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眼界不同,做法不同

2017-02-22 作者: 戰袍染血
第一百八十四章 眼界不同,做法不同

庾亮所住的是座府邸,乃是他一位好友在彭城的產業,為兩進兩出的院子,地方不大,但布置考究,徐輝等人就坐在正堂中等候。

他們不得不來。

比起諸葛言遇襲,其他政務都可以先放放,凡與這件事有關的,都會引起上下官員的重視,就算不以為然的,表麵上也得表現出重視,這是個態度問題。

還有什麼比一聽說案件有進展,就親自過來詢問,更能表現重視的?

所以他們一邊等,還在一邊討論。

“庾亮昨天不是去臥冰樓談玄去了麼,怎麼還能抓到人?”徐輝撫須詢問,他一早接到了消息,就匆匆趕來,沒來得及了解過程。

縣令楊永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回稟上官,是他的手下,把人抓住了之後,直接通知了庾禦史。”

“原來是這樣,真是好幫手,庾亮一邊談玄論道,一邊把幾個漏網之魚給抓住了,還真是不簡單啊。”徐輝撫須讚道。

楊永也點頭道:“可不是麼,相比之下,那位正使卻不見動靜,不知道這兩位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隱隱點出了一個眾人心裡的猜測。

“諸位,久等了。”

正在交談,庾亮的聲音從旁傳來,他已經洗漱完畢,一身光鮮,笑容滿麵的走了出來。

“諸位的來意,我已心知,不妨邊吃邊說,我家這廚子,是從京城帶來的,手藝堪稱一絕,連聖上吃過都誇讚過他。”

徐輝、楊永等人本還想說已經吃過了,但一聽這話,頓時就把話憋回肚子裡了,人皇上都吃過的手藝,你怎麼推辭?

隨後,仆從如流水般走過,將幾個小桌擺在眾人跟前,精致的早餐被依次端了上來,看著清新,香氣卻不濃。

庾亮笑著一揮手,道:“諸位,請用餐。”

徐輝等人點點頭,拿起筷子,心裡不由歎息起來,這庾亮果是名士範兒,就是這一手,便將他們都給鎮住了,主動儘失。

“昨夜僥幸,抓得了幾名漏網之魚。”

等吃了幾口,眾人誇讚廚人手藝,難以進入話題,還是庾亮提起昨晚的事,言語中輕描淡寫,但在場的人哪個看不出來,這位禦史心中得意的很。

接下來,這眾人就是一通誇讚。

庾亮連連謙虛,幾句之後,突然提到:“不過,這事得請諸位跟張正說聲,畢竟他才是正使,總不好越俎代庖。”

一聽此言,徐輝等人麵麵相覷,臉色都變得古怪起來,跟著就是為難。

這幾天以來,庾亮這位從官鬨出了些動靜,反而看不到張若的蹤跡,這彭城上下多少都看出名堂了,現在聽到了庾亮這話,終於可以肯定了。

“這為禦史,和那位廷尉正之間,果然存在矛盾,這是要逼我們站隊?真要是彙報案情,這庾禦史作為從官,該去跟正官彙報,哪輪的上我們?”

徐輝等人意識到裡麵的味道有些不對。

“難道這兩位,真在各行其事?”

特使團抵達彭城也有段時間了,正官和從官之間的矛盾,逐步浮現出來,縱是徐輝等人不去刻意了解,但憑著官員的本能,依舊能嗅到跡象。

不過,特使團的正官和從官再有矛盾,但他們這些人隻要謹守本分就夠了,犯不著為兩個外來戶站隊,如果庾亮覺得能借勢而為,就讓他們屈服的話,眾人雖不好直接反對,但陽奉陰違、出工不出力還是可以的,到時庾亮一樣難有作為。

這些的念頭,多多少少浮現在眾人臉上,被庾亮捕捉到了,這位侍禦史的眼神微微變化。

果然,光做事,沒有立威,這群人是不會畏威懷德的,須找個由頭,讓這群彭城人知道我的厲害才行。

這麼想著,庾亮又生一念。

按著他本來打算,這次來彭城積累資,被張若橫插一腳,打亂了計劃,但也是一次機會,隻要表現出比張若更強的能力,無疑也是次理想的鍍金之旅。

所以,他在陶涯等人麵前提陳止,用功勞拉攏他們,而在徐輝等人麵前,又提張若,想讓徐輝他們表態,可惜,現在看來是心太急,還沒真做出什麼事,就急切讓人站隊,是非常不成熟的表現。

庾亮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想高出張若一頭,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降服這地方上的官員,有了他們的幫助,不光方便查案,還能影響張若的命令,但是要迅速降服他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我手上正好就有一張牌,這張牌用好了,一箭多雕。”

想到這,庾亮忽的話鋒一轉:“告知張正的事可以先放放,等我將情況了解清楚,再去和他說明也不遲。”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有些凝重的氣氛隨之恢複平靜。

正當徐輝等人以為這次會麵就要結束的時候,庾亮又倏地說道:“聽說彭城名士陳止,昨日造訪了卷藏館,破了不少案子,真是了不起,說明彭城有人啊。”

場麵頓時一靜,眾人相互看了幾眼,沒人輕易開口,因為這事說的沒頭沒尾的,眾人還不清楚緣由,再者,他們都聽說了傳聞,摸不準庾亮用意何在,因此靜觀其變。

倒是楊永有些意外,下意識的問道:“陳止去了卷藏館?我怎麼不知道?他去那裡做什麼?”

“楊縣令不知道?”庾亮笑了起來,“那可要好好了解一下,也好嘉獎。”

按庾亮過去的經驗,自己這麼一說,像縣令這樣職位的官員,立刻就會表示一下,說回去要過問一番,然後如何如何。

沒想到楊永隻是點點頭,就不再多言,仿佛一切理所應當一樣。

這下子卻讓庾亮有些疑惑了,後麵很多話都說不出來,頓時就有些憋得難受,可表麵上還是風輕雲淡,隻在不經意間露出異樣。

終於,早餐到了尾聲,眾人都有了告辭之意,庾亮忍不住道:“楊縣令,不去問問情形麼?這事若是真的,那下麵的人不給你稟報,未免有些不對。”

這話一說,格調就有些掉了。

楊永卻理所當然的道:“既是陳家公子去了,相信下麵的人不及時給我彙報,也是有所考慮的,我回去稍微問一下,就能知道了。”

這個回答讓庾亮很是意外,下麵的人知情不報,上官從其他渠道知道消息,在官場來說是很忌諱的一個事,要麼你就保守嚴密,不讓人知道,要麼就儘快稟報,不要拖延。

可楊永的回答卻是一副完全不在於的樣子,更讓庾亮奇怪的是,徐輝等人也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猛然間,庾亮想通了緣故。

“陳止,果然還是小瞧你了!”

於是,他不再多言,任憑幾人離開,然後陷入了沉思。

可想了想,庾亮又搖了搖頭,失笑道:“我是多心了,大概是被關先、陶涯談的話影響到了,有些太過於在意陳止了,他有能耐才方便我利用,但再有本事,終究困於地方,眼界和位格都不夠,比如這次,想和我對比,卻選了縣中瑣事作為突破口,根本就是胡鬨,相比之下,我要打開縣中局麵,就直接把他這個人作為突破口了,在境界上就不同,做法就有差異。”

想到這裡,他的心又重新放下。

“不過,我的動作是要快一點了,儘快將案情理清,不再給張若留一點機會才行。”

另一方麵,離開了庾亮住所的楊永,一回到衙門,就讓人去把獄史召來詢問,可那人一去,帶來的消息,卻讓楊永頗為意外。

“陳止又來了?獄史和獄門亭長都跟在陳止身邊?”這讓楊永很是疑惑,“他不是去卷藏館看卷宗麼,又不涉及縣衙的核心卷藏,都是鄉間之事,怎麼獄史和獄門亭長還要陪在邊上?難道是仗著名聲和家世?”

想到這些,楊永又道:“那把在卷藏館當值的皂隸叫一個過來,我了解一下情況。”

“這……”彙報的那人麵露難色,最後說道,“這卷藏館,除了看守縣衙爰書、卷宗的皂隸外,其他人都被派出去了?”

楊永更加奇怪了:“都被派出去了?怎麼回事?難道碰上了什麼大動靜,需要這麼多的人手?”

“說是去抓人的,”報信之人看樣子知道的不少,“涉案的人太多,人手不夠用,今早您來之前,連縣中記錄的劉靖等人,都一並給調過去了。”

“連刀筆吏都要調派人手過去?”這下子,楊永是坐不住了,意識到有些不對了,“他們到底抓了多少人?”

“聽說已經抓了將近四十多人了,舊牢都快裝不下了。”

四十多人?

楊永一下就愣住了,忍不住道:“難道是個大案子?鄉中械鬥麼?怎麼本官竟不知曉?”

此時民風彪悍,常有賊匪過境,宗族擅長械鬥,因此才會催生塢堡這種建築,一旦兩村械鬥,時常會出人命,涉案的人又太多,久而久之,官府就聽之任之,最多走個流程,做做表麵文章,根本不會抓人。

“難道陳止不懂這個規矩?”

報信的人卻苦笑道:“並非鄉中械鬥,也不是一個案子,而是幾十個陳年老案,都被陳止翻出來,把真凶一一捉拿回來了。”

楊永頓時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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