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頭看著老奶奶，努力找回自己的鎮定說：“奶奶！跟您有關的！隻有您能救他的！他快魂飛魄散了，需要陰沉木！聽說您這裡有！求求您給我一小塊就可以！無論多少錢，無論什麼代價都可以！”
院子裡突然刮起一陣陣的陰風，桃樹左右晃動，老奶奶混沌的眼睛裡突然變得銳利起來，她伸手拉住我說：“你先去躲那裡！不叫你不要出來！”
老奶奶指的是旁邊做廚房的開著門的廂房。
我不解，老奶奶的聲音越發凶：“快去！”我不敢遲疑，起身躲進去，不一會兒就聽到房子外麵有好幾個人在說話。
“姑姑，我來看你了！”
“姑奶奶好！”
“舅媽好！我也來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給老太太問候，可是老奶奶一句都不理，隻是坐著繼續納鞋底。
我微微探頭，隔著窗戶的玻璃往外看，隻見，三個男的，兩個女的，圍著老奶奶。
等問候完了，那些人便開始相互寒暄，然後東拉西扯天南地北的胡侃。
可能是老奶奶的親戚吧！
我撫著胸口後退一步，打量這廚房。左側燃氣，熱水器，灶台都乾淨如新，鍋碗瓢盆都擺放的整潔有致。
右側……右側放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放著一麵鏡子和一本相冊，桌子周圍擺放著四張太師椅。
我膝蓋和頭都疼得厲害，一瘸一拐的走過去坐下，對著鏡子照照額頭，剛剛流了那麼多血，一定是很大一個傷口，可能會留疤吧！
我看著額頭上的血痂，歎了口氣，拿出濕紙巾擦了擦！
等我擦完傷後，外麵的人還在說話，我打開手機，卻發現這裡一格信號都沒有。
也不知道葉怎麼樣了！
因為剛剛的惶恐和疼痛暫時壓下的擔憂又冒了出來。我拿不到陰沉木怎麼辦？
看著葉魂飛魄散嗎？
如果老奶奶不肯給我怎麼辦？
搶嗎？
“嗤……”椅子突然搖晃，我嚇得趕緊舉起雙手默念：“我不該這麼想！我是遵紀守法的人！我沒有害人之心！”
房間裡一派平靜。
我默默的放下手，伏在桌子上默念：“求求老奶奶！一定要幫我這個忙！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目光撇到桌子上的相冊，便隨手一翻，隨即大驚失色……
這都是什麼照片啊？
黑白照片上，七八個人並排跪著，左右各有一個揚起刺刀的軍官，一個正要砍人，一個已經把頭顱砍掉，但跪著的人的身子卻跪的筆直！
這是……這是大屠殺的舊照片！
我呼吸一滯，隨即混亂起來。
不但這一張，還有其他的，都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越看越氣憤，最後我握緊拳頭對著桌子狠狠的錘了一下……
“什麼聲音？”外麵有個男人問。
老奶奶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說：“是我請的保姆，估計撞到桌子了！”
我瞪大眼睛，卻又聽老奶奶說：“太不懂事！沒看到有客人？還不沏壺茶來？”
這是對我說嗎？
我立即答應：“好！馬上來！”
看到櫃子裡擺放著一套青花瓷的茶具，還有一套銅製茶具。
我對瓷器雖然沒有太多了解，卻也知道有些人是嗜愛如命，這是易碎品，萬一摔壞了老奶奶會怪我，我就拿了銅製茶具出來，用冷水洗了洗，卻到處都找不到茶葉。
又聽外麵催得緊，索性咬咬牙，把旁邊暖瓶裡的白開水往裡麵一倒，端著出了門。
三男兩女中，兩個年輕的男人站著，餘下三人圍著石桌坐著，臉上都掛著笑，可我怎麼看都彆扭。
我把茶具連同托盤都放在石桌上，其中一個矮矮胖胖卻濃妝豔抹的女人不滿的訓斥我：“懂不懂規矩？這麼一放就完事兒了？”
意思是讓我沏茶？
我剛想走過去沏茶，她就用力打開我的手罵道：“笨手笨腳的你的手撞到我的頭了！
我：“……”我發誓我沒有碰到她，除了她打我手的拿一下。
矮胖女人連忙對老奶奶笑著說：“姑姑，你要找保姆怎麼不跟我說啊！這女的一看就沒什麼素質，又笨手笨腳的，不如辭了她，我重新給你找個貼心的？”
老奶奶沒有說話，放下手裡正納的鞋底，親自伸手提起茶壺倒了五杯水說：“你們渴了吧？喝茶。”
五個人哪敢撫了老奶奶的麵兒？都端起茶杯也不怕燙，品了起來，還連連誇讚茶香。
等喝了茶老奶奶說：“我午睡的時間到了，你們回去吧！”
五個人相互看了看，老奶奶又說：“三天後再來，我有事兒要宣布。”
“好！”
“好咧！”
五個人一走，我驚詫的看著老奶奶說：“這些人……”都不像好人啊！但是說不出口，都是老奶奶的親戚，我不好說什麼的。
老奶奶渾濁不清的眼睛撇向我，語氣十分強硬說：“你說隻要能求到陰沉木，什麼都肯做？”
要給我陰沉木嗎？我連連點頭。
老奶奶開門見山說：“冥婚也願意？”
冥……冥婚？
我不太懂老奶奶的意思，心中有些惶恐的看著她，她的眼睛裡逐漸清明，站起身緊緊的拽住我的手說：“跟我來！”
我覺得手腕疼，低頭看到老奶奶的手竟然不是正常的皮膚顏色，就像是枯樹皮一樣。我嚇壞了，本能的想要掙紮，可是老奶奶的力氣非常大，不但讓我掙脫不開，還拉著我邁步往主屋走，一路徐徐生風。
我踉蹌的跟著老奶奶的步子進了屋，一陣陰風刮過，身後的門咣當一聲自動關上了。
我的心像是被重錘打了一下，隨即咚咚咚的跳起來。
老奶奶拽著我朝黑乎乎的裡屋走，我聞到裡麵傳來悠悠的香氣，不同於花香也不同於熏香，味道很奇怪。
雕刻著雙龍戲珠的木燈架，那圓珠中間插著一隻白蠟燭。
蠟燭是燃著的，發出嫋嫋輕煙，這香氣竟然是蠟燭發出的嗎？
借著蠟燭昏黃的光，我到木架旁是一張古式床，床頭外擋的地方雕刻著龍鳳呈祥。
床位的方向是窗戶，緊閉的窗戶前放著黑色香案，案上擺著香爐貢品，之後是幾個牌位。香案前地上放著三個繡花蒲團。
“跪下！”老奶奶隨手一甩，就把我甩在蒲團上，我倉皇的抬頭，看到香案上擺放最前麵最小的那個牌位上麵寫著：葉子傑之靈位。
我仰頭去看老奶奶。她坐在旁邊的老式太師椅上，靜靜的打量著我。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說話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的顫抖：“老奶奶……您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她見我開口嘴角微微上揚，滿是皺紋的臉上居然露出慈祥的微笑：“我孫子十年前因故罹難，如今尋不到屍首，就無法投胎轉世做了孤魂野鬼。唯有一法，找人冥婚，待這人死後，我孫兒的魂魄就能跟著自己的妻子一起去投胎轉世。”
我瞪大眼睛，詫異的說不出話來，老奶奶的意思是讓我跟一隻鬼冥婚，然後去死？
老奶奶似乎洞悉了我的想法，笑著說：“你放心，隻是冥婚，並不要你自殺。你陽間的生活可以如常，不過每月初一十五都要來伺候我孫子。跟他做夫妻。”
我聽了這話渾身發冷，忍不住的顫抖。
做夫妻是什麼意思，我清楚的很！
我下意識的搖頭：“可是我已經有……”
“我並不在意你跟誰做過夫妻，隻要你確保每月初一十五過來就可以。”
老奶奶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我知道你想用錢跟我買陰沉木。但這陰沉木是不可再生的東西，你出多少錢我都不賣，唯有這個條件，你若答應，今夜就跟我孫兒拜堂洞房，明天一早我就給你陰沉木。你若不同意現在就走我絕不攔你。”
我緊咬牙關，心重兩個念頭爭鬥，幾乎要把我的心都撕裂了。
想到要跟葉之外的男人……男鬼……我心裡就漫出無儘的辛酸痛苦是為什麼？
老奶奶繼續說：“竟然讓你找到我也是你我有緣，機會隻有一次，我可以跟你確保，隻要你今天出了這門，之後便再也找不到我。”
我顫抖的抬頭，看著她臉上慈祥的微笑問：“為……為什麼？”
“鬼打牆。”老奶奶隻是平靜的吐出這三個字。
我的心一沉。
今天勢必要作出一個了斷。
答應跟老奶奶的鬼孫做夫妻，救葉。
不答應……葉等不了三天！
我又絕對絕對不能做對不起國家做違法亂紀的事情！
我的手絞在一起，想起葉溫柔的臉龐，想起他為我做的種種，想起老楊說的十世……
我癱軟在蒲團上說：“我答應！”
“當真？”老奶奶麵上露出喜色。
我點點頭說：“我答應！不過，請你讓我先看看陰沉木！”
老奶奶笑著說：“這有什麼！難道我害怕你搶不成？”她說著站起身，繞過椅子到身後的立櫃，從腰間拿出一串鑰匙慢慢的打開鎖。
櫃子裡沒有放任何我認為的值錢的東西，隻有一個人……不，一塊大木頭！
也不對！
是一個雕刻成人形的漆黑泛紅的木頭。
我緩緩站起身，看著黑漆漆的木雕這麼大我絕對扛不走的。
老奶奶說：“這個變身陰沉木，因它才能確保我孫兒的魂魄安寧。”
我點點頭，原來如此……可是下一刻又想到：“我拿走這個救……你孫兒怎麼辦？”
老奶奶含笑道：“難為你擔心我孫兒！”
我不是擔心你孫兒，我是擔心我答應跟你孫兒冥婚後，你不給我陰沉木！畢竟隻有一塊，保孫兒和救外人之間，你一定會選保孫兒吧！
我隻這麼想，卻沒有說出口。
那老奶奶卻說：“這個你放心！隻要你答應跟我孫兒冥婚，以後他的魂魄便與你一榮俱榮，隻要你不死，他便不需要這陰沉木。”
“真的？”我瞪大眼睛，這個說法我從未聽過。
“你若不信現在便走！”老奶奶哐當一下關上櫃門。
我心裡打鼓，咚咚作響，不知道這老奶奶是不是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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