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四白眼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81章 四白眼

我急急忙忙趕到殷泣那兒,一進那小區,便覺得渾身不自在,而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從我第一次踏進這裡就有了。

黑漆漆的樓棟裡透著一股子陰深味兒,門口的踏腳石上空蕩蕩的,就在許久之前,我還曾見過那個臉色蒼白,瘦骨嶙峋的老太太,想到這兒,心裡不由得緊了緊,加快步子往樓道裡走。

是老舊的門樓,走在走廊裡,總覺得有一股子涼風從後脖頸裡吹進來,委實是莫名的難受。我緊走幾步來到偽生物研究所門前,門是虛掩著的,裡麵傳來斷斷續續的唱機聲。是的,老唱機,跳針特彆嚴重,幾乎是唱一句斷一句,聽得人恨不能把它捧起來摔個稀巴爛。

我捂著耳朵推門進去,殷泣正彎腰鼓搗客廳裡的那台老舊唱機,抬起頭,看到我的時候皺了皺眉。

我有點訕訕的,心虛的四下打量,“金四喜呢?”

“螺絲!”

“啊!”

“螺絲!”銀子仍舊低著頭,朝我伸出手,“盒子裡。”

我恍然大悟,他旁邊的小幾上擺著工具箱,裡麵雜七雜八的放著亂七八糟的各種小零件。我趕忙走過去,從裡麵撿出一顆小螺絲放在他掌心。

老唱機年頭長了,嘰嘰喳喳亂叫,裡麵的歌聲都走了音,隻依稀辨彆出是個女人,聲音很低沉,透著一股子慵懶的味道,要不是唱機失真,原聲必定很動人。

“韓飛燕。”殷泣突然直起腰,皺著眉頭看著老唱機,莫名其妙冒出一句。

我愣了一下,隨後想到,他是說唱機裡唱歌的女人叫韓飛燕。說起這個韓飛燕,著實是個傳奇一樣的女子。據說,誰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兒來的,兩個月前,經人介紹進了仙樂斯,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成了仙樂斯的頭牌歌星,就連向來高冷的米高梅唱片公司都親自求上門要求為其錄製唱片。“聽說過,前段時間琴清還采訪過她。”我漫不經心的說,目光四處搜索,“金四喜走了?”

“人怎麼樣?”殷泣似乎是放棄了那台老舊的破唱機,饒有興致的坐在沙發上,指了指對麵的沙發。

我是很少見到他對那些奇奇怪怪生物以外的事物感興趣的,這間接導致了我認知上的一個錯誤,因此顯得格外緊張的問,“怎麼?難道她不是人?”

殷泣嘴角抽了抽,“不知道。”

“那你?”

“他是韓飛燕的歌迷。”金四喜一推門,從隔壁房間出來,手裡拎著一張韓飛燕的大畫報,笑得不見眼睛隻見牙,“哈哈,曹縷縷,沒想到吧,咱們殷博士還是個追星人士,你是不知道,那個小儲物室裡全是韓飛燕的唱片和海報。”

殷泣臉一黑,笑得很是邪惡,素白修長的手指微微揚起,“你今天話有點多啊!要不,歇一歇?”說著,食指拇指微微一撚,動作極快,也不知他從哪兒就掏出一張明黃的符籙,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符籙已經打了轉的飛出去。

金四喜見勢不好,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嚷著,“唉,殷泣,你彆亂……”

世界終於安靜了,一片大同,金四喜同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似乎在說,媽的,為什麼貼後背也能止住我說話?

殷泣笑了笑,慢條斯理的站起身,走過去抽走金四喜手裡的海報,小心翼翼的疊起來放回儲物室。

“金四喜,你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我有點幸災樂禍,金四喜氣得吹胡子瞪眼,氣哄哄的走到沙發前一屁股坐下來,趁殷泣還沒出來,從口袋裡掏出那隻金閃閃的派克金筆,在隨身攜帶的小本子上刷刷寫了幾行字。

問過了,不認識。隻知道好像是什麼上古的字。具體怎麼回事兒,不好說。

我抬頭看了眼金四喜,“連殷泣都不知道?那些小孩是怎麼知道的?我聽****說,最近一個月失蹤了三個小孩,算上蒙蒙正好四個,好像每個孩子失蹤前都留下了這種奇怪的文字,最辣手的是。”我刻意壓低了聲音,“其中一個孩子是南京委員會派來上海的委員家的獨生子,今天****去了南京軍事委員會,也是去了解這個事兒了,估計這時候巡捕房也接到通知了,事兒沒準就鬨大了,回頭我會在報紙上給蒙蒙登個尋人啟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金四喜咬著筆,身後傳來腳步聲,殷泣端著茶杯走出來,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我臉上。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臉,心臟劇烈的狂跳了幾下,臉上莫名的發熱。“你,你這麼看著我乾什麼?”

他把茶杯放在茶幾上,在我對麵坐下來,瞄了眼金四喜的字,眉頭皺了皺,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著膝蓋。

今天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長袍,鼻梁上難得的掛了一副小圓鏡,文質彬彬的打扮配上他清冷的臉,顯得格外的清俊。

我壓了壓胸口,臉上有些發熱,竟是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有些人啊,即便是什麼都不做,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裡就足以迷倒眾生了。

我為自己這點子齷齪的小心思汗顏,傻笑著捧起小幾上的茶杯,不知不覺湊到嘴邊,“啊噗!好苦!”我猛地抬頭,癟著嘴委屈的看殷泣,“你這什麼東西?”

殷泣摸了摸鼻尖,似笑非笑的說,“苦丁茶。”

這都什麼習慣啊!好好的茶不喝,喝苦丁。

“苦麼?”他問,我連忙點頭,“苦!”

“哦!”

“哦是什麼意思?”我連忙把杯放回去,直到視線對上他微斂的眸子,方才想到,那杯茶是他喝過的。

這是,間接的接吻了?

我都可以感覺到臉上火燒火燎的熱,屁股下如坐針氈,恨不能找個地縫轉進去算了。

金四喜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手舞足蹈的比比劃劃,恨不能從沙發上跳起來的樣子。這很不好,極其的不好。我壓抑著跳起來奪門而出的衝動,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這件事兒上挪開,想想蒙蒙,想想那些詭異的文字。

“那個,這些字,你真的看不出什麼?”我彆開眼,不敢看他的眼睛。

殷泣表示看不出來,可這事兒又處處透著古怪,我怎麼想都覺得不簡單,便把蒙蒙失蹤前後幾天發生的事兒都講了一邊,未了,期待的看著他,“你看看,是不是很詭異?”

殷泣沉吟片刻,目光始終落在那杯苦丁茶上,看得我好像把這杯罪惡的苦丁茶倒掉。

“曹縷縷。”他突然喚我的名字,曹縷縷三個字好像是含在嘴裡轉了一圈,吐出來的時候帶著暖暖的曖昧,仿佛一下子親昵了幾分。我臉上發燙,傻傻的看著他略顯蒼白的唇,“啊?”

“你說,這孩子在出事前曾突然離開一段時間,回來後,身上濕漉漉的,頭上還有些水草?”殷泣問。

我眨了眨眼,“對,老魏就是這麼說的,老魏媳婦還想給蒙蒙換衣服,怕孩子著涼,蒙蒙卻突然發了瘋似的掙紮,被老魏趕走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老魏是最後一次見蒙蒙?”

“是啊!”

“有孩子照片麼?”殷泣突然說,我愣了愣,連忙從包裡掏出唯一的一張蒙蒙的照片,這是本來答應要給蒙蒙刊尋人啟事時,從江燕家裡拿出來的,回頭是要還回去的。

殷泣不慌不忙的接過照片,照片裡的小姑娘頭上紮著兩隻衝天楚的小辮子,穿著紅色的小棉襖,懷裡抱著一隻撥浪鼓,笑得特彆的甜。

“有什麼發現?”這照片我都看了好幾遍了,沒發現有什麼不合常理的地方啊!

殷泣抬頭看了我一眼,“你沒發現?”

我一愣,“發現什麼?”

“眼睛。”殷泣突然指著照片中蒙蒙的眼睛,我探頭看去,“沒什麼問題啊!”

“啊啊!”金四喜也在旁邊比劃著應和。

殷泣歎氣兒,指著蒙蒙照片中的眼睛,“四白眼。”

我“咦”了一聲,“什麼是四白眼?”

殷泣抿了抿唇,走到角落裡的書架上,從上麵抽出一本藍色封皮的書丟過來,“自己看。”

我接過書一看,是一本麵相解析,心說這人還不承認自己是神棍,不是神棍學給人看相乾什麼?我一邊腹誹,一邊翻開書,找了找,果真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關於四白眼的圖解。

相學上,上下眼瞼和瞳孔之間露出白眼,稱為四白眼。白眼球多黑眼球少,稍微一瞪眼,眼睛四周都能露出白眼球。四白眼的人生性冷酷狡詐,為人不折手段,表麵又善於裝作無辜,博得他人的同情。且四白眼的人天生命硬,克夫克子。

書上寫得由為尖刻,套用在一個小孩子的身上,確實有些惡毒了。

我一把丟開書,“扯淡,就因為四白眼,就說一個女孩子克子克夫,簡直是封建迷信。”

殷泣彎腰撿起書,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說,“看重點。”

我瞪眼,“這還不是重點?”這人就是一神棍!神棍!

金四喜幸災樂禍的摸了摸我的頭,殷泣猛地回頭,一把拉下他的手,慢條斯理的站起身把書放回去,“重點不是克夫克子,後麵的你沒看,四白眼的人天生命中帶陰,小心水上,忌水。”

“那又如何?”我不悅的皺眉。

殷泣抿了抿唇,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那台老唱機上,聲音清冷的說,“四白眼遇水,多半凶多吉少。”

“什麼?”我心底一沉,“不會的,蒙蒙不是好好的活著回到書店了麼?或許是她掉進了水裡被人救了,或許是調皮在睡邊玩弄濕了衣服,總之,絕不會死的。”我雖然嘴硬的說著,可心裡到底沒有底兒。

殷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墨黑的眸子好像一潭幽深的泉水,清冷,幽深,仿佛藏了無數的秘密,即吸引我不斷的沉淪著去探究,又莫名的透露著一股子疏離。我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這情緒來得又快又急,完全不受自己控製。

“蒙蒙為什麼突然從書店離開?離開後的一個半小時裡,她去了哪裡?她身上濕漉漉的,有水草,這種水草又是很遠之外的湖中才有的,路程前後要兩個小時,如果是小孩,步子短,約莫要兩個半小時。她又是如何在短短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就回來了?”他一連串跑出好幾個問題,每一個我都沒辦法回答,每一個都把答案推向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

金四喜眼睛一亮,連忙抄起派克金筆刷刷刷在筆記本上寫道;我們可以去最近的人工湖那邊去查一查,看看有人沒有見過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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