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當世界顛倒(下)

2016-07-07 作者: 沉淪風中
第八集 當世界顛倒(下)

“媽媽,我想吃人肉!”一個稚嫩的聲音傳入彭駿和賀雨綿的耳朵,話的內容卻讓二人心中驚駭。循聲望去,隻見一隻小黃鴨拉著一隻母鴨的裙角撒嬌,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旁邊的一家店鋪。

那是怎樣駭人的一家店!

玻璃櫥櫃裡擺放著的,竟全是被做成鹵味的人類器官!手指、手掌、手臂、腳趾、腳掌、大腿、小腿、脖子、耳朵、舌頭,甚至還有一些內臟,店名明晃晃地寫著四個大字——絕味人脖。

母鴨帶著小黃鴨走到店麵前,小黃鴨指著櫥窗裡高興地叫著:“媽媽,我要吃人脖,我要吃人脖!”

賀雨綿臉色慘白如紙,幾欲作嘔,捂著嘴慌忙逃離。可一路上,她總能聽見這樣的驚駭話語——

“快來瞧快來看呐,正宗的人皮大衣,人皮鞋,假一賠十!全店八折優惠!”一頭牛站在人皮店門口喊著。

“烤乳人,好吃的烤乳人!”一頭豬在人肉店門口叫賣。

“夥伴們,要不我們一起去吃烤全人吧!”一隻羊興高采烈地向它的朋友們提議。

“親愛的,前麵那家‘炸人和啤酒’很不錯哦!”一隻母雞挽著一隻公雞的胳膊,笑魘如花。

……

這座城市是那麼大,那麼繁華,不論賀雨綿逃到哪裡都能聽到這些聲音,無處不在。

跌跌撞撞地不知跑了多久,或許是累了,她終於不再盲目地亂跑,停在一處街角,背靠著牆壁,雙手緊緊抱住自己。

身體在不住地發抖,恐懼無儘蔓延。

忽而感受到一股熟悉而溫暖的氣息靠近身邊,賀雨綿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衝進了那個懷抱。

她知道,一定是他。他一定不會讓自己獨自一個人。

“彭駿……”賀雨綿帶著哭腔,緊緊抱住彭駿。

唉——

彭駿微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卻沒有反手去抱她,隻是平靜地安慰道:“每個世界都有一套屬於它自己的運行法則。在人類的世界,人吃動物是理所當然,人類從不考慮動物在被吃的那一刻是不是會恐懼害怕。那麼在這個動物的世界裡也一樣,動物吃人也是天經地義,它們也不會在意被吃的人類是什麼樣的感受。你隻要想通這一點,就不會再覺得這個世界有多殘忍和恐怖了。”

賀雨綿的身體僵了僵,她離開了彭駿的懷抱,睜著一雙朦朧的淚眼震驚地看著他。不是因為他剛才的這番言論有多麼驚世駭俗,而是他的過分理智和冷靜。

一個正常的普通人類,到了這樣一個詭異的吃人世界,第一反應難道不都是恐懼和害怕嗎?賀雨綿作為一名SAC成員,自問並不像一般小女生那麼膽小軟弱,可遇到今天這種事情,她的內心還是如驚濤駭浪般翻湧不息。而彭駿……

她知道他向來都是一個沉著而冷靜的人,隻是,突然麵對這樣的世界,他的冷靜反而顯出一份異常的感覺來。

可仔細靜下心來想一想,他的話又何嘗不是沒有道理呢?

趁著賀雨綿鬆開雙手的當,彭駿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與她拉開一段距離,不讓自己和她有太過親密的接觸。

地麵忽然掠過兩道黑影,彭駿心中警鈴一震,忙抬頭看去,卻見他們的頭頂上空盤旋著兩隻雄鷹。

與此同時,城市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一陣騷動,一群整齊有力的呐喊聲從遠處傳來。賀雨綿下意識地朝聲源方向看去,隻見寬敞街道的儘頭黑壓壓走來一群服裝統一的狗,它們舉著一條條白色橫幅,上麵寫著血紅的字句,它們的口中也喊著一句一句口號。

隻聽帶頭的狗喊著:“白種人是動物的朋友,拒絕吃白種人肉!”

群狗齊聲呐喊:“拒絕吃白種人肉!”

帶頭狗喊著:“愛護白種人,取消人肉節!”

群狗齊聲呐喊:“取消人肉節!”

帶頭狗喊著:“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群狗齊聲呐喊:“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遊行示威的狗們一步一步從街的那頭走向街的這頭,聽到呐喊聲的動物們都不禁紛紛駐足圍觀,很快,它們所走的這條街道便被動物們圍了個水泄不通。合著群狗的口號,圍觀群眾中也議論不斷。

一隻小豬從賀雨綿身前走過,看見前方的圍觀群眾,便停下腳步,抬頭問豬爸爸:“爸爸,那邊發生什麼事了?”

豬爸爸慈愛地摸了摸小豬的腦袋,抓住機會教育孩子:“那些都是非常善良而有愛心的狗,它們在提倡我們動物不要吃白種人。我們都要向它們學習,要懂得愛護人類。”

小豬問道:“為什麼不能吃白種人呢?”

豬爸爸說:“因為他們不僅是我們的寵物,更是我們所有動物的好朋友呀!他們那麼漂亮,那麼可愛,那麼聽話,對我們動物又是那麼忠誠,我們為什麼要吃掉他們呢?”

小豬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忽然又問道:“可是為什麼隻有白種人不能吃呢?他們不是和黑種人、黃種人一樣都是人類嗎?”

豬爸爸一愣,一時有些答不上來,想了好一會兒後,才生硬地找了個理由:“因為從我們的祖先開始,動物們就都在吃黑種人和黃種人了。而且,相比起其他人種,白種人和我們動物更加親近,動物們飼養黃種人就是為了吃他們的肉,而飼養黑種人主要是為了讓他們幫我們勞動。”

小豬又問:“可是在鄉下,奶奶家裡和外婆家裡不是也都養了黑種人和黃種人嗎?他們也和動物們很親近啊,為什麼他們就可以吃,白種人就不可以吃?”

豬爸爸尷尬:“這個……”

小豬好像又想到了什麼,還在問:“對了,爸爸,還有一個問題,我們老師教我們要從小懂得保護弱小的人類小孩,可是為什麼就不能保護成年人類,反而還要吃掉他們呢?”

看著孩子那麼純真而期待的眼神,豬爸爸實在不忍心不回答,於是搜腸刮肚,終於勉強找到了一個答案:“可能是因為……人類小孩都很可愛吧……”

小豬歪了歪腦袋:“也就是說,老師讓我們保護人類小孩,是為了讓他們平安長大,等他們成年了變得不可愛了之後,再被我們動物吃掉嗎?”

豬爸爸的神色已經非常狼狽:“這個……這個嘛……”

小豬又突發奇想:“爸爸,你說這個宇宙中會不會有這樣的一個世界存在?它和我們的世界完全相反,不是動物吃人,而是人吃動物。在那裡,狗變成了人類的寵物,但人類也和我們這個世界的狗一樣,他們一邊喊著狗是人類的朋友,一邊卻吃著其他動物的肉,比如我們豬,還有牛、羊、雞、鴨等等。人類老師教育人類小孩要保護小動物,可他們每天又吃著成年的動物。還有,在那個世裡,有智慧、會說話的是人類而不是動物,那些動物們和我們世界的人類一樣,表達不出自己被吃時的害怕,而拚命反抗又完全沒用,因為人類的力量比動物們更加強大,在那個世界裡,所有的動物都隻能聽人類的,他們願意把動物當成寵物就當成寵物,願意吃掉動物就吃掉動物,而動物們卻一點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豬爸爸擦著額頭的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重複著:“怎麼會有那樣的世界呢?不可能存在那種世界的。如果真的有人吃動物的世界,想想就覺得很可怕啊!”

小豬低下頭:“是啊,對於我們動物來說,被人吃掉是很可怕的事情。可是,反過來想一想,對於人類來說,被動物吃掉不也同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嗎?”

豬爸爸終於沉默了,它開始認真地打量起自己的孩子,認真地思考著孩子說的那些話。

空中的兩隻鷹還在盤旋。

彭駿脫掉身上的棉大衣,拔出腰間的冰火光線槍緊緊握在了手裡。看了一眼身邊的賀雨綿,她表情呆愣,眼神恍惚,似乎沉浸在某種震撼的思緒中久久無法回神。彭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待她轉過頭來時,他打了一個暗語手勢。

賀雨綿一怔,這是一個暗示上空潛藏著危險敵人的手勢!想也沒想,她當即拔出冰火光線槍,高度警戒。

呼!呼!

黑影壓下,兩陣淩厲的風聲兀地從上空突襲而下,銳利的鷹爪瞅準的正是彭駿、賀雨綿二人。彭駿早已暗中觀察它們多時,對於它們突襲的方向和角度都有所掌握,當即腳步一錯,手腕一抬,朝著空中連開兩槍,兩束烈火光線分擊兩隻雄鷹。

那兩隻雄鷹竟也早有防備,翅膀一振就避了開去。其中一隻以極其迅猛的速度急衝而下,抓住賀雨綿的兩肩就飛掠而去。

“雨綿!”彭駿急忙追著那鷹連開數槍,可它速度極快,眨眼就飛出去老遠。而另一隻鷹也早就蓄勢待發,彭駿沒有躲避,任憑它抓了自己,追向前麵那隻鷹。

它們目標明確,顯然有備而來,說不定魏卓飛三人也被它們抓走了。

兩隻鷹一前一後在空中飛行,很快飛入一座外形酷似鼠頭的白色大型建築裡。它們片刻也不停留,穿過一個又一個寬敞的大廳,飛進一間擺滿了各種儀器和實驗器皿的房間,房間中央還放著一隻大鐵籠,籠子裡躺著三個不省人事的人類,赫然就是魏卓飛、許睿、沈立鴻三人。另外還有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黑猩猩和猴子,以及那頭由各種動物合體而成的怪獸佩戈——隻是,現在它變得很小,身高大約隻有一米,而它的背上,正站著一隻穿著花裙子的小白鼠。

兩隻鷹爪子一鬆,直接把彭駿二人扔在地上,幾隻黑猩猩迅速上來將他們捆綁起來。

彭駿沒有輕舉妄動,心中一直盤算著怎麼把大家救出去。

兩隻鷹恭敬地向小白鼠鞠了一躬,其中一隻說:“莎莉女士,佩戈從異空間帶回來的五個智慧人類已經全部到齊了。”

小白鼠吱吱吱笑得花枝亂顫:“簡直太棒了!快,給這兩個人類也打麻醉針,然後把他們五個全都放到手術台上去,我要剖開他們的腦袋好好研究研究,他們究竟是怎麼具備和我們動物一樣的智慧!”

兩隻猴子拿著針筒走了過來,彭駿、賀雨綿當然不會乖乖就範,拚命掙紮,五六隻黑猩猩便一擁而上,死死按住二人,眼看麻醉針就要紮下來了,彭駿再顧不得許多,隻得選擇變身。

耀眼的光芒迸發四射,照亮了整個房間,強光刺得動物們紛紛用手遮眼。當光芒消去時,彭駿已然變身查爾斯·奧特曼,稍稍一用力,就掙斷了身上的捆綁繩。

“什麼?!”小白鼠瞪大了圓溜溜的小眼睛,滿臉驚駭,“你……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查爾斯沒有答話,一拳打飛一隻黑猩猩,緊跟一腳踹飛另一隻,當他正準備再出一拳時,其它黑猩猩慌忙逃散了開去。在這個世界,它們都隻是普通動物,並非怪獸,所以查爾斯出招時也隻是為了打退它們,並沒有下重手。

那兩隻鷹又展翅飛了起來,盤旋在天花板上,警戒防備。

見這些動物們都沒敢上前,查爾斯轉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賀雨綿,她半闔著眼睛,昏昏欲睡。在她的身邊掉落著一支針管,管裡已經沒有液體,顯然她已被打過麻醉針了。

查爾斯蹲下身去將她打橫抱起,她腦袋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查爾斯抱著賀雨綿走向那個關著他另外三位隊友的鐵籠,不料小白鼠突然一聲令下:“抓住他!”

話音剛落,周圍的猴子、黑猩猩,上麵的鷹,全都朝查爾斯衝了過來。查爾斯不慌不忙,等它們全都撲上來要抓他的時候,忽然施展一個瞬移來到鐵籠旁。突然失去目標撲了空的動物們頓時摔成了一團。

查爾斯輕輕地把賀雨綿放在地上,之後右手一抬,放出一個透明的光球,瞬間籠罩住那群動物,把它們暫時困在了光球之內。

“莎莉女士,”查爾斯對那隻小白鼠說,“隻要你把我們送回原來的世界,你通過這頭異時空怪獸把我們弄到這個世界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你也看到了,你想抓我,不是那麼容易的。”

“你,你到底是誰?”小白鼠問道,它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些不穩,它還沒從眼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我是一名防衛隊隊員,守護著我們那個世界的和平。”查爾斯回答,之後向它明確表達自己強硬的態度:“如果你再驅使這頭怪獸去我們那裡抓人類的話,我一定還會追過來的,到時候,我就不會再放過你了。”

他手腕呈十字交叉,對著鐵籠發射賽特蒙斯光線,具有強大破壞力的白色光線掃過鐵籠的上半部分,那些堅硬的鋼鐵瞬間化為烏有。

查爾斯再次看向小白鼠,目光中已帶上了警告的意味。小白鼠嚇得癱坐在佩戈背上,連連點頭:“好,好,好!我、我這就送你們回去,這就送你們回去。”

查爾斯滿意地點了點頭,揮一揮手,撤去了罩住動物們的光球。小白鼠拍了拍佩戈的背,佩戈便走到鐵籠旁邊,渾身發出七彩的光芒……

……

彭駿、賀雨綿、沈立鴻、魏卓飛、許睿五人相繼醒來,透過座艙的窗戶,他們看到了海底的世界。

五個人都回到最初遇見佩戈的地方,隻是這次,再不見那頭由動物合體而成的怪獸。

“大家都沒事吧?”隊長楊遠亮關切的聲音從大家的座艙通訊器裡傳來。

眾人紛紛回應沒事。

“你們剛才去哪裡了?怪獸呢?”楊遠亮問道。

“那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世界!”魏卓飛陰沉地說了一句。

在返航途中,魏卓飛繪聲繪色地向楊遠亮描述著那個動物吃人的世界,述說著他們三個人的“傳奇經曆”。

許睿和魏卓飛都沒說話,賀雨綿也一直沉默不語。直到魏卓飛講到他們被小白鼠打了麻醉針後就不省人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原來的世界時,賀雨綿才突然開口,說了一句:“是查爾斯·奧特曼救了我們。”

彭駿心中一跳,果然……那個時候,雖然她已經被打了麻醉針,但意識還沒徹底消散,她應該……看見他變身了吧……

“查爾斯·奧特曼?”眾人問。

賀雨綿答道:“是啊!雖然那個時候我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但我還是看見了光,熟悉而又溫暖的光。然後在迷迷糊糊中,我看見查爾斯了。”說到這,她忽然轉過頭來,問道:“彭駿應該也看見了吧?”

呃?

彭駿一怔,她的目光坦率而真誠,完全沒有一絲懷疑。

“嗯……”彭駿含糊地應了一聲。

既然沒看到,也好。

眾人返回基地。

剛回到指揮室,賀雨綿臉色就變了一變,辦公桌上還放著他們出戰前吃剩下的沒來得及收拾的鴨脖等食物。

那隻小黃鴨稚嫩的聲音似乎猶在耳邊回響——

“媽媽,我要吃人脖,我要吃人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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