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番外體驗係統之沒有葉子襄的故事(十四)

2016-07-22 作者: 九日舟中
第175章 :番外體驗係統之沒有葉子襄的故事(十四)

客廳裡沒有開燈,白紗窗簾靜靜垂到地麵,顧遴半躺在沙發上,雙臂枕在腦後,靜靜地望著天花板。

遠處偶爾有車駛過,車燈的光劃開一室黑暗,在天花板上疾掠而過。

廚房裡傳來輕輕的碗碟碰撞聲,肖文靜走出來,一手端著一隻杯子。

“給。”

肖文靜遞過一隻杯子,顧遴像是猛然被驚醒,迷惘地撐起半身看著她。看了許久許久,像是要把她隱在黑暗中的麵孔每一分線條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你啊。

那雙琥珀色仿佛無情無感的眼珠便慢慢地浮現出一點生命的活力。

肖文靜坐在地毯上,坦然麵對他的目光,雙手捧住心愛的白瓷杯,低頭輕啜一口。

顧遴隨著她的動作看她那隻南瓜樣的杯子,繼而終於發現自己手中也多了一隻相似的白瓷杯,杯中滿滿的散發濃鬱氣味的液體。

“牛奶?”

肖文靜點點頭:“不想明天宿醉頭痛的話,你最好喝點那個。”

顧遴皺著眉把杯子還給她,“我討厭牛奶。”

又有車燈的光掃進室內,肖文靜看著他白皙的手指貼著那隻白瓷杯,杯中是微微蕩漾的濃白牛奶,微弱的光線下,所有的白模糊成一片,她垂下眼睫,有一種被灼傷的錯覺。

“你是討厭牛奶的問題,還是討厭它讓你想起的那個人?”

白瓷杯墜到地毯上,柔軟厚實的地毯吸納了碰撞聲,以及,一整杯熱騰騰的牛奶。

車已駛遠,室內又恢複黑暗,肖文靜握住顧遴的手,鎮定地拾起杯子放到玻璃小幾上,再抽取紙巾,仔細的擦乾那隻手上淋淋漓漓的熱牛奶。

“你的母親……是嗎?”她抬頭看他,黑暗中一個隱約的輪廓,沒有光,她找不到他的眼睛。

“是!”他在黑暗中閉上眼,狠狠地,從齒縫裡擠出聲音。

“呼。”她很輕很輕地籲出口氣,“她一定做了很過分的事。”

“我恨她!”顧遴猛地坐直身,怒瞪著四周的黑暗,像是對著某個看不見的人咆哮,“這個世界上她是我最恨的人,我恨不得她從來沒有生下我!”

嘶吼出的聲音在天花板、牆壁……一切堅硬的有棱角的物品上撞擊,他的憤怒、不甘、傷痛、絕望都那麼明顯,以至於音波震顫,肖文靜似乎聽到這聲音在耳邊一遍一遍,不停回響。

她靜靜低下頭,看著她仍握著的他的手。

怨恨……當然會怨恨。身體裡灼熱的溫度在上升,就像那天的高燒,明明冷得發抖,裡麵卻是燃燒一般的高溫,燙得五臟六腑縮成一團。

無遮無攔的痛。

“我剛出生,父母就分居了。父母其實在婚前就各自都愛人,他們是一對毫無感情基礎的夫妻,連對方都不愛,更沒有多餘的愛給我。”

肖文靜輕輕訴說著。

“從小,我就由保姆看著待在空曠的大房子裡,等到該上學了,父親決定把我送去寄宿學校。我哭鬨著不肯去,媽跟父親吵起來,互相指責對方不肯照顧我們,然後,就成了慣例。”

她側頭看著顧遴,微微笑。

她一直在微笑,眼眸彎彎如新月,黑暗中,一點晶瑩從月梢滴落。

顧遴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眼角,冰冰涼的淚水就從他的指尖滑向指腹,一絲絲癢,十指連心,心裡卻感到一點點疼。

她看著他,柔聲道:“你瞧,總有些父母是禍害不是嗎?”

“我的母親也是很早就去世了。”她緩慢地眨了眨眼,搖頭,“可我不恨她。”

她努力回想母親的臉,卻發現時間殘酷,她竟記不清那最親近的容顏。

“因為她從來沒有愛過我,她和我的父親,沒有愛又何來的恨?”

聲音稍微拔高了兩度,顧遴還是第一次見她有這種發怒的表現,肖文靜卻已彆過頭去。

她在努力壓抑情緒,身體不停顫抖。

他伸出手,停在半空,終於沒有觸碰她。

是的,我們隻會恨那些深愛過的人。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五點整的第一班長途巴士上,售票員注意到一對漂亮的少年男女。

女孩兒的臉色很蒼白,眼下有陰影,似乎通宵未眠的樣子。她旁邊多了一個男孩兒,高高的個子,一張俊臉讓售票員看得目不轉睛,在男孩兒不耐煩催促的時候,差點兒連票帶買票錢一起遞回去……

那一對少年男女走進停車場,早上的風有點涼,女孩兒瑟縮了下,男孩兒立刻脫下外套包裹住她,牽了她的手上車。

趕早車的人並不多,本來昏昏欲睡的司機和乘客都微笑起來,像是看到清新的朝露滑過嫩綠的新芽,因這人生最美好的年歲最美好的感情相伴,他們一路上都心情愉悅。

這一路,男孩兒和女孩兒並肩坐著,一聲未出。

肖文靜是被好心的司機喚醒的。

她睜開眼,看到一張陌生麵孔微笑著對她點點頭,再指了指窗外。

她側首看去,停車場外不到十米就是大片的青鬱鬆林,一條白亮的水泥路探入林中,沿著山形蜿蜒而上。

她這一動,臉頰擦過柔軟的絲一般的發絲,右肩酸疼,顧遴正枕在上麵睡得香甜。

她向司機打個手勢,意思她會叫醒他,司機會意。

等到司機走開,她看著顧遴熟睡的臉,忽然不忍打擾。

那天他發高燒,她守了他整夜,一直看著他的睡顏。後來住到一起,顧遴總喜歡敞著房間門睡覺,她有時候起夜經過,會進去看他一眼,再輕輕帶上房門。

她比較喜歡他睡著的時候。睡著的顧遴,沒有那些自覺不自覺的魅惑神態,隻是一張單純的少年麵孔。

這張臉上的雙眉忽然動了動,眉頭緊緊皺起。

早說過,宿醉會頭痛,這下嘗到滋味了。文靜抬起左手,食指輕輕為他按揉太陽穴。

駕駛座上的司機頻頻回頭,肖文靜歎口氣,拍拍顧遴肩膀,在他耳邊道:“醒醒,我們到了,醒醒……”

顧遴又做了那個夢。

熟悉的籃球場,迷霧,他在霧中追逐著媽媽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忽然霧中出現一條朦朧人影,他大喜,追上去一把抓住,叫道:“媽媽,我抓住你了,以後你到哪裡我到哪裡,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媽媽回過頭,微笑,緩緩搖頭。

他急了:“你什麼意思?你又想拋棄我!?”

“回去吧。”媽媽微笑道:“你不該來這裡。”

聲音在濃霧中顯得縹緲而不真切,他急迫的叫嚷,媽媽隻是微笑,突然推他一把,他叫了一聲“媽”,驚醒過來。

他低著頭急促地喘氣,忽覺手中真的握著一對臂膀,猛抬頭,看到肖文靜蒼白的臉。

“你……”他忙放開她,又小心翼翼圈住:“我弄痛你了嗎?”

肖文靜搖搖頭,把胳膊從他手中抽出。

“看到那座山沒有?”她說,“我們到了,司機說墓園就在山頂。”

沒有閒情逸致領略沿途風景,兩人選擇坐纜車上山。

顧遴讓肖文靜先坐進去,他跟著鑽進去坐到她旁邊。狹窄的封閉的空間,他的長手長腳把她擠到角落。

肖文靜不言聲的貼靠住冰涼鐵壁,另一邊身體敏銳地感覺著他的體溫。

纜車移動,越升越高,金屬的“吱咯”聲不絕,她側過頭,從窗口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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