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氣又好笑的問道，“您怎麼會這麼想？周舟不是很知名的主播嗎？網傳年收入幾千萬，怎麼會可憐到出不起病房的錢？”
“年收入千萬不假，但是這筆錢一到周舟小姐手裡，就會馬上投入那座研究機構，她也隻是留下一些勉強能夠撐住生活的錢罷了。聽說她住的房子是公司的，車也是公司的，唉……”
醫生說到這裡，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我心下卻有些失措。
他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投入那座研究機構？為什麼要投入研究機構？”我急急的問道。
我緊張得手心裡的冷汗一直往外冒，難道我真的誤會周舟了？
醫生聽我這麼問，眼神裡有些迷惘，“你不是周舟的好朋友嗎？她沒有告訴你？”
說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反射性的捂了捂嘴巴，臉色刷的一下就沉了下去，“這些事情你還是不要追問了，我進去以前是簽了保密協議的。”
“保密協議？”我更加迷惑了。
可惜醫生沒再跟我說什麼，急匆匆的就往前撇開了我。
“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還說自己簽了保密協議……”我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心裡的謎團卻越來越深了。
……
“在國外的時候到底發生什麼了？小琛是被誰弄成這樣的？還有，我爸到底是被誰殺死的？”
一進家門，我馬上將心底憋了許久的疑問問了出來。
盯著臣婉，她將小琛的行李倚在牆邊，回頭來，一雙深刻的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剛才那個女人是誰？是你朋友吧？你們為什麼吵架？”
“你問這麼多乾嘛？”
我心裡嘟囔著，怪不得剛才我回辦公室的時候她那副表情，原來全都聽到了。
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我連忙低下頭從口袋裡掏出了外婆給我的那根銀針，一邊說道，“我從地府上來就是為了找你，孟婆托我把這個交給你。”
“把這個紮在衣服上，你的靈魂就可以從這個身體裡獨立出來。”
“沒有生魂，也能出去？”她臉上突然寫滿了驚訝，好像很不相信的樣子。
“維持的時間隻有三個小時。”
“你要我幫你做什麼？”她挑了一下眉頭，泄露出一股聰穎的味道。
“是為了……玉寒煙的事。”我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特地看了臣婉一眼，她明顯有所動容，眉頭稍不舒適的皺了一皺。
“玉寒煙？他怎麼了？”她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地板。
這樣的扼住內心的悸動，她明顯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想到當初玉寒煙求著她要帶她會鋈城，卻遭到了臣婉果斷的拒絕。
“那個時候看你似乎一派皆空的模樣，心裡甚是為你感到驚異。放棄鋈城的逍遙快活，放棄和玉寒煙在一起的機會，你們明明可以一世一世的在一起，可你卻拒絕了，似乎是了悟了人生。”
我頓了頓，見她還是沒有反應，繼續說道——
“但是梵淵後來告訴我，了悟的太深，不是成佛，就是成魔。”
“玉寒煙現在已經成魔，他和冥帝一同為聻冥幽境賣命，要取得老鍋頭的不死藥方，要是這藥方真的流落到聻冥幽境的人手裡，後果不堪設想。”
不知道是我說的話吸引了她，還是不死藥方這四個字吸引了她。
驀地，話音剛落，她下巴微微一抬，眼角的幽怨越轉越深，“也許我並沒有了悟，但是這樣的生活我真的厭倦了，一世一世的重複著，體驗著彆人的一生，被迫著結婚生子，愛上不是我心底最愛的那個人……”
“那你為什麼不肯跟玉寒煙走？”我著急的問，眼看著她在我麵前，卻遲遲不接過我手裡的銀針。
“走？走能走到哪兒去？人的壽命太長，我占據著她們的身體，可是身體也在日漸衰老。三十歲還好，他可以騙你說，他喜歡這樣成熟的氣質，四十歲，勉強湊合，可是掩不住皺紋，五十歲，活得太可怕了，我的臉像是腐爛了的枯樹一樣，粗糙暗沉……可是沒有辦法，六十歲、七十歲、八十歲……到那個時候，你還敢相信你枕邊的男人說的甜言蜜語嗎？”
她瞪大了的眼睛充斥著驚恐的無助，她的臉上現出一種自卑的怯懦，急急但是軟弱的低下了頭，眉頭之間布滿了悲哀，張大的瞳孔中充盈著亮晶晶的淚花，一眨不眨的盯著我。
說實話，那一瞬間我被她的表情嚇到了。
這是一種多大的絕望，大概常人並不可想象。
我不是沒有考慮過從此以後梵淵和我的未來。
我是人類，會老會死，他是鬼差，不老不死。
我到了三十歲四十歲的時候會怎樣？
女人最在意的是自己樣貌，還有年齡，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愛情，恐怕不能夠長久的，至少女人是這麼認為。
尤其是年齡，一個男人是鼎盛年華，女人卻日漸衰老，這樣的變化對於她來說太殘酷了。
愛意連綿在歲月之上，越愛越熾烈。
即使男人看不到女人的蒼老。
然而事實卻是，女人確實已經老去了，枕邊人看不見，但是她自己看得見。
“沒有女人願意在裸露之時被比下去，被其他女人比下去不行，被男人的健美比下去也不行。”
充滿著淒涼。
“這就是你不願意跟他走的原因？”
我呆呆的問道，手裡的針摸著有些涼意。
她苦笑了一下，“你來找我做這個說客太不合適，他既然已經成魔，這就是他的選擇。”
“可是他會害死很多人的！”
臣婉沒有說話，轉過身去，低下頭給小琛整理衣服上的絨線，那樣子，活像一個真正的母親。
“所以你要一世一世這麼平庸的活下去？”
“這是懲罰。”她不知是在說服我，還是在說服自己。
“他的永恒青春，壓在我的日漸衰老之上，我所領會到的愛意，包含著他不理解的殘忍。”
“天臣給你的懲罰嗎？就因為你跟玉寒煙的關係？可是她當初說是為了壓製我體內姝兒的靈魂，現在為什麼還讓你在這裡呆著？”
她的手猛地頓住了，“你知道？”她不安的看著我。
“姝兒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她聽到這話時候的動容轉瞬即逝，低下頭以後，有些氣虛力弱，也有些哽咽——
“唉……”
她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她大概從來沒有在意過我，沒有在意過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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