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32章

郭毅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的,他是刑部官員,草根出身,自然有一身的本事才能在刑部立足。

就在一個時辰前,郭毅去見了張小喬的新婚丈夫胡林。

柳木生是個走後門的世家子弟,能進大理寺卿是因為有一個有本事的老爹,他不喜歡辦案,也並沒有什麼熱情,一心誌在從軍,卻招到家中阻攔,勉強進了大理寺,也還是一塊頑石。

墮馬鎮的案子牽扯到了隋煬帝的鬼魂,不管真假,上頭必然要一個真相。

衙門裡的卷宗他反複研究了許多遍,也許柳木生並沒有注意到,但他發現了。從張小喬死,到張大胖大鬨縣衙,張小喬的夫家卻始終無人路麵,這顯然不合常理。

幾天前,張小喬的丈夫胡林偷偷讓人抬了個小妾進門,按理說這事兒被張家知道,以張大胖的性子,沒有道理不去鬨一鬨的,可他竟然真的沒有絲毫動作。

是什麼理由讓張大胖不去鬨胡家?

郭毅想不明白,所以他會想辦法讓胡林告訴他答案。

他不是走正經路子當官的,刑部裡什麼酷刑沒有,要想讓一個人招供可以有一百種方法。他隻不過是嚇唬嚇唬胡林,他就把什麼事兒都交代了。

程蝶依和王懷安並沒有圓方,可張小喬是與胡林圓房之後才死的,胡林說,張小喬在嫁給他的時候就不是處子了。

張小喬有情人?是這個情人因為感情糾葛殺了她?

郭毅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他來找唐次。

他在天井已經做了好一會兒了,一刻鐘之前他偷偷在唐次的袖子裡放了張紙條,也許這個時候,他已經看到了。

唐次看了眼花涼的門,裡麵已經熄了燈,這姑娘像來沒心沒肺,吃得好睡得香。

他不由得笑了笑,轉身下了二樓。大廳裡留著一盞小燈,他繞過內堂,在天井裡看見了獨自發呆的郭毅。

“郭大人。”他淡淡喚了一聲,郭毅回頭,“你來了。”

唐次點了點頭,坐到他對麵的石椅上。

石桌上擺著幾樣點心,偌大的盤子上隻中心一點,很是寒磣。

郭毅見他撚起一塊桂花糕,心疼的皺了皺眉,連忙伸手把剩下的兩塊抓在手裡,狼吞虎咽塞進嘴裡。

唐次默默啃著糕點不說話,郭毅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倒豆子一樣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

郭毅這人有個毛病,說話的時候很喜歡把自己的一些主觀臆測帶進去。

比如在說張小喬很可能有一個情人的時候,便順理成章的把自己的臆測加進去,“唐公子,你說,會不會就是這個張小喬的秘密情人因為愛而不得,憤而殺人?那天在青寒寺,張小喬根本不是去祈求姻緣的,而是被他約去,兩個人談話,他要求張小喬私奔,但被拒絕,兩人發生一些爭執拉扯,後被程蝶依看見了。”

唐次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郭毅莫名一愣,後脊梁骨一陣陣發涼,他抖了抖手上的糕點屑子,總覺得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這種感覺源自於他出生微寒,骨子裡練就的趨吉避凶的本能,柳木生絕沒有,所以他才能如此自然而然且毫無芥蒂的麵對唐次。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冒進了,他其實並不應該說這些,可他又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想要試探一二。

唐次這人,無論怎麼看,都會覺得奇怪的。

“郭大人的意思,是張小喬這個情人殺人滅口?”唐次淡淡道,抬眼瞄了眼不遠處的回廊,黑梭梭的暗處仿佛藏了一雙眼睛,濕冷,激動,絕望,也許還有彆的東西。

這雙眼睛跟著他多久了呢?

從賓州到江淮,從江淮到淮陰,他還打算跟到什麼時候?

他抿了抿唇,突然就沒有了興致,彎身撿起地上的一塊石子,揚手朝那個方向丟了過去。“喵喵喵!”一隻渾身雪白的貓兒跳出來,張牙舞爪的看了他一眼,快速的跳到窗台上,幾個起躍跳上屋脊,消失在混混夜色之中。

郭毅天生視力驚人,能夜間視物,他抬眼看過去,那顆石子分明已經硬生生鑲入回廊的梁柱上,實打實的打進去的。

心頭血液瞬時沸騰起來,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唐次,再一次覺得對麵坐著的人不容小覷。

藏在寬大袖擺下的手暗暗捏成了拳頭,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唐次,“公子可否為我解惑?”

“當然不能。”嫋嫋女音從月亮門處傳來,花涼打著哈氣,睡眼惺忪的看著郭毅,“我們是受雇與柳大人的,你又不給銀子,破了案子自然是你去刑部領功拿賞,與我們何乾?”花涼“騰騰騰”跑過來,把唐次從石椅上拽起來,一邊走,一邊恨鐵不成鋼的嘟囔,“唐木頭,你傻啊,誰的話你都信,可不能給人做了白工,我聽人說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啊,都是吸血的水蛭,一旦粘上來,你可就撕都撕不掉的。”

花涼的聲音漸行漸遠,郭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哪裡像水蛭了?”剛想追過去,便聽唐次低沉的笑聲,“我沒說。”

“你沒說?那你一副傻愣愣的坐在那兒乾什麼?”

“聽他說。”

“聽他說?”

“我早就懷疑張家和程家姑娘有些問題,隻是關乎姑娘閨譽的事兒,總不好去問。”

“然後呢?”

唐次的笑聲很輕,可郭毅還是能清晰的聽見;

“柳大人剛剛進大理寺,論起審訊的手段自然不如郭大人。”

“所以你故意不說這事兒,等著他自己查?哦!唐木頭,你壞去了,蔫兒壞蔫兒壞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桂花的香氣兒,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在靜謐的夜裡格外的響亮。

郭毅看了眼桌上的糕點盤子,心裡跟吞了一隻死蒼蠅似的。

那個看起來木木的木頭,果真是壞起來蔫兒壞的。

郭毅哼了兩聲,抬頭看了眼天井東麵二樓的屋脊,“我不知道柳大人還有賞月的雅致。”話音未落,屋脊上黑影閃動,翩若一道驚鴻,輕飄飄落在天井裡,“哎呀,還是被郭大人看見了。”柳木生搖了搖折扇,笑眯眯的看著郭毅。

郭毅冷哼,甚為不屑,轉身抱著剩下的兩盤子糕點離開。

柳木生笑而不語,目光落在唐次剛剛坐的椅子上,“咦”了一聲。

郭毅腳步一頓,扭頭,柳木生已經衝過來撿起落在石椅上的一張素箋。

“你拿的是何物?”郭毅三步並做兩步走過來,探頭一看,素箋上簪花小篆格外規整。

柳木生看著唐次離開的方向皺了皺眉,郭毅撓了撓頭,“寫的什麼?”誰會知道,刑部最會辦案子的郭大人其實是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白丁?

柳木生咧嘴一笑,“想知道?”

郭毅臉一黑,“你待如何?”

“哈哈哈!”柳木生大笑,指著他懷裡的糕點盤子,郭毅看看柳木生手裡的素箋,又看看懷裡的糕點盤子,一咬牙,“給你。”

柳木生接過盤子,臉上難得露出一片正色,“開棺驗屍。”

----

因著前一天張小喬和程蝶依的屍體才被家人認領回去,約莫著已是草草下葬,若真要是開棺驗屍,恐怕不妥,即便是柳木生甚為大理寺卿,也不能罔顧人倫去行事。

第二天一大早,柳木生難得傳奇了官袍,郭毅也換了官袍,兩人從二樓下來,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同時下樓。

花涼倚在二樓欄杆往下看,唐次正拿著花剪從屋裡出來,“唉?你拿花剪乾什麼?”

唐次微微一笑,“昨天在天井看見幾盆盆摘生得雜亂,我去修剪一下。”

“那不是老板的麼?”

“老板娘決定送給我了。”唐次看了看花剪,笑眯著眼睛往樓下走。

花涼忍不住扶額,那麼大幾盆盆栽帶在路上,你真的有想過我的感受,想過阿驢的感受麼?

“刁婦。”

花涼一回頭,看見李牧雲黑著臉從柳木生房裡出來。

“哎呦,柳大人辦案沒帶著你啊!”花涼臉一黑,哼了一聲,轉身就走。“等下。”李牧雲不懷好意的衝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

“你乾嘛?”

李牧雲難得沒有擺出小爺的架勢,湊到她跟前,不高的個頭看看到她肩頭過一點,要踮起腳才能湊到她耳邊。

“你說什麼?”花涼驚愕得瞪大眼睛。

李牧雲哼了一聲,從鼻子裡噴出一股氣兒,“你就說你去不去吧!”

“我不去。”鬼才要跟他去看什麼開棺驗屍,“造孽,遭報應,不去。”

李牧雲急得一跺腳,“哼,現在怕了,出主意的時候怎麼不怕?”

“誰出主意了?”花涼回頭瞪他,李牧雲冷笑一聲,“當然是你們家唐木頭了。”

唐木頭?

花涼一愣,視線正好落在唐木頭的背影上,暗暗咬了咬,“我不信,你胡說。”

李牧雲癟嘴,“信不信由你。”說著,甩出一張素箋,“這東西你認得吧!”

花涼一看,素箋上的簪花小篆再熟悉不過,可不就是唐次麼?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