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詭宅 下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67章 詭宅 下

我曾遠遠的看過師娘,三十左右的年紀,比林老師小了差不多十歲,身上有著江南女子的溫婉,穿著水色天藍的旗袍站在校門口的垂柳旁邊,恰似一道江南風景,宜家宜室。

可此時此刻,我實在是無法把這個蓬頭垢麵,臉色蒼白,除了肚子之外骨瘦嶙峋的女人和記憶中的師娘聯係到一起。

我小聲的喚了她一聲,她微微抬起頭,茫然的看著我,好像不認識我,卻又無比的信任我,雙手死死的抓著我的手臂,尖銳的指甲幾乎就要掐進了我的肉裡。

我忍著痛,略微有些茫然的看著林老師。他站在院子裡的榕樹下,似乎並不敢過來,隻是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我。

我突然間有一種錯覺,很莫名其妙,但是卻又很真實。

“走吧!”殷泣突然走到我身邊,伸出手來,師娘下意識的往我懷裡縮了縮,驚恐的看著殷泣。

“沒事兒。睡一會兒就好了。”他說道,我甚至沒看清他是怎麼做到的,隻是微微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人就眨巴眨巴眼,漸漸軟在了我的懷裡。

我嗆啷一步,差點帶著她一起摔倒。“你乾什麼?”我穩住身子,皺眉看他。

“睡一會兒就好了。”說著,朝林老師招了招手。

林老師臉色微微發白,朝跟過來的婆子看了一眼,“劉媽,你送夫人去屋裡歇一會兒。”

劉媽連忙點了點頭,從我懷裡接過師娘,跟小丫鬟攙扶著進了內宅。

偌大的院子裡一下子空了下來,殷泣又掏出那塊青銅羅盤,對著四周晃了晃,指針紋絲不動,倒是有些蹊蹺。

林老師歸然不動的站在那兒,目光微微側著,實則看著的是西廂房不遠處那道高牆。

牆高七尺,站在這兒根本看不到裡麵的景致,倒是有淡淡的花香從那邊兒飄過來,隱隱約約中,還帶著點兒淡淡的腥甜。

殷泣慢條斯理的收了羅盤,敲了眼林老師,朝西廂房旁邊圍起的高牆走了過去。

我連忙跟上,心裡有點鄙視自己。

好奇心什麼的,就好比上了癮的大麻,越是好奇越想看,往往泥足深陷而不自知。

越是靠近那牆,耳邊那種類似於野獸一樣的嘶鳴越清晰幾分,直到殷泣已經伸手碰到了牆麵,那種隱隱約約的嘶鳴戛然而止。我詫異的看著殷泣,“怎麼了?我聽不見了。”

殷泣也不理我,翻身越過牆麵,皮鞋踩到草叢裡的枯樹枝,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這種一言不合就翻牆的習慣不好。

我癟癟嘴,在邊上溜了一圈,找到一副梯子,試了試,勉勉強強攀過牆頭,爬在牆頭,接著淡淡的月光朝不遠處的假山看過去。

院子裡荒草重生,連接著假山那兒還能模糊的看出一條小道,但由於雜草無人搭理,小道也隻能看出個一二了。

假山的模樣有些怪,也許是黑天的原因,看不太清輪廓,從牆頭的角度看,就像倒扣在地上的一個隻巨大的黑碗,周身長滿了青苔,或深或淺,昏黃的月光下,倒有點像被人故意點綴的暗紋。

淡淡的血腥味就是從假山那兒飄過來的,旁邊的草叢裡還散落著或多或少的動物毛發,雞的,鴨的,或是貓狗。

那就是吃人假山?

我詫異的看著殷泣圍著假山走了兩圈,突然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一把烏漆墨黑的小片刀,對著假山就削了下去。

這人什麼毛病?

我嘟囔了一句,還沒來得及翻過牆頭,耳邊突然傳來一陣低低的咆哮,仿佛山河動,碧水逆流,便是連整個院子都晃動了一樣。

我嚇得整個人一哆嗦,從牆頭直直翻了過去。

“啊!”

幸好地下雜草夠厚,否則不死也半條命。

“呸!”吐掉嘴裡的草屑,動了半天沒爬起來。

牆外傳來林老師詢問的聲音,我眨巴眨巴眼,“沒事兒。”抬起頭,殷泣正在那兒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手裡還拎著一塊黑布隆冬的東西,看著也不像石頭,但又說不清是什麼。

“舒服麼?”他雙手抱胸,一臉的欷歔。

這人怎生就這麼討厭呢?

“拉我一把。”尾巴骨隔到草叢裡的枯枝了,火燒火燎的疼。

他張嘴嘟囔了一句,但我發誓,我真的看到他的口型了。

“你才蠢。”

“不蠢你從牆上翻下來?”殷泣癟了癟嘴,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裝,真會裝。

“你剛才沒聽到?”我詫異的看著他,剛剛那一下子可是跟地龍翻了似的,硬生生把我從牆頭上抖下來的。

“聽到什麼?”他走過來,皮鞋踩過重生的雜草,伸出手,白玉般骨節分明的手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讓人無法抗拒。

我伸手拽著他的手,借力爬起來。疼,渾身都疼。

“吼叫啊!驚天動地的,耳膜都快震碎了。”我一邊低頭拍著身上的草屑,一邊說。

“我沒聽見。”

“什麼?”我乍然一驚,“怎麼會?院子都跟著顫抖了,你沒聽見?”

殷泣抿唇笑了笑,朝我勾了勾手指。我不明所以,靠過去,殷泣抬手把那塊黑不溜丟的東西塞進我懷裡。

“啊!”這什麼?

我低頭一看,隻覺得這東西真不像是石頭啊,摸起來雖然很是堅硬,但若仔仔細細的用手去摸,“啊!”我驚呼一聲,把那東西兜頭甩了出去,正好砸在殷泣胸口,“它它它動了。”真的動了,我發誓。

殷泣不甚在意的把那東西拎起來,想破抹布似的甩了甩,“本來就是活的。”

“活的?”我有點懵,又瞧了瞧那邊缺了一塊的加上,突然想起,林老師說過,他是拿著刀從假山上割了一塊的,可剛才我瞧了,假山上可沒有被削割的痕跡。

難道又長了回去?

“殷泣。你能彆賣官司麼?”我不由得搓了搓手臂上咋起的雞皮疙瘩,“你難道真的什麼也感覺不到?”這宅子從我踏進來的第一步就感覺到不對勁,可到底哪裡不對勁我又說不上來,直到剛剛那黑不溜丟的東西往我懷裡一扔,耳邊的一切嗡鳴都戛然而止,仿佛,仿佛它所有的目的都達到了,終於可以不再繼續嘶喊了。

這種情況實在是太過於詭異了,我不得不一邊驚恐的看著殷泣,一邊思索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會讓我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殷泣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曹家人果然是麻煩。”

曹家人哪裡麻煩了?

我愣愣的看著他伸手利索的攀著牆頭上去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兒,“哎,我能?我怎麼出去?”

“爬!”

爬個屁啊!

我看著麵前一人多高的牆頭,“林老師,能麻煩您把梯子扔過來麼?”

……

從林宅出來的時候,林老師把我們送到門外,夜色已經深沉,月光寂寥,他就站在門口的兩準石石獸之間,整個人顯得格外的頹廢。

我突然間生出一絲不忍,這感覺也不知是從何而來,竟然衝動的去拽了拽殷泣的手,“你到底看出什麼了?”

殷泣挺著背,目光陰鬱的看著林老師身後的宅子,終於不怎麼樂意的朝林老師走過去,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林老師的臉色越發的慘白了幾分,似乎很有些猶豫,但到底還是搖了搖頭,與殷泣說了點什麼,失望的走回了宅子裡。

那巨大的宅子,兩隻形狀古怪的石獸,沉在夜色裡就好像一隻張牙五爪的怪獸,說不出的詭異。

回去的路上,我問他跟林老師說了什麼,那宅子又是怎麼回事兒?難道是真的鬨鬼麼?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殷泣突然轉過身問了一個特彆奇怪的問題。

我有些愣,因為他離得我實在是太近了,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離我隻有咫尺之遙,近的仿佛能聽見他強烈的心跳聲。

臉上有些微微發熱,我連忙推開兩步拉開與他的距離,一邊暗歎妖孽惑人,一邊鄙視自己定力不足。

“我不知道。”

“我是不信的”他忽而一笑,伸手在我腦門彈了一下,竟然說不出的親昵之感。

我有點楞,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心底滋生,伴著這月色,有點曖昧,有點迷惘。

“行了。這事兒你不用管了。”他忽而一笑,雙手插在口袋裡,轉身的時候,我看見他微斂的眉眼瞄了林宅的方向。

“怎麼叫不用管了?那是我老是,於情於理我都得幫幫忙啊!”我追上去拉住他的手,“你這人,管就管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殷泣回頭,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抿了抿唇,“怕是我也管不了。”

“那你跟林老師說了什麼?”林老師的臉色不太好,又連連搖頭,我很好奇殷泣到底跟他說了什麼,這事兒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想知道?”他壓低聲音,雖然麵無表情,可我總覺得他眼底是帶了一絲笑意。

突然有那麼一瞬間,我有點想要跑的衝動,但顯然好奇心和憐憫心戰勝了我,“快說。”

殷泣聳了聳肩,“我讓他搬家。搬家了,把房子賣了,一切都好了。”

搬家賣房子?

如果真是他說的那麼簡單,林老師還愁什麼?

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能在上海這寸土寸金的地兒買一套房子已然是掏空了所有的積蓄了,現在讓他搬家賣房子,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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