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動的胸膛跟打鼓似的，不安的轉過身子，可是映入眼簾的竟是空蕩蕩的客廳。
“你怎麼了？”
“有人跟我說話……”我忍住了，沒把他的名字說出來。
“小槐……”周舟的手敷上我的額頭，“是不是幻聽了啊？”
“你沒聽到？”
她莫名其妙的搖搖頭，“肯定是幻聽吧？”然後把我拉到了棺材旁邊。
孫光明將鑰匙對準鎖孔插了進去，霎時我就聽見了棺材裡傳來細微的響動，好像是長長的指甲劃過木板的聲音，但是看周舟和孫光明，都是一臉的平靜，看樣子似乎還是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那一刻我懵了，怎麼我聽得到的他們都聽不到呢？
隨著鐵鏈被一圈一圈的打開，孫光明在棺材的四個角上都貼上了黃色的符紙，但是那陣指甲聲減弱一會兒以後，又無端的響動起來，像是來自深淵處的呢喃，一點一點的，損傷著我的耳膜。
……
這裡麵，到底是不是姝兒？
我走過去輕輕撫摸了一下棺材蓋，心裡猛然一個悸動，好像是得到了什麼強烈的感應似的，棺材裡突然急烈的晃動了起來，孫光明忙說，“後退！”
我連忙一個箭步躥開。
棺材上的最後一條鐵鏈仿佛有生命一樣，自己緩緩地滑開，“哐啷”一聲砸到了地上，棺材裡傳來一陣令人發怵的呻*吟，緊接著中間裂開一條縫隙，棺材蓋也慢慢的被裡麵的什麼東西推開，露出了一個黑色的細縫。
有一股無名的風從四周席卷而來，我不禁打了個冷顫抖了抖身子，同時，卻聞到了一股奇特的芳香。
聞見這香味，隻覺得熟悉萬分，好像是穿越了千年的嗅覺，總是能夠在無形之中挑起一段最深刻的記憶，一旦清醒，可下一秒鐘又沉醉了進去。
身體裡有個東西在猛烈的撞擊著，想要靠近，離那個棺材更近一些……
我慢慢伸手，搭到了棺材蓋上，然後不由自主的使勁推開它。
裡麵立即傳出一陣陣詭異的嘶吼，低低的從嗓子裡慘叫出來的聲音，一片鮮亮的血紅色闖進了我的眼簾，像是道白光猛地射進我的瞳孔裡，一瞬間，眼前就隻剩下如血一樣的紅色，滿世界的紅色……
驚慌失措，一種無助的痛楚突然蔓延我的心間。
棺中人的麵貌仍然清晰可見，仍然是那樣的傾城傾國，膚若凝脂，瓊鼻挺翹，紅唇潤澤，貝齒如玉。一身紅衣，更是襯得她絕世麗影般如夢似幻。
細膩柔和的雙眉飛揚入鬢，烏黑的秀發披散開來，紅潤的嘴唇帶著一絲微笑，仿佛不是死去，而是沉沉睡去，又在做著什麼甜蜜的美夢似的。
“姝兒……是姝兒……”我情不自禁喃喃道。
第一次在現實裡見到她，這張臉卻還是像在夢中看到的那樣，霧薄孤山，像是仙山上的神女一樣，明豔不可方物。
她身上穿著的衣服是她死時的那身衣物，正是穿著這身衣服，被二皇子殘忍的玷汙，以往總隻能看到朦朦朧朧的模樣，以及是紅色的。如今一細看，竟然發現這身長裙豔麗非常，金絲細線，繡花錦緞，沒有一處不顯透出彌足珍貴。
上身的細紗衣中，隱隱透出其間彈花暗紋的紅色裹胸，能工巧匠用極細赤金絲穿上細碎生光的白色水晶珠，紗衣上麵的花紋乃是暗金線織就的偏偏鳳凰。
而那引人注目的對襟襦裙裙身之上，竟然繡的是牡丹鳳凰紋，點綴著細小而渾圓的碎珠流蘇如星光閃爍，無不透著奢靡的皇家貴氣。
外披的大褂自不必說，金錯繡縐的鸞鳥朝鳳圖，這細膩的針腳一點一點的組成一幅畫麵，不知道要耗儘多少人力物力，而製成這樣的一套紅衣，又需要多少心思和財力？
或者說……這樣的一套嫁衣……到底是懷著怎麼的心製作出來的……
可是……可是這不是二皇子給姝兒準備的那口棺材裡的衣服嗎……
我清清楚楚的記得……
往日的記憶幡然湧現——
自己身處那個美輪美奐的大房間裡，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副黑漆漆的棺材，裡麵，是一件紅色的喜服……
姝兒死的時候可能就是穿的這件衣服，所以她死後也穿著這件紅衣……
當時隻以為也許是喜服，可是現如今想想，為什麼是喜服？
為什麼二皇子要給她準備這樣一件喜服呢？
如果不是她躺在棺材裡，穿著這麼格格不入的衣服，刺激到了我的某處神經，我不會突然蹦出這種想法。
“是不是很驚訝？”
見我趴在棺材邊沿發呆，孫光明按耐不住的問了一句，然後把屍體腳底的一樣東西拿起來，朝我遞了過來。
定睛一看，差點傻掉了眼，他手中穩穩的端著一隻華麗奢侈的鳳冠，上麵鑲金帶玉，珍珠碧玉祖母綠，以及顏色仍舊鮮豔的點翠，穿綴著細小的紅珊瑚和瑪瑙，映襯就好像真有一隻翠鳥蠢蠢欲出，有如點點靈動的浮光魅影。
有雙龍從鳳冠頂部垂下，口中銜著一串光滑圓潤的珍珠，散發著自然的光澤，不必想也知道，有雙龍戲珠之意，可是，這種鳳冠不是隻有皇後才能戴的嗎？
就算是公主，就算他們的國家有所破例，可是姝兒是死在二皇子手上的，二皇子怎麼會腦殘到給自己那麼恨的人做這麼貴的衣服和鳳冠下葬？
不可能……
“這其中是不是還有隱情？”
我看向孫光明，很明顯，他給我看這東西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再結合他之前說的，難道我之前所以為的一切真相都要重新推翻了嗎？
“姝兒和二皇子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鳳冠，喜服，這還不夠明顯嗎？如果你恨一個人，會恨到什麼地步？是把他碎屍萬段，還是讓他身敗名裂？”孫光明邊說著邊看向姝兒，“毀了她的名節，再把她丟回到人世之中，或者賣入官窯充妓，這些才是對她的懲罰。”
周舟很快反應過來了，點破道，“所以二皇子隻是想占有她，對不對？”
“這種情況下，雖然是宿敵，雖然心中還是那麼恨她，也不希望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玷汙她……因為，這是由愛生成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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