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玉寒煙，據說是龍子，平日最愛遊山玩水，四海內外結交朋友，對那個地方的醫者有恩，作為報答，教他岐黃術，才學會些熬藥水的皮毛。”
“那個地方？就是我吃了蠱蟲丸子以後你想帶我去的地方嗎？”
可心裡又想，他口中的那個地方到底是什麼，青衣隻是學會些藥理的皮毛，就能那麼厲害了？
他點點頭，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又加了句，“他給你熬的什麼陰緣湯就是從那裡學來的，不過擺弄雕蟲小技，比起那些醫者用藥與無形之間，實在差遠了。倒是你太天真，把他給臣婉的那碗藥一股腦給喝了。”
“他那麼愛臣婉，也能把我和她弄錯？”我哧笑了一下。
梵淵深沉的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被草心道人關久了，都有些神智不清了吧……”
想起那回青衣露出一張恐怖的鬼臉時，口中還嘟囔著，說什麼自己是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又因為我和我媽長得像，所以才弄錯了。
“唉？”我的腦子裡那張慘白的鬼臉無限放大，尤其是一雙無神空洞的眼珠，纏著紅血絲暴露在眼窩之外，分外駭人，想想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你說他是龍子？為什麼我上次看見……”
“爛了？”他突然瞳孔一縮，朝我皺緊了眉。
“什麼？”我有點沒反應過來。
“難道他的肉身要爛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實話我並沒有聽懂他要問的是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描述，那張臉像是死了一樣，可是又不是屍體的腐爛，他的肉身似乎完好無損，隻是會突然變成那副樣子，也不能說他是僵屍，反正看著絕對不是龍就對了。然後我發現自己想完這些還是一無所獲，最終傻愣愣的盯著梵淵，竟想不出該說什麼話。
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反正不怎麼像龍。”
說完我對自己都無語了，心想梵淵應該更甚，但他隻是點一點頭，道，“你肯定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遇見這種東西可不像電視劇裡見鬼一樣簡單。”
我微微一驚，聽他繼續說道，“就算我把你想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你的疑惑也隻會越來越深，”他的目光慢慢聚焦到我身上，“接觸這個世界不是想象中那麼容易，世界上並不隻有人和鬼，還有彆的東西；而除了地府和陽間，也還有像鋈城這樣數不儘的地方，裡麵生活著什麼是你永遠都想象不到的。”
“像所謂的魂魄，除了三魂七魄，還有生魂鬼魂死魂之分，而每個物種的魂魄都呈現不同的形態，我問你玉寒煙的事，是想知道他的魂是什麼形態。”
我似懂非懂的聽著，心裡卻忽的湧起一陣一陣的失落。明明和他靠的那麼近，卻像是離得很遠似的。
“他的肉身之所以變成那副樣子，是因為草心道人。”
“這件事情要說起來，就得提到你外婆了。”
我心裡一個悸動，似乎是要看著什麼驚天秘密在我眼前捅破了知曉什麼天機似的，因此心臟有一瞬間停止了跳動，屏息隻聽他的聲音。
“大約四十年前，那個時候，水磨村和彆的普通村莊一樣，雖然偏遠，但是自給自足，你外婆年輕的時候開始是當地很有名的神婆，可是破四舊的觀念在當時還很深入人心，你外婆在村子裡並不受歡迎，還飽受折磨，可你外婆心高氣傲，覺得自己的能力是和待遇應該成正比，所以千方百計的想要在人前出風頭，她挨家挨戶的去敲門，說要給人驅邪算命，當時已經瘋癲到了一定的程度，彆人都拿她當瘋子看。”
“在她備受詬病的時候，村裡人發現，她的肚子慢慢大了起來……她懷孕了。”
“誰的？”我雖然有種聽著彆人故事的感覺，到這裡卻還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聽他這語氣，大概問題就出在這裡。
“沒有人知道是誰的，你外婆自己也說不清。”梵淵看著我，眼底泛起一絲複雜的光，他抿抿嘴，繼續講道，“村裡人說她是在外頭和野人生的孩子，她父母之前就要被她的神神叨叨感到崩潰，現在更覺得臉麵無存，很快帶著弟弟搬離了村子，留下她一個人，還有那個身世不明的孩子。”
想來就算放在現代，未婚先孕也是被歧視的，我幾乎能夠想象到她在那個時代失去家人時候的無助，大概也一定會被村裡人排擠，輕則如過街老鼠一般，重則……更何況那是四十多年前，按梵淵的話說破四舊的觀念還深入人心，那一段時期有多麼動蕩簡直難以想象，更不敢想象的是又因為她的身份，飽受欺淩是在所難免的。
“玉寒煙住的房子旁邊原本是個養豬的房子，你外婆被拋棄以後就住進了那個房子，並且在裡麵生下了孩子。”
我的身體忍不住震了一下，下意識的回頭看，可是村子已經消失在遠處，連個點都不剩了，我隻能回憶起初次來到水磨村的時候，曾經去過的那個屋子，不過當時的關注點主要在外婆身上，對那個房子的印象也隻是門上貼了個“冥”字，可是現在細想起來又發現，外婆的家真的比彆的房子破舊許多，屋裡的陳設也更為單一，彆說比不上青衣的大房子，連活著的人的都比不上，就像是水磨村裡的貧民窟一樣，隻是一個很小的土屋，到處破破爛爛的。
就連後來回到家裡以後我還想過，是不是因為她的後代從來沒有給她燒過房子，所以那一大片的冥彆墅裡會突兀出這麼一個小破房子，好像的確從小隻給爺爺奶奶燒過紙錢燒過紙房子，可是對外婆一直不管不問的，如今想來心底還湧上一陣酸楚。
“後來呢？”我抑製住自己的感情，問他道。
“就在你母親剛滿三歲的時候，玉寒煙來了。”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