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被竊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53章 被竊

偽生物研究所的門還是用那把老舊的銅鎖鎖著,門口的那株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植物有些萎頓的蔫兒在花盆裡,走廊天花板上的白織燈忽明忽暗的,時不時發出嘶嘶啦啦的聲響。

殷泣麵沉似水的站在門口,把譚書丟在地上,從口袋裡掏鑰匙。

來開門,一股淡淡的迷迭香味撲麵而來,客廳裡一片陰暗。他伸手在門口摸索了一下,“啪!”的一聲脆響,客廳裡的燈亮了。我被客廳裡的景象嚇得退了幾步,扭頭看著黑沉著一張臉的殷泣。

家裡被盜了。

地上到處是散落的書籍和一些雜物,連通隔壁房間的門也打開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從屋裡散發出來,那些本來被殷泣收起來的鐵罐子倒了一地,有的還算完好,有的灌口被打開了,從裡麵淌出許多朱砂一樣的紅色液體。

“把他放到沙發上。”殷泣頭也不回的往隔壁房間走,我愣愣看了滿室的狼藉,大概知道是誰會在剛剛得知殷泣的死信兒後就如此明目張膽的來找東西,除了杜雲飛和鳳九娘,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這麼做。

他們要找鳳凰令,而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所謂的鳳凰令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廢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把譚書從門口挪到沙發上,殷泣黑著臉從隔壁房間出來,幽深的目光在屋子裡轉了轉,歎了口氣兒,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不說話。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種表情,無奈中帶著幾分自嘲。

“丟了什麼東西麼?”我小心翼翼的問。

“沒有。”他搖了搖頭,又說,“但是惹了些麻煩,就不知道明天怎麼收場了。”

我微微有些愣,“什麼麻煩?”

他沒有說話,站起來開始默默的收拾客廳裡滾了一地的鐵盒子。

那些被撞開的鐵盒子裡淌出的紅色朱砂一樣的液體弄得到處都是,一團一團,有點像血,一大片一大片在客廳裡蔓延。我胸口莫名一窒,實在是忍受不了這糟糕的環境,挽起袖子衝進衛生間,端來了水盆和抹布,蹲在地上對著那些紅色的液體擦拭。

擦了很久,直到天光露出魚肚白,我才渾渾噩噩的靠在譚書對麵的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廚房裡傳來一陣陣食物的香味,我皺了皺眉,發現譚書已經不在沙發上,殷泣正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盤子裡是千篇一律的五分熟牛排。

我皺了皺眉,下意識的抬頭往廚房看,從昨天傍晚開始我就一直餓著肚子,可我實在是對那種血絲還沒有徹底消除的牛排提不起絲毫的食欲。正在我猶豫著是不是要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去外麵的胡同裡隨便吃點煎餅也好的時候,殷泣朝我看過來,招呼我去吃飯。

我內心是抗拒,看著那盤子裡的牛排分分鐘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我不想吃,不想吃,不想吃。於是站在客廳裡跟他大眼瞪小眼,無比抗拒的看著他緩緩站起身,嘟囔了一聲,“麻煩。”

廚房裡傳來一股淡淡的香氣,我穿著拖鞋顛顛跑過去,倚著門框看著他在廚房忙活。

他的皮膚很白,比我見過的任何女人都要好上幾分,鍋裡的水燒得滾開,熱氣熏了他的眉眼,仿佛是一幀上好的水墨畫,讓人瞧著都不認破壞。

細碎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過眉峰,最後搖搖欲墜的掛在他菱角分明的下巴上。

砰砰砰!

我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一下子揣了十幾隻猴子上躥下跳一樣,躁動得不成樣子。

我搞不懂自己這突然而來的情緒是為哪般,愣愣的看著他,直到他端著素白的瓷碗轉過身,微斂的眉眼狐疑的看著我,“看夠了麼?”

“沒夠。”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捂住嘴,臉上火燒火燎的熱,整個人好像一隻突然跳進了巨大蒸籠裡的蝦子,不過頃刻間就紅遍了全身。

“那個,給我的?”我欲蓋彌彰的把視線落在他手中的碗上,卻真的被碗裡的麵吸引了注意,腹中一陣嗡鳴,把這靜謐的氣氛給打破了。

“嗯。”他什麼也沒說,淡淡的應了一聲,把麵端回客廳放在桌上,兀自拿起刀叉吃著他熱愛的五分熟牛肉。

這一頓飯大概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為尷尬的一頓飯,全城不敢抬頭,恨不能把臉都埋進碗裡。

他吃飯的速度很快,卻不見囫圇,優雅的一口接著一口,好像既不是在品嘗,也不是在享受,隻是在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而已。

我低頭大口扒著麵條,發現麵條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吃,很鹹,還帶著甜膩膩的味道,要麼是鹹鹽放多了,要麼是糖放多了,難吃得要命,可我竟然一根沒落下的全部吃進了肚子,然後在未來的幾個小時裡,嗓子眼好像被人抓了幾爪子,火燒火燎的難受,隻能不停的灌涼水。

我問殷泣把譚書怎麼樣了,他指了指打通的那間屋子,我顛顛跑進去,果然,譚書就躺在那張冰冷的石台上,就像當初的果果和鬨鬨。

“你殺了他?”我衝回客廳,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沙發裡看報紙的殷泣,心底一陣陣發寒。

他微微撩起眼簾看著我,抿了抿唇,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

我心裡一陣煩亂,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越發難以忍受他對我露出這種譏諷的笑容。

我懊惱的抓起沙發墊子狠勁往他身上扔,“你個瘋子,你竟然殺人了,他是人。”

他微微側頭避開沙發墊,眉頭擰得很深,“誰告訴你他死了?”

“什麼?”

“他隻是睡著了。”他歎了口氣兒,低頭看著報紙,再也不理我了。

我愣了愣,屁顛顛又跑回去,果然,雖然氣息微弱,但譚書確實還沒有死。我心一慌,回到客廳的時候,殷泣已經不在客廳,臥室的門虛掩著,裡麵傳來腳步聲。

我訕訕的摸了摸鼻子,走到沙發前看了眼報紙,卻被報紙上的頭條吸引了注意力。

今早的頭條很醒目,卻不是那個大官員舉辦了什麼宴會,也不是某某上會捐助了幾個孤兒院,更不是國民政府的某些關於軍事部署的新聞,占據了大半個版麵的新聞簡直可以說是上海幾年來最為離奇詭異的事兒了。

昨天夜裡,有人看見沒有頭的惡鬼,也有人看見了在天上飛的白馬,還有兩頭蛇,皇姑區附近的一家酒廠裡一夜之間丟了所有釀好的酒液,那麼大的數量,可以喝暈一個城鎮的人,但一夜之間就全部消失了。酒廠看門的一個老頭說,看見一個穿著紅衣的女人趴在酒缸裡喝酒,讓上前擦看,那女人一回頭,他就被嚇昏了。

記者的筆力很好,繪聲繪色的描繪了那麼一個穿著紅衣,嘴巴裂到了耳根子的長發女人的形象。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我暗歎了一聲,不由得想到昨夜殷泣的話,他說,或許會發生一些小麻煩。

小麻煩指的就是這些?

那些報紙上提到的怪物們,難道都是那些鐵罐子裡裝的東西?

“看到了?”殷泣出來了,身上已經換了一套靛藍色的長袍,頭發有些淩亂,但更顯得整個人慵懶俊美了幾分。

“這些東西,都是你那些鐵罐子裡裝著的東西?”我指著報紙問道。

他點了點頭,撩起衣擺坐在沙發上,目光有些慵懶的看著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無比享受的眯了眯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兒。

“他們,他們都是什麼?”雖然我已經見識過了黃力和雅麵,這是一下子出現這麼多我聽都沒聽過的東西,心裡還有些踹踹不安。

他沒有睜開眼,隻是懶懶的抬了抬手,我微微一愣,馬上會意過來,他這是要茶水呢。我一邊嘟著嘴倒茶給他,一邊偷偷瞄了眼他搭在眼睫下的修長而卷曲的睫毛,忍不住嫉妒了一番。

一個男人長得比女人還貌美,這樣真的很讓人嫉妒,可偏偏這人身上沒有一絲女氣,你連自己欺騙自己說他是個娘娘腔都不能。

我悶悶的有些氣,一屁股坐在他旁邊,“你是從哪裡找到他們的?你到底是什麼人?”這是我第一次如此有勇氣正視我所逃避的事實。

殷泣這個人,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與曹家之間到底有什麼淵源?

他抬眼看著我,緊抿的薄唇一開一合,吐出來的話卻冰冷而毫無感情,“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而我的性命卻係在這樣一個人的身上!我無比沮喪的看著他,那種感覺就好像你曾經無比期待一樣東西,並且為它付出了很大的心力,可當你真的靠近它,得到它的時候,你會發現,它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甚至,它會傷害到你,這種情感上的落差讓我又一瞬間的失神,心口一陣鈍疼。

在我還來不及理清這奇怪的情緒時,他已經站起身走過來,冰冷而修長的指尖輕輕挑著我的下巴,強迫我看著他那雙略顯陰鬱的眸子,他說,“你什麼都不需要知道,等剝掉你臉上的雅麵,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誰要來找你?誰要來找你?分明是你讓我留下來做你的助理的。

我忍不住朝他大吼,感覺眼眶熱熱的,伸手摸了摸,那種溫熱的液體模糊了視線。

“不找你就不找你,沒了你,我就不信我真就會死。”我大吼一聲,一把推開他,抓起小幾上的包包,瘋了似的衝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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