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日，繆肯貝爾加元帥在旗艦“威廉敏娜”上召開的作戰會議沒有法夫尼爾這個小小的上校的份，而他所屬的格林美爾斯豪簡中將艦隊，在老中將閣下回來以後也召開了艦隊各分艦隊司令與陸戰隊各連隊長參加的作戰傳達和分配會議。
開戰之前的艦隊司令部會議中，萊因哈特是孤立的。他已經習慣於孤立了。充滿敵意與偏見的孤立，在十八年的人生中已經曆過無數次了。無關於四季的變遷及場所的轉移，孤立是萊因哈特的人生中，被添加的一股辛辣藥味。
不過，在格林美爾斯豪簡艦隊中，萊因哈特的孤立，可說是一種很奇妙的味道。那就如同在暖和的晚春之夜，無人作伴而舉杯獨飲般的印象。
“火炮的絕對數不足是事實，不過，司令官閣下，此方麵可用機動力來加以彌補。在這個軸點配置炮艦，而在十小時後將其移動的話……”
“嗯、嗯，好意見。”
以祖父稱許孫兒般的表情，格林美爾斯豪簡中將點了點頭，但卻未采取萊因哈特的進言，而另一邊的上校分艦隊指揮官裡基本上都是一派嚴肅認真地神色，但是唯有兩個家夥完全的看上去不嚴肅、不認真，法夫尼爾上校與修特克豪簡少校參謀兩個人一邊在說悄悄話，一邊不間斷地發出各類低沉的淫笑。格林美爾斯豪簡中將是個老人，平日裡也對部下多有寬縱，尤其是這兩個校官——原因似乎是眾人私下裡傳聞乃是因為這兩個人與當年的中將與皇帝陛下年輕時一般的荒唐的緣故，不過這兩個家夥除了敗壞軍紀、違反各種小規章以外，與“貴族”這個實際上已經是荒唐的名號名符其實，倒也沒有犯下任何必須用嚴格的軍紀給予製裁的過失。
但是萊因哈特完全看不慣這兩個軍官，年輕的金發獅子以一種看著糞坑裡的蛆蟲一般卻又儘量控製不予表露的眼神看著這兩個家夥竊竊私語。
“咦？金發的毛孩子似乎認為我們是兩條蛆蟲啊？這種眼神！他真以為我們看不出來嗎？”法夫尼爾對戴在眼鏡的人渣友人悄悄說道。
“那是由於閣下你確實是一條蛆蟲的緣故！你說你除了行房，還能做得什麼？”修特克豪簡少校完全不怕法夫尼爾上校吃人的眼神——兩個人認識已經十餘年了，會害怕這種眼神才叫笑話，開口回答道。
“古斯塔夫·馮·修特克豪簡！你以後肯定是死在你這張臭嘴裡！下次我絕對要打你的黑槍！好吧，金發的毛孩子似乎在儘力表現啊，但是何必呢？平平安安混到戰役結束不是很好嘛。何必強出頭要這樣要那樣嘛。”
老將軍稱許了繆傑爾準將的提案後，依舊是發表了他自己的“老練”的戰術規劃。而法夫尼爾上校和修特克豪簡少校在提案之後立刻大聲鼓掌，拚命對老將的戰術大拍馬屁。以至於萊因哈特側目以視這兩個渣滓。
在老將軍離開之後，金發的少年無視法夫尼爾上校和修特克豪簡少校還在磨磨蹭蹭沒有離開會議室的情形，直接向紅發的友人抱怨：“吉爾菲艾斯，現在的帝**正在奏著低能、無能、無知及頹迷的四重奏。之所以還能不招致大敗，不過是因為敵人和我軍是同樣水準的。如果敵方有人能有我十分之一的腦細胞，什麼伊謝爾倫要塞，早就落入敵人手中了！而且那邊的馬屁精和傷風敗俗之輩，他們早就該被用來整肅軍紀了，這樣我軍的士氣和紀律絕對可以提高到水準之上！”
一手把奏呈摔在桌子上，萊因哈特如此說著。
“啊，真是，我若是元帥，若是宇宙艦隊司令長官的話就好了，絕不會再有這般愚蠢的事。”
“您不會有駁回有能的部下之進言的狹量行為嗎？萊因哈特大人。”
萊因哈特流暢地抬起臉來，使得豪華的黃金劉海朝向天花板，形成一道閃亮的小瀑布。吉爾菲艾斯的一句話，中和了他的怒氣。
“吉爾菲艾斯！”
“在，萊因哈特大人。”
“我討厭彆人說教。”
“非常抱歉。”
“咦？為什麼要道歉，吉爾菲艾斯。你是對我忠告，又不是對我說教。”
以惡作劇般的口氣放言之後，萊因哈特白皙秀麗的臉閃過了後悔的表情，用反倒較為嚴肅的口氣，修正了他自己的發言。
“我是開玩笑的，吉爾菲艾斯。”
“我明白，請不必在意。”
“繆傑爾準將閣下，你前麵說‘馬屁精和傷風敗俗之輩’是在說我們嗎？我看你和吉爾菲艾斯上尉感情很好嘛，有沒有采用預防手段啊？”修特克豪簡少校在冷眼看完萊因哈特和吉爾菲艾斯的交談之後跳出來說道。
“哎，不要這麼敏銳嘛，古斯塔夫！繆傑爾閣下，你想當元帥，還是帝國宇宙艦隊司令啊……年輕人有目標是好事嘛……古斯塔夫我們就不要打擊他們了。我們隻是兩條蛆蟲嘛……是不是啊？繆傑爾閣下。”法夫尼爾也在一邊陰陽怪氣地補充道。
金發的獅子白色而姣好的麵容霎時滿布憤怒的紅暈，上前一步便要爆發。而紅發的友人先上了一步拉住要爆發的萊因哈特，說道：“法夫尼爾上校！修特克豪簡少校！莫非你們準備要汙蔑上級嗎？”
“啊，沒有的事。”法夫尼爾拉著修特克豪簡賤笑著離開了會議室。
“帝國貴族就是這樣的蛀蟲和人渣，必須將它們掃蕩一空！”已經冷靜下來的萊因哈特堅定地對紅發友人說道，“這兩個即使在下流的帝國貴族中也是最沒有下限的人渣！”
對吉爾菲艾斯而言，萊因哈特與安妮羅傑的名譽，其重要性的順位是更先於他本身的存在的，當萊因哈特要挺而維護自己的名譽時，吉爾菲艾斯是沒有理由去阻止的。不過，當萊因哈特激動、噴火，而那熔岩會有害於萊因哈特自身的時候，此種事態的處理就一直是吉爾菲艾斯所肩負的一件極重大而有其必要的任務了。
年輕的金發獅子是直屬於老將軍的部下，他所指揮的部隊也隻有巡航艦四十艘、驅逐艦一三0艘、炮艦二十五艘，飛彈艦十艘而已，兵力上不如作為獨立的格林美爾斯豪簡艦隊分艦隊上校司令的法夫尼爾的。此刻的萊因哈特並沒有壓製法夫尼爾的能力，僅僅隻是軍銜上比法夫尼爾高了一級而已，但是配上那個年紀，不得不令人認為是個巨大的威脅了，因此看不慣萊因哈特的實在是太多了。
“攻擊！”
萊因哈特將這句話封在他那端正秀麗的唇內深處。開戰已經過了二小時，他仍未接到加入會戰的許可。冰藍色的眼光之箭刺上了艦橋的熒幕，為了抑製高亢的戰意，他隻有把兩手緊緊握著。
帝**的總指揮官米克貝爾加元帥，似乎是把格林美爾斯豪簡艦隊列於戰力之外，而對同盟軍展開作戰。這一點萊因哈特已然看透了。而更令他不悅的是，若是自己處身於米克貝爾加的處境，也會做同樣的事吧——自己這樣的想法。
格林美爾斯豪簡艦隊位於帝國最左翼。麵對同盟軍的凸出陣形、帝**采取凹麵陣形，而且因為戰線少有變動，隻有右前方的諸艦與敵人進行炮火的應酬，使得全艦隊的八成化為遊兵。
“為何不對那個宙點集中炮火！”
萊因哈特幾乎要咬牙切齒了。從熒幕與立體座標顯像幕所得到的視覺情報綜合起來，萊因哈特對戰局整體的現況，能極儘正確地把握、解析。依萊因哈特所判斷，將全隊前進六光秒（約一八0萬公裡），向二點鐘方向旋繞並集中炮火，就能給予敵方右翼沉重的打擊。
“小家夥肯定是在咆哮了吧？”法夫尼爾問著站在後麵的參謀長友人。
“你是說誰？萊因哈特？應該是吧。撇除年紀不談，會議上的提案確實是合理而有效的提案。隻是……太過於鋒芒畢露了一點。”
“哦，那你還存心挑釁這個金毛？不怕他以後晉升到少將、中將乃至上將後槍斃你這個人渣嗎？”
“隻是一時忍不住而已，況且長官你不也是有能力的嘛，未必會比他升得多慢了。”
“人家有個好姐姐啊……我可沒有，難道用你這家夥去賣屁股？”
兩個家夥一邊交談著無營養的對話，一邊下達著命令與同盟軍交換著炮火——是的，他們就是在右前方與敵人進行炮火應酬的分艦隊。
“萊因哈特大人。請注意我方與敵人交火的右側艦隊。他們的運動和開火。”吉爾菲艾斯提醒萊因哈特道。
“確實，損失輕微。而且艦隊的運動完全中規中矩，完全找不出一點多餘的行為，也看不出多少破綻。那邊的指揮官是？”
“就是前麵惹大人討厭的法夫尼爾上校的艦隊。”
“是嗎……雖然是人渣的集合，但是指揮能力倒是在平均線上，對了，吉爾菲艾斯，會不會他們有非常不錯的參謀在代理指揮？”
“不太清楚，我會去查一下他們的艦隊軍官名單的。”
萊因哈特擺了擺手，再沒有發表意見。
五時三十分，遲鈍的格林美爾斯豪簡艦隊，仍是保持其一貫遲鈍地，由所配置的位置開始前進了。
“格林美爾斯艦隊移動了。”
七十六歲的老提督因為姓太長了，所以連友軍也不時以略稱來稱呼，這也表現出這位老人不太被軍部內所重視的情形的一端，接到總司令部操作員這個報告的米克貝爾加元帥，並沒有指責操作員的無禮。因為他本身就比任何人都要輕蔑這位老人。他交互看著銀幕和立體座標顯像幕以那不帶任何好意的眼神。
“那個老人反應太慢了。現在移動也沒什麼用了，隻是在浪費能量。”
米克貝爾加元帥不由得為之咋舌。萊因哈特的觀點倒就不說，以客觀的評價而言，米克貝爾加倒也不是那麼無能。他未曾犯下致命的失敗，而自從他坐上宇宙艦隊司令長官之位以來，帝**的勢力圈也未有動搖過。
米克貝爾加隻是啐了個舌就了事了，而萊因哈特則是漲紅著那張原本白皙的臉，為了忍住咬牙切齒的心情而咬著那淡紅色的嘴唇。他那支小小的戰鬥集團，被友軍阻擋住那輕快的行進，一群具體表現出“遲鈍”的強襲登陸艦，擋住了萊因哈特的前方。為什麼在這種位置有強襲登陸艦？艦隊整體的行動速度欠缺統一，指揮與運用產生混亂，這說明了格林美爾斯豪簡不但欠缺戰術能力，而且根本是缺乏對戰鬥的構想力。
“不過，裝甲擲彈兵總監奧夫雷沙一級上將也參加了這次會戰，應該是因為判斷出地上戰鬥的可能性很高，才會如此吧！”
吉爾菲艾斯要萊因哈特多加留意。他所說到的名字，是一位有著二公尺的身高及相稱的立體狀筋骨的魁偉人物。
“哼，奧夫雷沙嗎？”
萊因哈特無禮地直喚比自己高上四階級的人物的名字。如果不是在圍繞著指揮席的遮音力場之中，則他的聲音將被一打以上的部下聽到吧。奧夫雷沙的勇猛該說是凶獰，連同盟軍也是眾所周知，他們忌厄地稱奧夫雷沙為“碎肉製造者”。萊因哈特對他的評價也與此相差無幾。
“吉爾菲艾斯，如果你和那碎肉製造者交戰的話，會贏吧？”
“可不大有自信。”
吉爾菲艾斯笑了。就萊因哈特所知，這紅發友人在肉搏戰技方麵，也有著世界罕有的力量，在一對一的戰鬥中未成為敗者。萊因哈特在這一點也是相同的，但還是輸吉爾菲艾斯一截吧，萊因哈特自己如此認為。紅發友人的回答似乎使萊因哈頗為掃興，閉上硬質的唇，將視線轉向熒幕。
戰爭陷入膠著的形態，萊因哈特被迫呆在遲鈍的艦隊中間緩慢地推進，沒有人配合。年輕的獅子的火氣變得越來越大，最後卻也隻得化為低塌的肩膀和一聲歎息。
法夫尼爾的工作完成的恰如其分，既不多發動攻擊卻也防禦得滴水不漏。“修特克豪簡，反正多打掉一條叛亂者的戰艦也不會多給我們一個帝國馬克。所以嘛還是偷偷懶吧。”
法夫尼爾艦隊的編製比一般上校分艦隊要大得多，實在是由於帝**部將這支艦隊視為廢物和人渣的回收站的緣故。既然主官是一個人渣，那麼將一切刺頭和擁有貴族身份而不好處理的人渣丟在一起不是很好嗎？軍部用這種想法不斷地將問題人員丟到這支部隊裡，從而造就了一支幾乎可以與獨立的準將分艦隊相比的部隊。而法夫尼爾他們也完全沒有整肅除了一般軍紀以外的強化軍紀的興趣，使得按照帝**法是被禁止的行為在這支部隊裡變得非常常見——例如他們艦隊的軍營周圍大量分布著帝**法所禁止的妓院和賭場。好在法夫尼爾和他的部下們對於軍隊的作戰能力的提高倒是非常的嚴格，使得這支部隊在戰場上多少還能表現出正常帝**隊的戰鬥力。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