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陰刻風水’擬態係統，是or否？”
除了這一句話沒有其它注釋，更沒有每回係統升級時冗長的授權申明和升級說明，肖文靜每回也不去看那些，道理很簡單：難道她發現了授權申明存在霸王條款，升級說明存在漏洞，她就永遠不升級了？
不，大多數用戶其實並沒有其它選擇。
她此刻也是這樣的心理，雖然不知道這麵板和上麵的句子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她隱約能猜到，而她覺得自己彆無選擇。
她抬起一隻手，看到自己的手指穿過那塊半透明的麵板，食指指尖對準“是”的位置，頓了頓，義無反顧地往下摁。
沒什麼感覺……肖文靜想，太虛了，也不知道按對了嗎？
伴隨她的思緒，指尖下方忽然多出真實的觸感，軟綿綿微帶韌性，仿佛戳進了肥皂泡。
泡泡“啵”一聲爆開，五顏六色的碎沫向四周迸射，燈光照耀在每一顆小點上都拉扯出長長的帶著虛幻重影的弧光。
肖文靜瞠目結舌地看了一會兒，終於醒悟，發覺自己看到的是一個變形的過程——印章就像泡泡那樣打散了自己重新組成風水羅盤。
就在她想通的瞬間，雙手沉甸甸地往下一墜，眼前半透明的虛影消失，她低下頭，又看到了那塊風水羅盤。
所以現在這塊風水羅盤不是原裝貨，是印章變形……“擬態”的產物？肖文靜戰戰兢兢地托著它，想知道原本那塊風水羅盤去了哪裡？又想，難怪重量會變輕……
“能變回去嗎？”她小聲問，“變回印章？”
那塊半透明的淺藍色邊框應聲出現了。
“關閉‘陰刻風水’擬態係統，是or否？”
一回生二回熟，肖文靜還算鎮定地抬手點了個“是”，這次變形的過程快速了許多，快得就像之前的慢動作是特意演示給她看的操作說明，眨眼不到的時間，風水羅盤打散的泡泡重組變回了印章。
所有的異象消失，肖文靜眼前恢複清明，掌中不再放著風水羅盤，而隻剩下那枚熟悉的金屬印章。
她思索片刻，跳下床跑到屋角，蹲下身在徐龍圖受傷的位置摸索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原本那塊風水羅盤。
是被印章“吸收”了嗎？為什麼？印章“吸收”了什麼就能變成什麼？她琢磨許久，又問：“你這個‘擬態係統’有什麼用？”
麵板熟門熟路地跳出來：“開啟‘陰刻風水’擬態係統，是or否？”
“不是，我沒想讓你變形，我知道你這麼變來變去肯定是有用的，我是問‘有什麼用？’變形以後怎麼個用法？”
麵板閃了閃，繼續固執地浮在她眼前：“開啟‘陰刻風水’擬態係統，是or否？”
好吧，肖文靜滿頭黑線地想，印章的智能化程度好像不高，隻能根據關鍵詞作出固定反應，難怪以前都沒有主動和她交流。
或者說之前達不到跟她互動的標準，比如，能量不夠什麼的？
肖文靜敏銳的直覺告訴她接近了真相。
她有太多問題想問，太多未知想要變成已知，可對著這樣蠢笨過時的“智能係統”，顯然溝通很是困難。
肖文靜並不氣餒，已經好多了，她安慰自己，再笨的係統也至少是可以互動的，比滑不溜手的金屬印章好上太多，這個巨大的驚喜讓她的心情從對徐家人的恐懼中徹底解脫出來，由焦躁不安變得從容不迫，因為她看到了一條雖有崎嶇，但必然可以通行至目的地的前路。
她定了定神，在腦子裡反複地思考了良久，謹慎地開口道：“你能幫助我了解你的一些信息，功能，讓我學會基本的操作方法嗎？”
麵板閃了又閃，這一次最終變幻出她想要的提示：“開啟‘陰刻風水’幫助係統，是or否？”
肖文靜毫不猶豫地點擊了“是”。
…………
……
“陰刻風水”的幫助係統樣式依然等同於windows的自帶程序，一溜問題拉下來好幾頁，還有個輸入框，可以在裡麵編輯問題搜索相應的答案。
肖文靜很快就上手，這一問一答，沒提防幾個小時過去，待到窗外發白才知道自己竟熬了個通宵。
雖然整夜沒睡，她的精神倒是挺好，爬起床洗個冷水臉，憋著氣泡在臉盆裡，一邊數123一邊理清思緒。
她現在已經知道印章的名頭叫作“陰刻風水”，這“風水”二字在上麵刻著，至於“陰刻”，她特意上網檢索，是指一種雕刻的方法，陽刻是凸出，陰刻則為凹陷，印章上麵凸出來的字是陽字，凹陷下去的字是陰字。
“陰刻風水”的來曆它自己也是不清不楚，這也可以理解，幾個孩子知道自己出生前的故事？問起來就答是“混沌鴻蒙時與天地同生的寶物”，肖文靜又想起翻天印的笑話來，這回可不敢再當作笑話。
因它本身是天材地寶，所以對天地間的生氣和死氣能夠生出強烈的感應，尤其能夠吸收死氣壯大自身，類似傳說裡精怪的修煉，久而久之生出一點靈智。
肖文靜不知怎麼想到了孫悟空，想到了賈寶玉。
情不同理同，有齊天大聖和寶二爺的例子在前麵，她理解起“陰刻風水”的成長曆程便不覺得困難，除了荒誕一些，好吧，不僅是一些。
肖文靜吐著泡泡從臉盆裡拔出頭來，伸手抹了一把，對著鏡子苦笑。
如果說先前葉子襄教她的風水知識打破了她熟悉的世界觀，但還勉強可以用科學來解釋，“陰刻風水”則完全是反科學的玄幻了。
可有什麼辦法呢？她歎口氣，人的底線就是這麼一次次被刷新，當初她聽到這樣煞那樣煞認定是封建迷信，昨晚上居然半點沒有掙紮，鎮定地就接受了“陰刻風水”的真相。
最令她安心的是，“陰刻風水”絕對是屬於她的，它告訴她徐家人所有的小動作都是徒勞無功，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搶走它，因為它一次隻會認定一個主人，必須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子，而徐家近兩代並沒有合適的人選。
難怪徐形宜老太太把它送給了她，肖文靜恍然大悟，緊繃的心弦頓時鬆弛下來，熬通宵也沒覺著虛火上升的焦躁，隻要印章始終在她手裡，彆的還有什麼好著急呢？
接下來的幾天她繼續和印章交流，同時向葉子襄學習風水知識，葉子襄沒有再提拜師和收徒的事，但上班時間一定會拎著她授課，不再像過去那樣放養，也不用她打理風水谘詢網站，把那些工作全部交接給了顧遴。
他為人嚴肅寡言，還很有些書呆子脾氣，講起課來卻是深入淺出，肖文靜這兩個月在網上胡亂給人答疑解難，不知不覺積累了大量的風水常識，現在聽他講解就不像早先那樣不明覺厲，而是若有所思，以前半懂不懂的東西都變得觸類旁通，那些專有名詞也不覺得晦澀，順利地打好了理論基礎。
日子過得和平又有滋味，徐龍圖也並沒有像他們想的那樣展開報複，牛大姐每天召喚一幫中年婦女在小區內巡邏，瞪著火眼金睛尋找可疑分子，可足足等了大半個月，無處不在的楊絮都快要斷根，仍然不見徐家人的身影。
肖文靜以為他們放棄了，漸漸地也就懈怠下來。
直到四月的某天，一個最意想不到的人找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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