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都死了,全都死了?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91章 都死了,全都死了?

又過一日,城中傳來消息,昨天夜裡,城東,城西,十幾名少女無端端死去,死前如破敗枯萎的花兒,一夜間便成了一具具乾枯的枯屍。

玉銀坐立難安,看著搬回來的白色牡丹一點點變紅,仔細看,似乎開始長出花蕊,初具人麵的輪廓。

“啊!”

她一把丟了水壺,跌坐在地,那花的輪廓,分明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忽又想起那天夜裡被她毀掉的花,連忙爬起來往城裡趕。

獨孤員外家裡正在吊喪,玉銀在門外躊躇好一會,直到天色已經降下,才下定決心敲了敲門。

應門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她從懷裡掏出一定銀子塞給少年,便從少年口中得知,獨孤員外的女兒幾個月前去什麼地方求了一幅畫像,自得了那畫像之後,獨孤家小姐便成日對著畫像看好久,不多日,小姐的容貌似乎越來越美,皮膚細白如玉。

“請問,你家小姐,是不是,是不是秀女?”玉銀最後問道。

少年點點頭,“是呀,小姐可是秀女呢!真真是可惜了。”

玉銀失魂落魄的目送少年縮回門裡,莫名的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毀了的那些盆栽,隻盼著不是她想的那樣。

可,花在人在,畫亡人不在,難道真是自己害死了這些秀女?

不,不,不是的,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婆婆梁氏正在院子裡曬蘿卜乾,“婆婆,我回來了。唐次來過?”玉銀抓著梁氏的肩,目光死死的盯著桌麵上放置的一錠銀子和一幅畫軸。

梁氏拉著她的手,笑道,“唐公子剛剛來過了,說是給你畫的畫像畫好了,特意送來了。”

“畫像!”婁玉銀愣愣的看著桌上的畫軸,顫抖著手將畫軸緩緩打開,一股不安瞬間湧上心頭。

畫軸上畫了一名身著華麗霓裳羽衣的女子,女子身姿曼妙,卻沒有麵孔,空蕩蕩的臉上沒有五官。

“啊!”婁玉銀如燙手山芋般扔了畫。

畫軸輕飄飄落地,著霓裳羽衣的無麵女子正對著她,恍惚中,她好像看到那畫中女子空白的臉上一點點浮出五官。

“玉銀,你怎麼了?”梁氏擔憂的問,玉銀正了正心神,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畫軸收好,“娘,沒事兒。我就是有些累了。”

梁氏歎了口氣兒,“玉銀,苦了你了,要不是翰文走得早,你也不必這麼累,是我拖累你了。”

玉銀眼眶一陣發熱,一把抱住梁氏,“娘,您彆這麼說,我,不苦的。”她訥訥的說,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隻覺得從來沒有過的疲憊。

————

清晨,黎明剛過,太陽從地平線緩緩升起,在天際拉出一條細細的金線,一道素白的身影幽幽的穿過獨孤府不遠處的巷弄,最後停在一處四合院前。

唐次推開門,滿庭院的掛花開的格外茂盛,偶爾被風吹過,便如漫天下起的桂花雨。

玉銀站在漫天桂花雨裡,肩頭落了厚厚一層。

“你還是找來了啊!”唐次微閉眼,伸手接住飄落的桂花,“這桂花開的很好。”

“唐次,你……”

“想問畫的事麼?以前不是想要畫麼?”唐次猛地張開眼。

“你殺了好多人,然後,要殺我麼?人麵牡丹,我知道,城裡死了的小姐都是你作畫的對象,那些人麵牡丹,都是她們的臉,然後,都死了,相公的屍體,是不是你,你給偷走了?”感覺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玉銀緊緊握著拳頭。她不想死,婆婆還要她照顧的。

“我?”唐次指著自己的鼻子。

“嗯!你這個惡魔。”想起家中那株人麵牡丹,玉銀心中一緊,咬緊牙關握緊掌心的金錐子朝唐次背後刺去。

“玉銀。”唐次像身後長了眼,回身擒住她的手,“為什麼不覺得是你殺死的?”

玉銀身子一顫,唐次的話像一把剪刀,崩的一聲剪斷她心裡緊繃的那根弦。

“那些花,不覺得美麼?”唐次伸手點指她肩頭飄落的花瓣,“那麼美的東西,不值得好好對待麼?毀了她們的,不正是你麼?”

唐次的話像一把刀,一下一下淩遲她的心,“不,不,不是我,我,我,我隻是給它們澆水,澆水。”

“澆水?”唐次步步緊逼,“那你可還記得,你給花兒澆的是什麼水?”

玉銀愣住,“我,我,我……”

“你澆的是……”

“不,不,不要說,不要說,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她捂著頭發了瘋一樣的衝出去。

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

唐次靜靜的看著她離開,薄薄的唇微啟,呢喃道,“是砒霜。”

————

玉銀失魂落魄的走回家,耳邊一直回蕩著唐次剛剛的話。

是她毀了花,明明知道那花連著彆人的性命,卻輕而易舉的毀了,是她,是她殺了人吧!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我為什麼要這樣,我不想的。”

她把自己反鎖在梁瀚文的書房裡。

這是她第一次來梁翰文的書房,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她從來不想進來的,總覺得裡麵關著什麼,也許是她和梁翰文的記憶,也許是彆的。

梁氏也從來不會提起這間書房,若不是今天心情格外的難過,又不想梁氏看見,她斷然不會踏進這裡的。

房間不大,打掃得很整潔,一點兒也不像似兩年沒住人的房間。

她苦著衝進屋子裡,心裡也不知道是驚恐多一些,還是難過多一些,又或是愧疚更多。她鬼使神差的走到書案前,上麵擺放著文房四寶,放開的千字文被偶爾略過的風吹得沙沙作響。

桌邊的畫桶裡插著兩卷畫軸,其中一卷寬一點的略微有些發黃,大概是好些年前的了,至於那個窄一點的,瞧著卻是畫了不久的。

玉銀看著畫卷,心裡莫名的一陣發慌。

風聲吹得窗欞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分明是盛夏,身體卻一點點的失去溫度,越漸發涼。

翰文!

她心裡默念一聲,心口的地方一陣陣揪疼。“翰文!”低低的念著,那兩個字在舌尖婉轉流連,最後好似變成了一種刻骨的執念。

她微微抖著手,也不知是不是曾經也這樣拿過那幅畫,她幾乎是憑著本能的抽出那卷窄小一些的畫軸。

畫軸徐徐展開,仿佛是命運的驅使,玉銀愣愣的看著畫像上女子的五官,那是一張極其醜陋的臉,五官扭曲,右臉頰上還印著一大塊胎記,很醜很醜。

“啊!”她嚇得一把扔了畫軸,跌坐在地。

畫軸靜靜的躺在地上,畫軸裡的人臉越來越清晰,一旁的旁白處也清晰的浮現出一個落款。

梁瀚文

戊戌年六月初七。

這是,是梁瀚文的畫!

梁瀚文的畫,戊戌年六月初七。可怎麼可能呢?瀚文已經死了兩年了,為什麼畫的落款卻是三個月前的呢?

玉銀不敢置信的抱著畫衝到梁氏房中,“娘?”

夜,很深,屋裡的燈光晦暗,借著淡淡的燭光,玉銀見到了躺在床上的梁氏。

蒼白的臉,兩條血淚掛在眼眶裡,像個死屍一樣倒在那裡。

“娘!”她衝過去,一股惡臭撲鼻而來,無數蛆蟲從梁氏的身體裡拱出來。

“嘔!嘔!”

玉銀蹲在地上乾嘔,一手死死的抓著那幅畫軸,一手抓著梁氏已經快要腐爛的手。

“婁玉銀!”

一雙段子麵長靴出現在眼簾,她猛地抬頭,唐次不知何時站在她麵前。

“娘,娘!”她猛地站起身抓起他的衣領,喃喃地道,“是你,是你,是你殺死了娘!”

唐次的表情很平淡,他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她已經,死了兩個月了,婁玉銀,夢,總該醒了。”

她不解的望著他,“你,你說笑,娘明明昨日還活得好好著,怎麼,怎麼,啊,不對,這畫,這畫是你給我的,不是,不是瀚文的!不是啊!”一陣涼風吹過,吹開她額前的發絲,她愣愣的看著唐次,突然發了瘋一樣的衝過去勒住他的脖子,“不要說,不要說,我什麼都不要聽。”

唐次的手裡提著一盞燈,目光薄涼的看著她。

“不要說,不要說。”玉銀慌亂的鬆開他的手,避開他的視線,衝到床前一把抱起梁氏的屍體衝出門外。

夜裡,院子裡飄著濃鬱的桂花香,她抱著梁氏的屍體衝到後院,拿起鏟子在一顆開的格外茂盛的桂花樹下拚命的挖著。

唐次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看著她挖開粘泥的黃土,一具已經腐爛的相當嚴重的屍體露出,看那身上的衣料,是一個書生,正是本該在墳塚裡卻無故失蹤的梁瀚文。

玉銀仿佛沒看到他一樣,吃力的將梁氏的屍體拖過去推到坑裡。

“娘失蹤了,娘失蹤了,掉進村口的河裡,被衝走了,娘失蹤了,娘失蹤了,掉進……”她不斷的重複著,雙手揮動鏟子將屍體掩埋好。

黎明過去,太陽從地平線升起,玉銀滿身泥土的癱軟在地上,一旁的桂花樹下已經填埋乾淨。

“唐先生?你怎麼在這裡?啊,我想起來了,唐先生剛剛搬過來,不會自己做飯,嗬嗬,這樣吧,你來我家吃,然後,給些銀錢好了,娘剛剛過世沒幾天,屋子裡怪冷清的。”她從地上爬起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旁邊的唐次。。

“婁玉銀。”唐次伸手拉住她的手。

“怎麼了?”婁玉銀愣愣的看著他。這樣的唐先生,有些奇怪哦!她掙開他的手,臉上帶著不悅,“唐先生請自重,玉銀是守寡的人,不能……”

“是真的忘記了麼?”唐次打斷她的話,“你這樣自我催眠著,就真的能忘記麼?”

“我,我不懂你的話!”婁玉銀連連退步,蒼白著一張小臉轉身就跑。

“婁玉銀!”唐次叫住她。

玉銀單薄的背影一僵,緩緩的轉過身,唐次手裡拿著梁瀚文那幅丹青,“如果你忘記,那好,我告訴你。你就是海魂人。”

玉銀愣愣的看著唐次,赤紅的眼中滿是驚懼,“不,我不是,我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海魂人,是你,明明是你說的。”她死死的捂住耳朵,拚命的搖頭,可腦海中還是不斷地回響這他的話。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