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審 下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88章 審 下

唐次輕歎一聲,抬眼看了窗外晃動的人影,繼續說道,“江濤並非你殺的,是他自殺吧!鐘家出事後,他撚轉找到了你,後將你帶回了白馬山莊。回到山莊後不久,他便發現當年殺死鐘家十三口人命的人是江正澤,為此,他與江正澤大打出手,後被江正澤打斷了腿。幸而他帶回你之後並未將你的身份告知江正澤,你才得以存活。”

啞姑抹了抹臉上的淚,笑得格外的淒涼,“是啊,得以苟活。’

“兵符的事兒,是你告知他的?”唐次淡淡道。

啞姑點點頭,已然一副了無生氣的樣子,“隻是沒想到竟然不在司馬貞手中。”

“你是,如何知道他並非是我殺死的?”啞姑抬起頭,臉上帶著笑,唐次在腦中想象了一下她三年前的樣子,也許是春花爛漫,也許是笑顏如花,總之不會是現在這樣死灰一樣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歎息,唐次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傷口。”

啞姑微愣,“我不懂。”

唐次輕笑,“江濤是自己用刀抹脖子死的,頭是他死後被砍下去的。刀傷中,生前傷,刀口外翻,向外卷曲,死後傷,傷口向內平滑,不卷曲。江濤死後,你砍掉他的頭顱,擺放的防衛正對著水榭,可事實上從他頭顱的角度看,他所對著的,卻是湖中的鐘家人。”

啞姑嗤笑,“原來如此,連這你都能看出來,你到底是什麼人?”這是啞姑第二次問唐次,唐次依然無法回答。

啞姑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了,因著此前受了藍正龍的一劍,雖未傷及心脈,卻也重傷未愈,如今能做在這裡已是勞費心神,又被唐次幾番話語刺激,整個人便如那秋後的黃花般搖搖欲墜。她強打起精神,目光渾濁的看著唐次,張了張嘴,終是什麼也沒說。

唐次皺眉看著她昏昏欲睡的模樣,知道已經沒什麼可繼續詢問的了,隻緩緩站起身,背對著她,在走出門的一瞬間突然回頭,“他很愛你。”

啞姑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震住,隨後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聲嘶力竭的朝著他大喊,“這事兒與他五官。你要殺要刮隨便,與他無關。”

唐次打在門把手上的手一頓,回頭,因著背著光,啞姑看不太真切他臉上的表情,“不是他,真的不是他。”她幾乎是哭著喊,整個人撲過去想要抓住他,卻被椅子扳倒在地。

唐次沒有動,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吐出來的話卻如十二月的冰淩,“司馬貞雖然是進入水榭之後才死的,但毒絕非一朝一夕下的,恐怕是進白馬山莊之前就有了,那時你還是鐘家小姐,何談下毒?可你如此袒護凶手,我想,凶手必然是歐陽毅吧!”

啞姑猛地抬頭,眼中放出兩道寒光,突然揚起手,隻見兩道寒光從她指尖飛出,直奔唐次麵門。

“碰!”

“噠噠噠!”

郭毅猛地踹開門,唐次已經側身躲開鋼針,兩枚閃著寒光的鋼針死死的頂入唐次身後的梁柱上,入木三分。

郭毅連忙衝過去拽起地上的啞姑,扯住她的手腕,挽起袖子。啞姑素白的手腕上扣著一個黑色的鐵環,想來這鋼針便是從鐵環中發出來的。母親是機簧師,啞姑會鍛造此物絕不稀奇,隻是沒想到她會突然襲擊唐次。

“你們剛剛說的話,本官已經全部記錄在案。”郭毅將啞姑扭送到床前,扯下床上的紗帳將她雙手綁住,又卸了鐵環丟在桌麵上,回頭看唐次,“唐兄,可有傷到?”

唐次搖頭表示無礙,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啞姑,終於說道,“那日在錦客軒檀香裡下肉豆蔻的是你,但殺人的卻是,歐陽毅。下令填湖也是歐陽毅,目的是為了鐘家十三口之死能引起眾人的注意,揭露江正澤的罪行,至於江正澤的毒,你沒有機會接觸他,但歐陽毅卻有。所以毒也是他下的。歐陽毅殺死施廷鈺後,用輪椅將他推到後山,將之拋入湖中後,鮫人產下鮫珠,他又把屍體撈上來,取出鮫珠穿上衣物再次拋入湖中,而後將江濤的備用輪椅藏入後山瀑布裡的密道裡。藏好輪椅後,他立刻折返到義馬堂,把當天江濤用的輪椅送回義馬堂的雜物室,並把藏在密道裡的輪椅用索道取了回來,從新放好。當然,此前他必是在瀑布中把輪椅上的血跡全部洗刷乾淨,如此一來,便神不知鬼不覺了。”唐次慢條斯理的說,目光淡淡的看著床上的啞姑,“隻是他沒想到擦拭掉的血跡還會被還原出來,施廷鈺的死因也無所遁形。”他一字一句的說,隻覺得空泛無味,卻莫名的想要去看看花涼。

“等等。”柳木生突然衝進來,“有件事兒我想不通啊!”

唐次皺了皺眉,柳木生連忙道,“按理說,殺死施廷鈺這裡沒問題,重點是,歐陽毅是如何避人耳目的推著輪椅來到錦客軒,又從錦客軒回到後山?山莊這麼大,即便是夜晚,恐怕也不會一個人也沒遇見吧!”

“自然不是,這正是我昨晚探查之事。”唐次含蓄的笑笑,繼續說道,“不知道你可是注意到,從錦客軒到義馬堂,或是從義馬堂到江濤的院子,我們所走的路,沒到回廊之處,必有台階,或是過月亮門的時候有門檻。”

柳木生摸了摸頭,“好像是的。但這不是很尋常麼?亭台石階,本就正常啊!”

唐次道,“那你可記得,晚宴那天江濤是如何來到義馬堂的?”

“自然是做輪椅來的。”

“可帶了下人?”

“沒有。”

“我問過府中的下人,江濤因著腿疾的原故,出門時從來不帶下人。”

柳木生“哦”了一聲,“那又如何?以江濤的性子,不讓下人斥候不是很正常麼?”

“蠢貨。”郭毅嘟囔一聲,實在是懷疑柳木生的那顆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唐次分明已經說得那麼明白了。

柳木生猛地回頭,“郭鐵嘴,你說誰呢?”

“說誰誰知道,你何必對號入座?”

“你。”柳木生一咬牙,扭頭看唐次,“唐兄,你繼續說。”

唐次便道,“江濤雙腿不良於行,至少在外人看來是的,所以且不管他是不是可以勉勵站起來,但江正澤不會不照顧到他,但你瞧我們所過之路都又台階,若是無人幫忙,江濤要想自有來去肯定是不太方便的,所以我想,府中可定會有那麼一兩條道路是沒有台階,且很少有人路過的。這樣一來方便江濤的出行,二來因著很少有人路過,也會全了江濤的麵子,畢竟再是如何,一個雙腿不良於行的人,怎麼也不會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柳木生一拍手“啊!果真如此,那歐陽毅肯定是從那條路偷偷運來了輪椅,並且把施廷鈺運走的。”

唐次笑著點了點頭。

“我這就去找司馬翎,看看那條路在哪兒,若是真能找到有人在案發前後看見歐陽毅推著輪椅而過,便可定罪了。”說完,一股腦衝了出去。

眼看著柳木生離去,唐次打了個哈氣,看了眼啞姑,並未說話,也轉身欲走。

“唐兄。”郭毅突然出聲喚住唐次。

唐次腳步一頓,回頭看他,“郭大人還有事兒?”

郭毅皺了皺眉,終於還是問道,“關於葛一,我想知道先生那日留下的信到底什麼意思?”

那日唐次和花涼匆匆離開客棧,他和柳木生趕到的時候隻留了一封信,信裡倒是並沒有說什麼,隻是寫了兩個字;葛一。

他雖然後來幾番調查,卻也查不到葛一的任何線索,這人就好像憑空跳出來的一樣。連環木偶新娘殺人案告破,案子結的漂亮,可無論怎麼想,這個案子如此複雜,運作又是極為的費時費力,更何況那突然興起的明紅魚和通幽草的用途,他怎麼想也不覺得一個普通書生和魚販子就能想的出來。

可惜,無論他如何審問,二人一口咬定就是自己想出來的,他也無法。

唐次摸了摸鼻尖,探頭看了眼門外的陽光,微微眯了眯眼睛,“無甚,隻是覺得這個人很是有趣兒罷了。”說完,毫不猶豫的邁開腿開來屋子。

郭毅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修長的身影在窗欞上一閃而過,眉頭越皺越深。

剛剛還響晴的天,不過須臾的功夫便下起了傾盆大雨,郭毅看著被打得劈啪作響的窗欞,想到剛剛離開的人,下意識的歎了口氣兒。

“郭大人。”啞姑訥訥的道,方才唐次的話已經徹底將她打入地獄,一切的一切,她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卻不過是早早就被他看在了眼裡,可這些都不是歐陽毅的錯,錯的是她,如果不是她執意報仇,江濤不會為了逼她放下仇恨自殺,或許最後不會落得這樣的結果。

“嗯?”郭毅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低頭看了眼啞姑,心裡莫名的一陣堵塞。

“我,能看看他麼?”哪怕一眼也好。

郭毅歎了口氣兒,他這樣的人,見慣了生死,見慣了各種各樣的死囚犯,從來不會歎息,可最近似乎被柳木生那個二貨給傳染了,竟然也會生出這種惋惜的情緒。

如果不是上頭的那位猜忌心重,後麵也便不會有這麼多事兒了吧!

風吹得窗欞上的窗紙沙沙作響,郭毅終是站起身,背對著啞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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