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一天事假 山川現王

2016-07-06 作者: 誰解沉舟
第001章 一天事假 山川現王

電話那頭有人說了,老家山中省簡城的玉龍鎮,這個時候正是細雨綿綿,如剪不斷的情繩,拖住淡淡的輕霧,迷蒙著街上的行人。

薄霧輕輕籠罩著川中丘陵叢中這座鄉間小鎮,索妻河的支流在鎮中心東躲西藏,時隱時現,潺潺的溪流聲似乎在行人的左右搖頭擺尾,上學的孩子和趕早市的人們那些大大小小的話語聲,蓋不過雨聲的叮嚀。人聲雨聲車輛聲都不喧囂。雨水如慈母的眼光,癡癡地將雨衣雨傘雨蓬和公路,將小鎮的外表刷洗得乾乾淨淨。氣溫恰在二十許,世界一派溫馨。

而這一邊卻是著名的車水馬龍繁華地。山川市山北區奇石鎮的這個早晨,天藍藍,風悄悄,一絲雲霧也找不到。

這是2012年秋分的前一天。舒出已經查過了,9月21日,農曆8月初6,明天才是媽媽的生日,9天後才是中秋佳節,10天後是國慶,30天後就將是隆重舉行的山川廠建立三十周年廠慶,三個月之後就是瑪雅文化中提到的世界末日了。

今天宜祭祀、沐浴、作灶、掃舍。忌開光、嫁娶、會友、安葬。外資老板講究忌諱,多多少少對舒出有了影響。

昨晚,公司主管級以上骨乾歡聚在金福大酒店,慶祝公司業績更上一個台階,就在燈紅酒綠中,舒出終於下定決心:明天,就是明天,一定要給自己放一天假!

總是對屬下說要注意身體,沒時間休息就會有時間生病。而自己卻已經連續一個月,沒有在深夜兩點前下回家班過,這次更是連續50多小時沒有睡過覺了,已經疲憊到了極點,還得堅持著來能加慶功酒會。這樣拚下去,離自己的預想會越來越遠。

迷失了!自己在這奇石鎮即將完全迷失。

喝了一大灘白酒、黃酒、紅酒,彆人是越來越迷糊,舒出也迷糊了一陣子,後來卻越來越清醒。他出神地盯著這大半杯淚汪汪搖晃不已的長城乾紅,自己的頭像就深陷其中,在霓虹彩燈的倒影裡聚散離合。

三十多年前,舒出就得知生活是張網。而今還有誰能用這張網,在酒杯裡打撈起曾經的自己?他一鼓氣乾杯後,將高足杯穩穩地按在桌上:等會回去就濃濃地睡一覺,明天一早就出發,不要理什麼忌諱了,一定要去會會十多年前那位朋友!

這念頭才起,就出事了。

今天早晨7點多,朝陽出山百餘米,正是上班的早高峰時候。一道道車流人流擠進奇石主乾道,縱貫奇石的主乾道也擠出一道道車流人流,源源不斷地注入一條條大小支線,熙來攘往,川流不息。

石龍仔片區遠離鎮中心,處於鎮西偏北,可以算做是奇石鎮的一處飛地,幾公裡方圓彙聚了超過十五萬的外來人口,繁忙異常。

大車在吼,小車在叫,三輪出租車在咆哮。

一輛草綠色帆布為蓬的三輪出租車左衝右突,穿出同類們擁擠的圈子,停在了第八區入口。這是一輛回程車吧,也許是為了趕時間多拉一趟去上班的客人,車上隻拉回一位乘客。

車剛停穩,幾位著急上班的男女就湧了上去,就見那位乘客斜靠在座位上,一頭一臉的血汙,雙目緊閉,氣息微不可察。他的右手半抱在胸前,更是腥紅淋漓,白色的T恤上也是血跡斑斑。

“啊!”兩名年輕女子齊聲尖叫著,忙亂地跳下車,“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車上有個死人!”

車主聞聲慌忙趕了過去,“怎麼了?怎麼了?”

“好像出人命了。”一個女子說。

“有個男的渾身是血倒在車上,一動不動。”另一個女子也說。

“怎麼會?怎麼會?我雖然沒有看清楚,可他明明是自己走上車的,還給了車費來著。”車主邊喊邊鑽進了車廂,“到底怎麼回事?讓我看看!”

車上還有三名男青年,正圍著那人亂喊:“喂,老兄,你醒醒!老兄,醒醒!”“哥們兒,快醒醒!”

“還活著嗎?”車主問。

“好像還有氣。”一個青年說。

車主將那青年攘了攘,“有氣你們怎麼不推醒他?”

“怕有個萬一,留下了指紋說不清。”另一個青年聰明地說。

“怕個屁的說不清,我就不信他要是死了還能賴上我,讓我來!”車主凶悍地擠開三人,抓住那人大力地搖了幾搖,“**的給老子醒來!醒來!”

隻見那人有氣無力是睜了睜眼,雙閉上了。

“喂!我說你到底怎麼哪?還真想賴上了不成?”車主俯身到那人耳邊,大吼起來,“小子,你老婆跟人跑啦!還不快去追!”這招不靈,也不知他是對老婆信心十足還是對老婆毫不在乎,那人這次連眼都懶得睜。

車主一腳就踹了過去,一腳踹完,轉身就去,毫不遲疑。也不知是他把握十足,還是懶得再理。

那人這次終於睜開了眼睛,不見他因傷痛皺眉,隻見他充滿疲憊,無精打采。

“喂,你是誰?”

“哪個廠的?”

“要不要幫忙?”

“需要報警嗎”

“要不要上醫院?”

“是誰打傷了你?”

人群已經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紛紛喝問。

那人振了振精神,輕輕說了幾個字“深……深……山川王……”

“山川王!”那人的回答迅速在人群中傳遞開去,很快就傳來一片抽氣聲。接著又是一大片議論。

山川王!是誰?

好大的口氣!

這個人若的煩麻不小!敢在山川稱王的人,那還得了?肯定不是損油的燈!

這個人也不簡單,若了山川王,俱然還能逃得了性命!快走,這人招惹不得!

一時間,山川王三字,以遠遠超出人們想象的速度,傳向四麵八方。

舒出在眾人的大呼小叫中徹底清醒了過來,自己乖乖地下了車,振作了一下精神,用他那一貫清朗的聲音喊了幾句:“大家都散了吧!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沒事。醫院我已去過了,派出所我也去過了,我沒事,都散了吧!耽誤各位上班時間,抱歉了。”

“那你剛才說的山川王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弄傷的?”就這一會兒,人群已經圍了數十層,交通算是被徹底堵上了,人們還在越聚越多。

舒出一直認為答得越多,辯解得越多,給人猜測的信息也就會越多,謠言也就會越多。他對周圍的人既尷尬又抱歉地笑了笑,朝著第八區的方向擠出了人群,步履平穩地走了去。

人群還在議論紛紛,上千人有著過萬疑問。

舒出不管不顧,他一麵走一麵打量四周。第八區應是新建不久,一式的生活居住樓,十橫十縱整整一百棟,每棟都在九層以上,最高的超過了十八層,以對數據的敏感,即便不去詳查,隻要看看窗外掛著的衣服和窗口數,也能估計出這裡應該有近三萬人住宿。餅子就在這裡開店,以他的本事和這裡的人氣,生意肯定錯不了。

上班的人流還在急急忙忙向出口洶湧著。舒出逆流而行,儘量靠邊走,人們頻頻投來異樣的目光,幸好再沒有人攔住他問長問短。走了一陣,精氣神已經出來了。雖然身有血汙,行動倒是不輸常人。

穿過兩條街側身向東方望去,紅日升得更高了。

他行到一處人少的街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朝陽。奇石的朝陽比玉龍鎮的坦率得多,它很少用一絲雲霧來遮掩自己。也許擴散理論就是受到日出的啟發都提煉出來的吧。

與太陽對視,舒出的目光中好似有千萬個光點在嚶嚶撲騰。他直直地盯著太陽好幾分鐘,這倒不是企圖把太陽看成一朵大紅花。這是他滋養眼力的一個要訣。長時間使用電腦十五年,看書三十多年,平均每天超過十五個小時專注用眼,他的視力還能保持正常,這經常與太陽的對視的習慣功不可沒。

遠遠的西天還在藍著,隻是藍得越去越淺談,看起來就在奇石沙公坳方向,天色已經接近舒出他們廠服的顏色。時間不早了,舒出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去。又穿過一條街道,第51棟在望,很快就能夠見到馬炳了。

馬炳,昔日玉龍鎮雙子社中要人,筆名馬子,生活中叫餅子。他是雙子社中的第一帥,一米八的個子,總也吃不胖的身材,甜蜜蜜一張蜂王漿嘴,偏偏不開口時恰似一個完美的吻印形狀。也許是帥得太不象話了,沒有哪個女子有自信能匹配在左右,一個什麼都好的人,年過四十幾了還是單身。

而舒出自己,是雙子社中的第一穩,是當之無愧的定海神針。他就是梳子和廚子,社長。他極其執著,就是因為太執著了,短短四十多年的人生,已遭遇太多悲與恨。映射到頭發上,他的發色還黑得可以,可白發也盤踞了大半個腦門。

在家**,他一氣之下與自己很難相知的女子結了婚,又先後失去了兄長、兒子和父親。事業上放棄了當飛行員的機會,扔掉了考大學的機會,沒有理會研究生院給予的機會。

他相伴父母種地十餘年,年過三十才因為一次動搖,來到奇石鎮山川王品製衣廠打工,一入就又是十五年了。人生最精彩的青年時期,就這樣默默地葬送了。

天大地大,馬炳是舒出這二十多年來再遇到的唯一雙子社中人,他已經多次光顧馬炳的理發店。昨晚頭皮被擦傷幾處,還是得找個信得過的理發師來打理才好。

馬炳的店子就在前麵。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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