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名字

對“雞湯”的看法見仁見智，但是，王嬸兒顯然是沒有讀過的，她手指著狗蛋，好在狗蛋習慣跟人保持距離，把自己放在一個安全有後路的位置，倒是沒有讓手指點到他的額頭上，不然就看王嬸兒這個力道，可是狗蛋這小身板無法消瘦得了的。

狗蛋從記事起，就跟著老乞丐乞討，見過的人千千萬，察言觀色不說多厲害，彆人對他是好意還是惡意卻已經訓練出了天然的分辨能力。

狗蛋再退了幾步，沒想到這動作卻刺激到了王嬸兒，人總是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的，王嬸兒對這個鬼鬼祟祟，不拿正眼看人，眼睛躲在頭發下麵在彆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看人的小崽子印象一點都不好。

如果招弟姐妹還隻是隔壁父母雙亡的可憐小姑娘，對她們認識什麼樣的人，王嬸兒是不會這樣關注的，最多也就是提醒她們自己多個心眼而已。

但是現在不是，招弟姐妹成了如此有出息的人物，王嬸兒就希望自己能夠是招弟姐妹心中最親近的人，畢竟她們住得最近，畢竟當初她們來往比彆人更多，畢竟她曾經幫助過她們不是嗎？

就是這種心態，一直支持著王嬸兒麵對彆人時都要更有優越感，她也不允許有人破壞這種優越感，威脅到她的地位。

其他的人也就罷了，這個狗蛋是招弟親自從外麵帶回來的，更重要的是，他跟那些簽了賣身契賣斷了自己自由的丫鬟不同，他是自由的，但是招弟待他卻很親近！

王嬸兒看著狗蛋這結結巴巴卻依然不老實的樣子就火冒三丈：“你這個狗東西怎麼就這麼不老實呢！問你什麼都不說！”

他不知道的事情你還非要人家說，不講道理的人是誰？

人的劣根性，在比自己弱的人麵前，或者自己能有一點點權力欺壓彆人的時候，都會把這種優勢無限放大，雖然跟整個人沒仇沒怨，但是看著他在自己麵前脆弱無助，忍不住就有一種自己操縱了彆人命運的滿足感，自然要把他踩得越低越好，最好能讓他跪在地上求自己！

至於這個人是不是無辜，那又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王嬸兒就是見不得這些利用招弟姐妹年紀小、心腸軟來占她們便宜的人，指著狗蛋的手張開，收回又馬上揮出，既然不老實，打一打自然就好了！

揮出去的手半路被一個人攔下，王嬸兒這才發現帶弟姐弟，雖說她心思全都放在狗蛋身上沒有注意周圍，但是帶弟她們的腳步聲也太輕了吧？根本就一點都沒聽到！

看帶弟攔著自己教訓狗蛋，王嬸兒馬上就開啟了教導模式：“帶弟啊，不是王嬸兒要說你們，你們這麼心軟下去是不行的！什麼人都幫，什麼人都往這裡帶，萬一又養到象薛初妝那樣的白眼狼該怎麼辦？現在的人啊，象我們這樣知根知底又善良的人可不多了，外麵的人壞得很！.......”巴拉巴拉老生常談，主要中心依然是圍繞著知根知底的人才值得信任，特彆是她們一個村子裡的人，不僅比外麵來的人，就是比其他村子裡的人來，對招弟她們姐弟也絕對是最好的！

帶弟在攔住王嬸兒的時候，就示意幾個小的先回去了，她自己則是等王嬸兒說累了停下來，才感激的對王嬸兒道：“王嬸兒謝謝你啊！我們心裡有數的，你先去忙吧！”

長久以來打交道的經驗告訴她，若是反駁王嬸兒，她會有一大段翻來覆去就那幾個詞的“好心喂了狼肝肺”的指桑罵槐等著她！重複來重複去的令人心煩，甚至說不定還會象以前那樣潑辣的象仇人似得罵一場，何必呢！

就等她說完，左耳進右耳出好了，多跟王嬸兒呆幾次，帶弟覺得自己更深刻的理解了招弟說的“退一步海闊天空”是什麼意思了！

明明以前王嬸兒除了話多，除了愛表功，沒象這樣不可理喻啊！那時候她幫忙，她對她們好都可以看得出來是發自內心的，怎麼才短短一年，什麼都變了呢？

王嬸兒不太高興，不過她也知道現在她是沒辦法能夠讓招弟她們真的按照她的想法去做的，到最後還是帶著一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無可奈何走了。

看她走遠，帶弟才看向低著個頭，一直都一言不發的狗蛋。

狗蛋在這樣的目光下瑟縮了下，依然沒有說話，他做小乞丐的時候被人欺淩慣了，若是反抗換來的是更暴虐的欺辱，他們一個老一個小，能做的也隻能是避其鋒芒，儘量的保護自己。

看狗蛋都快僵成一團了，帶弟皺了皺眉，她最看不起這樣沒用的人了，自己不立起來的人，彆人是沒辦法也沒義務幫你立起來的。

不過他年紀還小，應該還是可以挽救一下的，這樣想的帶弟完全忘記了自己比彆人也不過才大個兩三歲而已。

行商真的很鍛煉人，走的地方多了，見的事情也多了，打交道的人多了之後，人也就長大了。很心酸也很無奈，但是帶弟自己很高興很自豪，她能力越強，就越能幫助家裡，也更有信心幫助招弟帶好弟妹。

既然招弟走這麼一趟才帶回來這麼一個人，帶弟也就把他列為了自己教育好讓招弟省力的名單中，對著狗蛋說：“那是王嬸兒，是跟我們一個村子裡的，你以後看見就走遠點吧，跟她碰上你隻有吃虧的！”

看狗蛋放鬆了一些才接著說道：“我看你這小身板不怎麼結實啊，剛才要不是我，王嬸兒一下就得給你扇趴下了！男孩子這樣可不行，我看你還算是個勤快的，這樣吧，你以後每天早上早點起來，跟著我們一起活動活動，彆的不說，身體好了，以後彆人想欺負你也不容易！”

看狗蛋聽了這話悄悄的的從頭發下抬起眼睛看她，帶弟也動手了，手一伸把他過長的劉海往一邊撥去，嘴裡同時說道：“頭一條，你這頭發可得好好的紮著，你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真一直這麼下去，以後你眼睛說不定都要出問題......”

狗蛋小小聲的說：“大娘子讓這麼披著的。”聲音剛剛好跟帶弟頓了一下之後說出來的話重合了：“看不出來你這小家夥長得還不錯嘛！就比我家小寶差了一點點！”

帶弟手把狗蛋頭發撥開就露出了他整個臉，狗蛋當初黑黑瘦瘦相貌都能引起招弟的警惕，養了這麼久，每天都能夠吃飽，長了些肉出來，膚色也變得有光澤多了，自然更是加分，把帶弟都震了震。

聽了狗蛋的話，帶弟馬上變了說法：“既然我姐讓你這麼留著，肯定是有她的用意的，絕對是因為這樣對你更好！那就先這麼著吧，等我姐叫你換的時候你再換！”

帶弟剛才說狗蛋長得還不錯的時候帶了絲痞氣，甚至還吹了下口哨，沒辦法，最開始跟著何先生跑的時候，帶的人又不知道她是女的，這些當兵當老了的家夥，嘴巴上沒個把門的，即使看著帶弟年紀小收斂了很多，但是說起話來意味深長心照不宣的“嗬嗬”怪笑可沒少多少。

帶弟跟他們混了那麼多次，自然不免受到他們的影響，雖然她也不懂他們那猥瑣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們看見長得好的小娘子就吹口哨的流氓行徑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狗蛋被那聲口哨吹的，特彆的不好意思，臉悄悄的紅了起來，帶弟看著更是嘖嘖稱奇：“我說你個大男人怎麼跟個小娘子一樣的害羞啊，這樣可不行，你這膽子，得練！不然彆人看你這樣就想欺負你了！”

帶弟對著外人一向是寡言少語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對著這狗蛋話就跟對著家裡人一樣的多，她也沒有在意，自顧自的繼續說：“你叫狗蛋對吧？這肯定是小名，那大名叫什麼呢？”

農村裡的人起名字都那樣，男的大牛二牛三牛，大力二力三力，不是柱子就是福祿壽喜，但是要是叫了一個特彆難聽的名，那肯定是這孩子身體差點，取個賤名好養活，帶弟直接把狗蛋歸為這一種了。

聽狗蛋說這就是大名之後，帶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狗蛋這名字吧，沒有什麼不好，但是做小名就好了，大名最好重新取一個。你不知道，這裡有些壞小子可壞了，打不贏人就拿彆人的名字取笑，你這樣的，那不知道會被他們喊成什麼了，那多不好你說是嗎？”

帶弟這樣的人，擱招弟前世那地方，就是一個“女漢子”，等到年紀漸長，氣質修煉出來了，就可能進化成“女王範”，但是來弟現在穿著的是她的經典裝扮——男裝啊！

狗蛋可不知道這一點，他就覺得帶弟說得好有氣勢，簡直把帶弟崇拜得不行，特彆是以前他聽到的隻有咒罵與嫌棄，帶弟不但誇了他還誇了好多次，馬上就迅速上升為帶弟的腦殘粉。帶弟說什麼都是對的，帶弟是要求是一定要做到的。

完全忘記了招弟當初問他要不要改個名字的斬釘截鐵，看著帶弟道：“小東家，你說取什麼好？”

昨天招弟帶他回來隻匆匆跟其他人介紹了下，自家姐妹倒是沒有刻意介紹，隻說了他叫什麼，招弟家裡人的稱呼，他是跟著周圍的人喊的，就象“大娘子”就是跟著錢芳兒喊的一樣。

招弟周圍的人都稱呼“小東家”，他自然也跟著喊了，這也導致了在很多年裡，狗蛋都不知道帶弟其實是個女的，他隻是一心一意的想做帶弟手下的第一小弟。

以至於發現帶弟居然是女兒家的時候，完全接受不了，糾結了好長的一段時間。

聽狗蛋讓自己給他起名字，帶弟一下子就笑了：“這個我不行，我是家裡學問最差的一個，就比我家小寶好一點點了，再過幾年，說不定連他都比不上了，我可沒本事取個好聽的名字，要是取到個不好的，你以後會怨死我，我帶你去找我姐吧！”

於是招弟起床後就看見帶弟帶著那個不肯改名的狗蛋來改名字，讓她嘴角抽了一下又一下，不過狗蛋想改名，那她還是要慎重對待的：“那你準備姓什麼呢？”

狗蛋是被老乞丐撿到的，他想跟老乞丐姓。隻是老乞丐一直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名字，他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不過以前聽有個年紀大些的乞丐罵老乞丐的時候，說的是“老石頭”。

也不知道是在說老乞丐是個“老”石頭呢，還是在喊他的姓，他曾經聽過彆人稱呼一個認識的人“老田頭”、“老李頭”之類的，這時候，他自然願意是相信是後一種了。

狗蛋的姓就這麼定下來了，姓“石”，至於名字麼，招弟還真不知道古人的名字該怎麼取才好，不過她看的東西多嘛，一下子就想起了以前看過的小說來，是她很喜歡的小說家寫的，這時候馬上就把名字給拿過來用了：“石中玉、石破天，你喜歡哪一個？”

書中的主角也曾經做過乞丐，他們又都姓石，這不是緣分是什麼呢？

狗蛋嘴裡把這兩個名字翻來覆去的念了幾遍，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的道：“我喜歡石破天！”

說完趕緊去看帶弟：“小東家，你說哪個好？”

大有帶弟說哪個好他就叫哪個的意思，不是自己喜歡的也沒有關係。

帶弟把人帶到這裡就以為沒自己的事了，誰知道他連這麼小的一個決定都做不了呢？

隻要是她姐起的名字，那全都是好的！

帶弟也就這麼說了：“我覺得都好，既然你喜歡石破天那就叫這個了唄，聽起來就很有氣勢的樣子！”

狗蛋聽帶弟這麼說，高興得很，自己的選擇被偶像給肯定，那真是走路都要飄起來的節奏。

招弟也注意到了他頭發老滑下來遮住眼睛的情況，對他道：“現在我們到家了，你這頭發也就紮起來了吧，不然一直這樣瞟人，以後形成習慣了就不好糾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