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有舍才會有得

2016-07-12 作者: 薇沫
第149章 有舍才會有得

被劫持那一夜,怨嬰附體,那個人驅趕著我來到幻化的神屠陣前。記憶是如此清晰,和怨靈抗爭,魂脈寸斷,而那個奸細就站在我身板冷眼瞧著,直到我意識回到身體,他才不緊不慢地消失離開。

可是我清晰記得,那個人有沙啞的嗓音,身形矮小,不過是不是穿著黑袍我記不清了。

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倒是還有印象,現在細細想來,似乎有點眉目。

那時候,我和怨嬰在掙紮控製身體主權,他曾說:

“雙魂一體,小姑娘,你可不要胡亂掙紮,咱隻是借你的身體用用,又不會把你怎麼樣。不封了你的意識,萬一你找陰九報信那可咋辦?嘿嘿……你也彆擔心,你很快就能見到他。”

緊接著,他又說:

“你怎麼就不聽話呢,非得受一身傷去見陰九?嗬嗬,倒要看看一會你們究竟如何鶼鰈情深?”

這兩句話看似隻是綁匪的威脅,可是他當中提到帶我去見陰九,說明他一開始就已經計劃好這件事,綁我出來隻是為了引九哥過來入神屠法陣,所以他說“不會把我怎麼樣”,意思是不會傷害我,所以——這個人,要麼是對我沒有惡意,隻是聽命行事;要麼就是我也認識他!

他抓我隻是為了引九哥過來,可是我當時強行掙紮,不肯從命。他又說要看我和九哥如何鶼鰈情深,說明他知道我和九哥的事情!

範圍一點點縮小,奸細和九哥他們三人都認識,斷定應該是熟人作案。這麼一來,當初他能夠輕而易舉打開禁瓶放怨嬰出來,能悄無聲息地進我的屋子也就可以得到解釋了。

可是,我微微皺眉,從神屠逃生以後,九哥跟顏臻對質時曾說她在會館裡藏了一個奸細,後來我問九哥,奸細有沒有抓到時,當時九哥並沒有從正麵回答我,隻是讓我不必擔心。

這裡說不通,如果九哥知道奸細是誰,為什麼還不把他抓起來,反而要設這麼一個局,等著奸細自己往裡麵鑽呢?

就在我各種糾結猜測推斷的同時,忽然大門被推開,陰燁塵踱步進來。

“沒事,你們繼續。”

他剛跟述靜談完,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是隨便找了個地方安靜地坐下來,看著淩睿繼續問大火的細節。

我呆坐在結界裡,屏風擋住了陰燁塵,也不知道他看沒看見我,元惜拿眼神示意我——

還有要問的嗎?

問,為什麼不問,我繼續寫,元惜傳消息出去,很明顯感到陰燁塵的目光往我們這裡落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

淩睿接到消息後,繼續道:

“留在會館裡的陰差,可有這麼一號人,你有沒有印象?”

元肅細細想過,搖頭:“沒有,屬下之下的陰差都互相認得,那個人身形矮小,似乎是沒有見過。”

你當然沒有見過,我心裡一片冰涼,卻也隱隱推斷那個神秘的奸細到底是誰。

執筆再寫,隻需要再確定最後一項,即可弄清縱火案究竟誰是真凶。

淩睿接到我的傳話,後背發僵,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似是不敢相信,微微側頭看著九哥。

隔著屏風,隻隱約看見九哥斑駁的身影,他穩坐如山,對淩睿的眼神交流沒有任何表示,淩睿舔舔嘴唇,再問:

“他是如何消失的,還有什麼體貌特征,你再仔細回憶!可曾看見他的臉?”

元肅為難:

“消失……不記得了,當時太混亂。體貌特征……屬下不曾看見那個人的臉。”

沒看見臉?也是,當時打群架,都是看衣服去的,誰會看臉?更何況也未必就是他……

我也希望是自己推斷錯了。

這時候,陰燁塵忽然幽幽道:

“看沒看見臉的,這個還可以問其他陰差,此問不急,等他們都回來再說。”

九哥的話點醒了我,的確,嚴肅沒有看見,那萬一彆人有印象呢?這個還有待考證。

隻是案子似乎到了死胡同,明明已經通過分析猜到那個人有嫌疑,隻是不論是在情感還是理性上,我都不太願意相信,自己的推斷。

正當我束手無策時,陰燁塵開口,道:

“元惜,你過來。”

元惜身子一頓,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我示意她沒事,讓她先出去。且聽聽九哥怎麼說。

元惜從屏風後走出,元肅三人眉心一皺。

她躲在屏風後麵乾什麼。

元惜規規矩矩立著,好似受驚的小鹿。陰燁塵問道:

“璃月被綁架那一晚,你在何處?”

九哥問元惜我理解,當時我懷疑過綁我的是會不會是元惜,可是思來想去她不具備那個奸細的條件,遂打消了懷疑。

元惜回答:

“屬下……在月先生的屋門口睡著了。”

守衛睡倒在門口,這簡直是滑稽,不過九哥又道:

“你法術不太行,但精通醫理,不然我也不會派你來照顧璃月。讓你做的事情辦好了嗎?”

元惜身體發顫,不過還是恭恭敬敬地回答:

“屬下辦好了”她從身上摸出一張白紙,遞給了陰燁塵,輕聲道:

“這是下屬憑記憶和幻術回歸還原的人臉圖像。”

我驚呆了,元惜卻繼續道:“那個人雖然從背後偷襲讓我昏睡,雖然隻有一瞬,不過那一瞬看到的,屬下已經百分百還原。”

元惜的眼睛和大腦是什麼做啊,還能還原自己以前隻瞥了一眼的圖像?

我忍不住起身,湊在屏風的縫隙裡遠遠觀望。

卻見白紙上一張半遮半掩的人臉清晰可見。

臉被黑布擋著,隻露出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水汪汪,靈動有神。我有些失落,一雙眼睛根本不能鎖定太多的信息,好像這圖還原得美歐太大意義,隻是九哥怎麼會做無用功呢?

卻見元惜展著這幅圖,兩眼死死瞪著畫麵,奇跡的事情發生了,遮擋在奸細臉上的黑布竟然慢慢淡了顏色,依稀都可以看見奸細臉部的輪廓,肉嘟嘟的嘴唇。

我渾身一凜,眼睛再也挪不開了。那奸細的嘴上,留著一圈細密的傷疤,就好像被人用針把嘴縫上過似的。

針腳傷疤——個頭矮小——心裡的疑問終於落定,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而這個答案,看上去九哥早已知曉。

淩睿臉色陰沉,盯著那張紙恨不得瞧出一個窟窿來,他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

“元祐?”

案子還未審清,陰燁塵卻先讓元字輩陰差先回去。這個答案讓人難以承受,不過卻又不得不接受。

元祐,元祐……

那個古靈精怪,最會賣萌的小鬼頭,怎麼會是他呢?

彆說是淩睿,連我都不能相信。元祐是除了九哥以外,我認識的第一個陰魂,以前每次不開心或開心,都是他逗我,陪我,照顧我。

隻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為什麼會是他?”淩睿難以費解,徐徐道:

“一個顏臻已經讓我夠難受,怎麼連他也——”

淩睿還是不能相信,繼續道:

“陰九,是不是哪裡弄錯了,你剛蘇醒後在人間的消息還是讓他傳給我的,這小子怎麼會——?”

陰燁塵慢慢將元惜交上來的圖紙折好,和那幾本上繳的引魂簿封存在一起。平靜地說:

“淩,你說過,你不相信推測,隻相信證據。這一條,我也是。凡事講究證據,我不會冤枉任何人。”

看來,九哥從很久之前就開始懷疑元祐,隻是因為沒有證據。所以一任放縱奸細,直到縱火案。

淩睿喃喃: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陰燁塵平靜地說:

“不知具體時間,大概是汪蕙案子之前吧。你可還記得江源縣,我們被框去那裡找天命關聯人。”

沒錯,那時候我們就懷疑會館已經暴露,溟烈知道九哥在這裡。後來經過淩睿排查,揪出來一個。陰燁塵沒有重罰,想來那個時候他應該知道抓到的人隻是一個小嘍囉,重罰也不頂事,索性將查奸細的事情暫緩。

“揪出來的不過是個替死鬼,從那開始我就知道,這個人還藏在會館裡,我雖不知道是誰,但為不打草驚蛇,隻能暫且擱置排查,等待時機。再後來,汪蕙案,他們母女一早就知道我們會到的消息,連夜部署,依然是有人報信。事後,我仔細排查,低階陰差並不知道咱們的計劃和行蹤,消息隻可能是從高層傳出。我身邊除了你就是那些元字輩陰差,隻和元祐親近些,其他都是由你管轄。於是,我便設了一個局,等著那個人和溟烈一起跳進來。”

陰燁塵語調輕揚,帶著不屑和冷漠,說出來的話十分令人激進。

“隻是沒想到,蛇引出來了,還引了條大蛇。汪蕙案還隻是懷疑他,不過神屠法陣之後,我已經基本確定,就是他了。”

再後來,出神屠,落入溟烈手裡,險些被帶去冥界,他趁機捅出越善的案子……這一條條,一件件,看上去都是突如其來,被溟烈逼迫的。隻是,現在,我忽然有點不敢確定了,他究竟是早早就料到這一切,還是當機立斷,隨機應變布下反撲的局勢?

“陰九,你早就猜到是元祐?你為什麼不把他抓起來,還由著他繼續給溟烈報信?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有多危險?那個神屠法陣,你以為是開玩笑的,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還有這流火,要不是人間消防,整個會館都會毀滅,甚至還有可能殃及人間!你……”

“我也不願意相信是他。但是縱火的是他沒錯,綁架璃月的是他沒錯,把消息一次又一次傳出去的是他沒錯!揪住一個元祐,是,我可以立刻殺了他,誰讓他會背叛我!可是——”

陰燁塵語氣一頓,沉悶道:

“殺了元祐,還是會有彆人頂上來。溟烈行事小心,我不知道他在我被封印的這二十年究竟埋了多少顆棋子,我也不知他後招還有多少保留。我隻知道,執子為棋,再無主仆情義,也再沒有兄弟情義。從元祐做下選擇開始,我和他就再沒有回頭路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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