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誰的錯?

2016-07-22 作者: 九日舟中
第37章 :誰的錯?

什麼叫人不可貌相?

一群人把狹窄的病房擠得滿滿當當,葉子襄和顧遴像兩扇屏風那樣擋在前麵,肖文靜縮在後方探頭探腦,儘量不用含義豐富的目光看魏喜英,卻忍不住心底感歎。

這種倉鼠樣的草食男居然也會出軌,還搞出X病,誰能想到呢?

之所以把嫌疑人定為魏喜英而不是他的妻子程唯,因為兩位當事人表現得太明顯:程唯得知檢查結果便理直氣壯地鬨翻了天,魏喜英則毫不反抗,全程蔫頭搭腦地任她打罵,一副做了錯事無比心虛的衰樣。

彆說,魏喜英采取的消極不抵抗政策倒是很適合他,看他小小一團縮在白色被子和白色床單裡,臉色慘青,眼睛水汪汪的要哭不哭,如果是十幾分鐘前,肖文靜應該會很同情他,進而把“囂張跋扈”的程唯當成惡人……

她歎口氣,沒想到七年的牢獄之災仍是沒有教會她看人,或許她永遠也學不會,因為她始終理解不了,不懂得這世上的人心為什麼如此變幻莫測。

病房裡突然湧進肖文靜她們三個,後麵還附帶兩名查房的護士,戰爭總算出現中場休息,程唯滿臉疲憊地坐倒在對麵另一張病床上,魏家兩個兒女連忙跟過去,怯生生地窩在母親身旁,像是兩隻失巢的雀仔。

肖文靜心裡倍加憐憫,破碎家庭的孩子將會如何直麵世界的惡意,可能經曆什麼樣的人生困境,或許沒有人比她更了解。

兩位護士很快查完房,美人痣護士臨走時勸了程唯一會兒,不外乎是那些套句,什麼“夫妻應該共度難關,有什麼事回家關起門再說”,什麼“想想你們的孩子,父母當著孩子的麵吵架會給他們造成心理創作”……諸如此類。程唯嘴角帶著嗤笑,高高地揚起下巴,不屑給她半點反應。

美人痣護士因此有點窘迫,她微微漲紅著臉,被快嘴護士拉走了,臨走的時候還沒忘最後偷看一眼葉子襄。

肖文靜:“……”

病房內的氣氛在她們走後愈發得粘稠,明明是魏家的家務事,卻摻進三個不相關的外人,肖文靜想走又不能走,覺得自己就像誤入沼澤,一腳踏入腐爛變質的臭泥潭裡。

更慘的是有這種尷尬到不能呼吸感覺的仿佛隻有她,顧遴和葉子襄泰然自若,擺出兩張一模一樣的無表情臉,一個眼珠子飄向左上方,一個飄到右上角,天知道都在想些什麼。

不能指望他們,肖文靜非常哀怨,還是楊律師最好了,為什麼留下來的不是他?

又沉默了一陣,因為他們死賴著不肯走,魏家一雙兒女已經頻頻瞪過來,似乎在惱恨這三個陌生人的厚臉皮。肖文靜絞儘腦汁想找出個開場的話頭,正好魏喜英不安地動了動,終於抬起他那顆像是有幾噸重的頭顱——

“魏先生!”她急叫,“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兔八歌公司的肖文靜,這是我同事葉子襄。”

魏喜英自殺以後剛被救醒,緊接著遭逢噩耗,居然還沒人有餘暇告訴他是誰救了他。在他的記憶裡,葉子襄和肖文靜最後出現的時間是三天前,這時倏然見到他們現身病房,他緩了緩才把人名和長相對上號,臉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肖文靜善解人意地告訴他:“你在我們的網站上留言了,我們覺得你情緒不對,就到你家裡來找人……然後把你送到了醫院。”

她隱去了諸多體現他們為了救人排除萬難不怕犧牲的細節,反正顧遴和葉子襄也不會指望魏喜英感激,她就更不用了,得知他現在的那什麼病以後,她對魏喜英的那點好感全翻成了惡感,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魏喜英似懂非懂,但他本性不願意反駁彆人,點了點頭,小聲道:“原來是你們救了我,謝謝你們的關心……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

他嗓子乾澀,換一個人可能粗嘎難聽,可他的聲音天然就比較尖細,啞了也是柔聲細語,倒和他的長相配套,任何時候都像是軟弱可欺的善良男人。

程唯在旁邊哼了一聲,她的氣質和魏喜英恰好相反,雖然年輕漂亮,卻攻擊性超強,對比起來就是欺負老實丈夫的凶悍妻子。

可事實呢?肖文靜心底又歎了口氣。

她實在不想再近距離目睹這出婚姻悲劇了,也不等魏喜英結結巴巴地把客套話說完,她直接插進去,開始講他們今天在魏家發現的風水問題,葉子襄告訴了她多少,她就向魏喜英轉述多少。

肖文靜邊講邊不時地看看葉子襄,後者終於從思考中回神,聽著聽著,開啟客服模式,接話把她不懂的和遺漏的部分補充進去。

魏喜英的臉色隨著他們的講述急劇地發生變化,本來因為洗胃而慘青中透出臘黃,忽然一下刹白,又漸漸地暈紅,越來越紅……

“媳婦兒!”他陡然大吼,“我說的什麼!我說的什麼!”

他翻身從床上下來,兩條腿上還絞著被子,拖拖拉拉地下地立即被絆一跤,連起身的時間都不願意浪費,四肢著地連滾帶爬地衝到對麵,一把抱住他媳婦兒的大腿。

“我早說了有人要害我們!”魏喜英激動得頭發都要豎起來,滿臉血漲,眼睛亮閃閃地仰起來看向程唯,“有人就見不得我們過得好!風水局,風水局,肯定是他們弄的!外麵的壞人太多了,人心怎麼能這麼壞呢!”

程唯一動不動,泥塑木雕般任他抱著,魏喜英使勁搖晃她,兩隻眼睛急速充血,嘴巴開合間腥臭的口水四下亂濺,“老婆你聽到了嗎?我不是成心的,都是他們害我!我們再裝修一次,隻要把風水局破了,我們一家人還能像以前一樣!”

他拚命想找認同,轉頭看向兒子女兒:“劍劍,茵茵,你們彆恨爸爸,是壞人要害爸爸!你們原諒我,啊?”

魏劍和魏茵被他像是隨時可能爆炸的紅臉嚇到了,手拉手跳上床,不約而同縮到母親背後。

“劍劍!茵茵!”魏喜英不死心地去拽他們,“你們躲什麼?爸爸不會打你們,爸爸從來不打人的!你們沒聽到嗎?葉大師說了,爸爸是被人害的,爸爸沒有做錯事!葉大師!肖大師!”

他又急慌慌地回頭找葉子襄和肖文靜,葉子襄先一步把肖文靜推到背後,顧遴直接站出來,擋在書生和弱女子身前。

“葉大師!肖大師!你們再跟我媳婦兒說一遍,是風水局,是有人要害我們,那些壞人見不得我們一家人和和美美,就想讓我們分開,讓我媳婦恨我,讓我兒子女兒恨我,我們偏不能讓他們如願!葉大師,你快說怎麼破那個局,要多少錢都行,我都給你,隻要把我的病治好了——”

“啪!”

程唯甩了個清脆響亮的耳光,徹底打斷了魏喜英的車軲轆話,也打熄了他不正常的亢奮。

她緩緩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的丈夫,就如同九霄之上的燕雀俯視一隻斷了腿的隻知道在地麵上亂滾亂爬的螻蟻。

“你到現在還不知道錯在哪裡……”她低聲道,因為大叫大嚷了太久,嗓子報廢,這一聲反而輕得不能再輕,便如同氣音。

“媳婦兒……”魏喜英用儘全身力氣抱緊她的腿,就像溺水的人抱緊最後一塊木板,聲音裡帶出發顫的哭音,“不是我的錯媳婦兒,都是他們害我……”

程唯輕而易舉地掙脫了他。

“我以後再也不是你的媳婦兒,我們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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