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金船之疑

2017-03-01 作者: 七兩
第109章 金船之疑

夜色微涼,更夫已經敲響了三更的棒子,因著剛剛下過雨,河道兩邊的蘆葦蕩子裡格外的泥濘,即便是輕輕踩一腳,水靴也要陷進去一寸深。

“這破地,我們為什麼要來啊?”柳木生嫌棄的剝開擋住視線的蘆葦,惡聲惡氣的回頭等了眼郭毅。“你們倆是不是有毛病?這大半夜不睡覺,偏要跑到這裡來遭罪,啊!啪!”死蚊子。

郭毅翻了個白眼,懶得理這白癡,回頭看了眼跟在後麵的花涼,朝她伸出手,“小心點。”

花涼微微一愣,抬起頭,苦笑道,“沒事兒。”

郭毅訕訕的收回手,撥開蘆葦繼續往前走。

夏日的蘆葦特彆的茂盛,足足有一人那麼高,穿行其中,一不留神就容易被淹沒了。花涼借著月光跟緊前麵的郭毅,一腳深一腳淺的穿行在蘆葦蕩中,並時不時揮舞手中的艾草驅趕蜂擁而至的毒蚊子。

“郭鐵嘴。”前麵的柳木生突然頓了一下,回頭看著跟上來的郭毅,“咱們在這兒,真的能找到那隻沉船的遺骸?”

郭毅抿了抿唇,沒說話。

花涼從後麵跟上來,抬眼望去,眼前已經臨近河道的邊緣,從蘆葦間的縫隙中依稀可以看見河道上波光粼裡的水光。

這段河道正是發生沉船事故的河道的下遊。這裡的水麵要比上麵的寬廣很多,水位自然也深很多,平日裡不少漁民都喜歡在這一段河道捕魚,一來是因為這裡河麵寬廣,水下水產豐富,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過了這段河道就是滄州境界,那裡不歸宣州府管,所以這段河道基本屬於三不管地段,周圍沒有駐兵,不會發生駐兵搶奪漁民漁貨的事兒。

“你可還記得我們初進城的那天,經過一間笑茶寮的時候,有一老漢說,他的兒子在半個月前看見過一艘純金打造的金船?”郭毅一邊走一遍道,柳木生“啊!”了一聲,撓了撓頭,“這事兒我倒是記得,哈,那聖女不就是蒙恬麼?”

郭毅回頭看他,露出一種看白癡的表情,柳木生微愣,回頭看花涼,“花涼,你告訴本官,他那是什麼表情?”

花涼抿了抿唇,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郭毅。

“唉,看什麼呢?一隻鐵公雞有什麼好看的?”柳木生不高興的竄到她麵前擋住郭毅,伸手從她手裡揪出一根艾草插在頭上。“這兒蚊子可真夠多的,幸好還有艾草,不然明兒一早非成了滿麵疙瘩的豬頭不可。”

換做是平時,花涼必然是要譏諷他一般的,可此時此刻,她隻一心想尋到線索找出唐次,哪裡還有一絲心思與他拌嘴?一想到生死不明的唐次,花涼便覺得喉嚨口一陣發堵,眼眶發熱,幸而夜色深沉,即便是離得進了,柳木生也瞧不出一二。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兒,鼻音有點重,抬頭看了眼前麵正回頭看著自己的郭毅,沉聲道,“郭大人的意思是,那隻金船與沉船有關?”

郭毅詫異的皺了皺眉頭,“是。我後來曾找人詢問過那位老漢,原來這宣州城內不止一人見過金船,金船也並非半個月前才突然出現的,兩個月前,就曾有人見到過這樣一隻純金打造的大船出現在這段河道。後來城中聖女廟盛行,也與這金船的出沒有幾分關係。”

“所以,郭大人今晚要來此處,是為了金船?”花涼狐疑道。

郭毅點了點頭,這時,三人已經出了蘆葦蕩,河道上靜謐非常,因著上流河道被封,沉船事故詭譎,後又有鎮妖贔屭出河,這幾日便甚少有人夜裡前來捕魚。

河道邊上靠排停著十幾隻小篷船,郭毅回頭看了眼柳木生,“柳木生。”

柳木生正專心致誌的打蚊子,被他一喊,嚇得差點沒一腳踩進泥窪裡,“郭鐵嘴,你喊什麼喊?嚇到本官了。”

郭毅臉色黑了黑,幸好月光寡淡,彆人倒是瞧不見的。

“上船。”

柳木生“啊!”了一聲,差異的指著郭毅麵前那隻小破船上,不悅道,“你瘋了,本官憑什麼上這小破船?多臟啊!到處都是魚腥味,不上不上。”說著,回頭就要拉著花涼的袖子往回走,口中念念道,“死公雞,我說怎麼非要三更半夜拉著我來,感情著是讓我來劃船來著,哼,想得美。”

郭毅站在那兒不動,目光平淡的看著花涼。

花涼抿了抿唇,突然揮開柳木生的手,撥開蘆葦朝郭毅前麵的漁船走去。

“唉!”柳木生手一空,回頭惡狠狠的等了郭毅一樣,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故意的,明知道他不可能來給他撐船,便千方百計把花涼也叫來,利用花涼尋找唐次的急切之心,鉗製著他,好好好,好你個郭鐵嘴,可真真是好算計。

柳木生氣得銀牙暗咬,連喊了三聲好,邁大步衝過去一把抓住花涼的手,“你彆動,我來。”說著,撩起衣擺塞進腰間履帶,又利索的挽了挽袖子才飛身上船,雙手端起船頭的長蒿用力向上豎起,並深深插入湖中。“上船。”

花涼抿了抿唇,撩起裙擺跳上船板。

一起一躍,不大的小船微微在水麵晃動,岸頭的郭毅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上船啊,郭大人。”柳木生笑眯著眼睛看著郭毅,見他渾身僵硬得仿佛石塊,心裡的鬱氣瞬時散了大半,笑得越發的蕩漾了。

郭毅暈船暈怕了,現在看到水麵就腦仁疼,可若是不上船,案子如何破?線索如何找?

這起沉船事故看起來簡單,可實則撲朔迷離,線索多而繁雜,完全無法竄連起來,現在唯一能突破的,便是這河岸上突然出現的金船。

郭毅皺眉看著水麵漂浮的船,狠狠一咬牙,抬頭朝柳木生道,“你把船再靠近些。”

柳木生“噗!”的一聲笑出聲來,譏笑道,“郭鐵嘴,船要是再往前靠,可就要上岸了,擱淺了,也不用下水了,推船這種事兒,本官是絕對不會做的。”

郭毅咬咬牙,惡狠狠的瞪了幸災樂禍的柳木生一眼,猛地一撩衣擺,輕輕塞進履帶中,右腳輕輕點了下地麵,身子輕盈的騰空躍起,輕飄飄落在船艙前。

郭毅雙腳剛落下船板,柳木生便咧嘴一笑,故意重重在船頭跳了一下,船身失重,一陣劇烈的晃動,郭毅還沒來得及站穩,整個人“啊!”的一聲便往船板上撲。

“小心。”花涼連忙伸手扶住郭毅。郭毅緊緊抓著她的手臂,卻是再也不肯鬆手。

花涼臉色黑了黑,想掙開他的鉗製,郭毅突然湊到她耳邊,男性特有的氣息輕輕吹在她耳邊,“日間,你與蒙恬說了什麼?”

花涼本欲掙脫的手一僵,皺眉看著郭毅。

郭毅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前麵的柳木生,慢條斯理的坐下來,“你在門外偷聽我們說話。”

“你都知道了?”

郭毅聳了聳肩,即便臉色蒼白如紙,仍舊難掩他身上散發出的冷凝之氣。他微微斂著眉,慢條斯理的說,“你與蒙恬之間,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花涼愣愣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郭毅也不惱,抬頭看了眼船頭假裝聽不見的柳木生,唇角勾出一抹極為清淺的笑意,“還記得你問過我零飛香麼?”

花涼點了點頭,“你說是太宗的罪妃端木蓉特製的香料。”

郭毅道,“不假。”

花涼不解的看向他,“那又如何?我隻是好奇而已。”

小船已經緩緩駛離岸口,柳木生站在船頭,寬大的長袍被河風吹鼓成一隻巨大的陀螺。

河麵上飄起淡淡的白霧,許是起了霧氣,淡淡的水腥味一點點擴散開來。

“這位端木罪妃,當年可謂是風光一時的人物。”郭毅臉色微白,隨著小船微微晃動,胃裡一陣陣翻湧。

花涼凝神不語,若有所思的看著郭毅。

夜色越發的沉冷,湖麵又起了霧氣,花涼其實是看不太清郭毅的表情的,隻覺得他的聲音仿佛要比平時更沉冷了幾分。“這位端木罪妃當年是太宗皇帝征戰的時候帶回來的,據說是一位絕色美人,太宗對其寵愛有加,甚至曾一度椒房獨寵,但此女驕縱善妒,後因妒恨太宗寵信她人而百般算計,曾置兩名妃嬪一屍兩命。後太宗對其失望透頂,將其打入冷宮。”郭毅的聲音冷冷的,聽不出喜怒,仿佛就隻是在講一個不太精彩的故事,而這種故事,曆朝曆代的皇室中都不少見,更有像呂雉之輩,殘忍的迫害了戚夫人,將其製成了人彘。

花涼冷哼道,“郭大人說這些是什麼意思?皇室之事,倒不是我等一介布衣可以評論的,郭大人嚴重了。”

郭毅哼了一聲,也不惱,繼續道,“當然,這樣的事兒哪朝哪代都不稀奇,怪就怪在。”說到這裡,郭毅突然一頓,目光突然銳利起來,仿佛能隔著薄薄的霧氣直看進她靈魂深處。

花涼心中一驚,下意識的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