吃。
第一次，是西蘭花火腿？我沒有意識到自己記得那麼清楚，隻是猶豫道：
&；quot；冰箱裡還沒來得及買菜，隻有一點火腿，要不，我做蛋炒飯給你吃？
他點點頭，然後就合上眼休息。
他看上去很累的樣子，像從一個地方走了很遠的路才趕過來，風塵仆仆，一點也不像愛乾淨的他。
一定又是去辦事了，為了儘早返回冥界，他真一絲都不馬虎。我有些心疼，趕緊轉身去廚房忙活。
把火腿切成丁，打了個雞蛋微微放了一點鹽，然後切了半根小蔥成段，等到鍋裡的油熱以後，先把輔料倒進去現炒，等到呈焦黃色，再放入打好的雞蛋炒成嫩黃色，最後就是火腿丁，加搗碎的米飯，隻可惜家裡沒有豌豆，不然應該會更加好吃。
廚房裡動靜很大，我根本沒有注意到陰燁塵已經悄然走到門口看著我的一舉一動，等我把炒好的米飯送出鍋，打算給他端出去才發現他已經在身後站了很久。
“怎麼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就像盯著獵物似的，讓我臉紅心跳。
“沒事，就是看你蔫了吧唧的，還以為出什麼事情了。晚上跟爸爸通電話了，看你眼睛紅紅的，你心情不好嗎？”
我愣住，他是長了透視眼還是怎麼滴，怎麼連我和爸爸打過電話都知道？
在我僵化著表情，努力組織語言的同時，他搖搖頭說：
“如果你不想說那就算了。”說罷，他撩完我以後又跟沒事人一樣接過盤子去客廳吃飯了。
站在廚房裡想了很久，我終於還是想就魘妝的事情問個清楚。“九哥，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商量。”
他接著吃，示意我繼續。
“今天在公司，聽說了顧茗柳的近況，她好像病得很重。”
陰燁塵一臉疑惑：“顧茗柳是誰？”
我就知道他一定會這麼問，滿頭黑線也按捺不住我想笑的衝動，也不知道是我越來越了解他的行事作風，還是他的有些舉動已經在我眼中有所預見。
“顧茗柳是申磊的新婚妻子啊。你忘了，那個被素袖附身過的。”
陰燁塵皺著眉想了很久，才說：“那又怎麼樣，人都有生老病死。”
“可是她臉上有魘妝啊，萬一被其他人發現什麼怎麼辦。”
他很奇怪地看著我，說：“就算被發現了，那也是素袖的事情。下魘妝的是她，要害人的也是她。跟你有什麼關係？”他忽然停下來，總算聽懂我話裡的意思：
“你想救她？安馨月，你又想要多管閒事？”
“不是，我是怕你暴露，前幾天在錦城回村的路上，你不是聽見其他陰差說有人失蹤麼，我是怕冥界的人通過她查出什麼，我……我是擔心你。”
陰燁塵的神情有了輕微變化，他眼底的錯愕很快被掩飾過去，隻是有些不習慣地撇過眼神，說：
“這個你不必擔心，冥界的人想找到我，還需要一段時間。顧茗柳，的確有可能成為誘餌，不過也隻有你這種笨的，心腸軟的，才會上當。”
“……”
我不知道該接什麼話茬了，他分明就是一臉嫌棄，覺得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我有些鬱悶，可又很喜歡他這種嫌棄的目光，好像隻有在這一刻，他眼底的神情才不會透著冷漠和疏離，才真正像一個有情感的人。
“不過，這一次你能先來跟我商量，有進步。我很滿意。”
我翻了個白眼，他把空碗遞給我，說：
“彆胡思亂想，去，再給我盛一碗。”
吃過晚飯，陰燁塵竟然要走，我有點不舍，傻傻地問他為什麼這麼晚還要走。
他樂了，笑容似春風化雨，迎麵而來：
“你個傻丫頭，我雖然維持著人形，可我畢竟是陰差，有些事情，還是夜裡辦比較妥當。”
“你也走，爸爸也不在，這屋子裡就剩我一個人了。”
他沉吟：“如果你害怕，我叫元祐過來陪著你。”
他沒有要留下來陪我的意思，還是我奢望太多。不知道怎麼，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忽然沒忍住內心的情緒，喊住了他：
“九哥……你走之前，可不可以跟我道個彆，不要要悄無聲息地解開契約，然後就消失。”
他回頭，不解地看著我：“我這不是跟你道彆了麼。”
我深吸一口氣，說：“不是這樣的道彆，是你回冥界的時候。”
他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站定：“馨月，你到底怎麼了。”
我握緊了拳頭，豁出去一般地向他打開心扉：“九哥，其實我們都清楚這一天遲早回來。以前你總念叨著要走，我除了默默計算著時間，彆的什麼也做不了。到現在，雖然你再沒有跟我說歸期的事，但我猜我們之間的相處已經開始進入倒計時了吧。上一回在醫院的天台，你給我表演滿天星，我就在想，那會不會是你送給我的離彆禮物。其實這段時間相處，你真的改變了我很多。一開始真的特彆害怕你，總覺得這一切都像一場荒唐的夢，恨不得趕緊結束。”
說到這裡，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悶得我喘不過氣來，平複了一下情緒，我繼續說：
“可是後來，我慢慢發現，自己有點習慣這樣的生活了。這次讓你陪我回老家，其實我隻是想好好珍惜這段時光，留一段回憶給自己。隻可惜還是被我給搞砸了……九哥，雖然你在的時候老是有又各種各樣的危險，可我卻有點舍不得讓你走了。我知道就算拚命挽留，總有一天，你還是會回去。爸爸常說當人遠行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的道彆，因為不知道下一次見麵會是什麼時候。我就希望，等你從冥界辦事出來，還能順道來看看我，跟我聊聊天，說什麼都好……我再給你做蛋炒飯吃。”我胡言亂語，想到什麼說什麼，到最後連我自己都亂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跟他告彆，還是單純地想再努力一把，拚命挽留他。
陰燁塵一語不發，他深沉的目光好似要把我吃透：“馨月，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喜歡你。”我脫口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
他皺了皺眉，剛想說教幾句，我打斷了他：“彆說什麼陰差不需要情感之類的話，也彆想都不想就否定我。等我全部說完，你可以像在忘川邊上那樣回絕我，也可以無視我的喜歡，繼續做你瀟灑的陰差。你一次又一次救我，我無法控製自己內心地開始感動，但越到後麵，我才明白，那不是感動，而是喜歡，是想要靠近你、了解你的喜歡。”我一鼓作氣，把自己心裡想的全部倒了出來：
“九哥，我是不講道理的，喜歡就是喜歡，在我的世界裡沒有那麼多規矩，也沒有那麼多顧慮。我隻知道，是你改變了我，讓我重新找回自信和溫暖。在忘川的時候，你說你不喜歡我，你說你做的一切都隻是因為契約，所以現在，你不用告訴我你的答案，你隻需要知道，我喜歡你，就夠了。”
時間像是驟然靜止，我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肺裡的最後一絲空氣都被我消耗殆儘，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遏製住自己輕顫的指尖，滿懷希冀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那一刻他無動於衷又頗有些困惑無奈的神情，似懂非懂地聆聽，每一幀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裡，以至於時隔很多年以後，當我再想起這一段情境，依然佩服自己勇於追求幸福的勇氣和那種單純喜歡的真心。
可時光倒退回來，在這一刹那說真的，懊惱和自卑一下子席卷我所有的神經，整個腦子裡一片空白。我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點燃了一般，哪裡都是燒著的。
可即便內心已經懊惱得不行，我反而有了背水一戰的勇氣。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被拒絕，悲劇就悲劇，總比自己憋在心裡受儘折磨得強。要是等到他離開了，才後悔，這不是我的風格。
我安馨月已經倒黴了24年，當初喜歡的人不敢喜歡，後來喜歡的人欺騙我的喜歡，能遇上一個心動的對象，而那個人也在竭儘全力地守護自己，不論怎麼樣，我都不想再偷偷地喜歡著他了。
“九哥，你總說天命不可違背，但在我看來，最不能違背的是自己的內心。天命定數我管不了，但我知道如果一個人連直麵自己內心的勇氣都沒有，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也許你會覺得我一個女孩子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你表白是沒臉沒皮；可是，如果我不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那也許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不想等到以後後悔，我也不想因為怯懦錯過。我的人生已經夠不幸了，我不想再錯過任何美好了。”
陰燁塵一刻不說話，我就一刻也不敢呼吸，生怕一鬆懈就漏掉他的表情的任何細節。
“安馨月，……這個問題以後再說，我需要時間考慮。”他的神情喜怒未知，說完這話，他覺得似乎還解釋得不夠清楚，又說：
“等我忙完了，我會給你答複。”
他離開的腳步不似往常平穩輕健，似乎腳底生風，逃一樣地離開這裡。
我呆立原地，直到手心傳來刺痛，才發覺自己緊張地連手心都摳破了。
可即便是這樣，他給我的答案，卻有一種霧裡看花的不真實感。
考慮考慮？
這是什麼意思啊……還沒琢磨頭陰燁塵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元祐就被他打發回來陪我，我更加抓狂，這個人究竟是心如古井沒有波瀾，還是內心強大到任何人都看不穿他的心思？
我都跟他表白了，他非但沒有老老實實給個痛快，還這麼貼心記著讓他的跟班來陪我？
我是徹底有些歇菜了，冥界的人思維是和人間有多不相同啊！
“月姐姐，你剛才和大人聊什麼了，為什麼大人讓我過來陪你，也沒說讓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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