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連環謎案(九)

2017-07-20 作者: 海鑭溪
第118章 連環謎案(九)

聽出同事的調侃,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單軼有點因措手不及而難為情,他下意識轉眼去看另一名當事人江瞳,隻是江瞳此時卻並沒有像他潛意識裡所預想那樣,對他回以相同的反應,反而在他轉望去看江瞳的瞬間,對方正斜眼看向另一邊跟著瞎起哄的杜宇,表情鹹淡不明。

“看起來你已經吃飽了啊。”江瞳習慣性,做出收尾陳詞。

“呃……”杜宇嗅到了一股大不妙的氣息,他知道自己一定又踩著師父的怒點了,正心裡暗自打鼓,思量怎麼開脫,就又聽江瞳的話音傳來。

“走了。”江瞳說著,已經轉身,邁步朝最後一盞勘查燈下聚集的人堆走去。

“去哪兒啊?”杜宇茫然發問。

“解剖室。”江瞳的話音遠遠飄來。

“井一曼的屍體不是已經派給市局法醫負責了麼?”杜宇不解。

“那我們也可以去了解一下。”江瞳聲音折損率又增了一分。

“可是主刀人是蔡老啊。”因為江瞳音量的減弱,杜宇放大了自己的說話音量,喊道。

沒有再得來江瞳的回應,不知道是江瞳是距離太遠沒有聽到,還是就故意不想理杜宇,反正杜宇就是沒有說“不”的權利,除了跟平常一樣乖乖的隨步跟上。

江瞳的講話作為,實在有些不解風情,這讓被甩在原地的單軼有點莫名悲涼,技術員卻還嫌不亂,在兩個人也起步要走的刹那,彆有深意地拍了拍單軼的肩膀,說:“小夥子,女孩子多少都是有那麼點矜持的,彆心急。”

單軼真是百口莫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等人手在最後一盞勘查燈下聚齊,幫助掃尾技術員們將所有勘查器具全部收納妥當,同時又詢問了一些關於發現井一曼屍體的細節,江瞳六人便二次分組乘車,不過這次是分道兩路,一路由包法醫作司機,車裡全是法醫和法醫學生,行使目標直向市法醫學解剖室;另一路由單軼作司機,車裡一個痕檢一個刑警,開路市局專案組。

“你真的確定要去解剖室麼?”臨上車之前,單軼還是有點不放心江瞳去跟蔡老“對峙”,他雖然沒有親眼見著,當初江瞳因為金健健案跟蔡老發生爭執的場麵,但從事後杜宇惟妙惟肖地學舌聽來,以及後來局裡各種關於江、蔡恩怨的流言蜚語了解,他總覺得如果把江瞳本人放去跟蔡老相見,蔡老絕對會秒變洪水猛獸把江瞳給生吞了。

“對啊,怎麼了?”江瞳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反問。

單軼被江瞳這一問反而不知該說什麼好,杜宇卻在旁邊敲起邊鼓,代為表述,說:“聽說蔡老特彆記仇,睚眥必報,師父咱要不就彆去互相添堵了唄,蔡老也是老江湖,對井一曼的屍檢肯定不會有什麼紕漏,而且咱們這會才去,說不定人家都已經檢完了,咱們再去參合,萬一又被蔡老誤會了,多影響內部團結。”

江瞳聽杜宇又在胡攪蠻纏,不予理會,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您上車……”杜宇認慫,恭恭敬敬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從此拉上了嘴巴的封條。

“你們回去,如果DNA室那邊出結果了,來個電話。”江瞳對單軼說完,扭頭上了車。

入夜雪還沒停,四周越積越厚的雪層,反射著道路兩旁的路燈光線,把雪夜照得格外明亮。不過交通還是依舊糟糕,不斷變速,不斷暫停,勘查車總算駛離了擁堵地段,進入了順暢環線,之後路況相對較順,車子終於能夠以正常車速駛入了市法醫學解剖室所在辦公樓的大院裡。

在解剖室中,江瞳一行毫無懸念的“遭遇”了蔡老。

走進解剖室的時候,井一曼屍體的解剖進度已經進展到了尾聲,基本該切,該看,能切,能看的,都已經被蔡老熟練而利落的刀工層層分解。

“蔡老。”江瞳一進解剖室門,就衝解剖台上的執刀法醫——蔡老恭敬地打了聲招呼。

“嗯。”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蔡老內心的真實意願,可能極不待見江瞳這個目無尊長的毛丫頭,但始終人家進門還是給足了自己麵子,所以也就沒太擺臉,從鼻腔裡發聲應了一聲,雙眼一直關注在從死者腹腔內,將子宮的切割出來的操作上。

“我能看一下屍檢記錄麼?”江瞳看開端不錯,嘗試展開接下去的話題。

“嗯。”蔡老不動聲色又應了一聲,繼續手裡對於死者子宮的分離。旁邊負責記錄的助手聽到蔡老的指令,當即將手裡的屍檢記錄表遞到了江瞳麵前。

江瞳接過表格,仔細閱讀了一遍,同時杜宇、仲可晴也湊到跟前去一起看,當同看完全部時間內容,最後看到表格的死因結論一項時,仲可晴滿臉詫異地脫口而出,說:“死者呼吸道和肺泡中均未見溺液,怎麼死因判斷的結論是溺亡呢?”

聽到這樣的問題,蔡老手中的手術刀暗頓了一下,他眉頭微皺,轉眼瞄了一下作為領頭人,帶小孩兒們進門的江瞳,可是江瞳此事卻雙唇緊閉,並沒有要開口指導的意思,隻有站在另一側的杜宇臉上神情嚴肅,似乎在努力組織語言,有種要試圖說出完美答案的表現,隻可惜他實在太自我糾結了,以至於他的滿腹學問還沒有來得及發表,就聽一個聲音搶先一步做出了解釋。

“不是所有溺亡都必須伴有呼吸道和肺泡見有溺液的情況。”包法醫的嗓音從相對外圍的斜後方傳來,他代替屋裡的一眾前輩為仲可晴做出了解答,道,“事實上,溺死依呼吸道內有無溺液及其發生機製分為典型和非典型兩類。前者就是溺液進入並阻塞呼吸道和肺泡,影響氣體交換,引起典型的外窒息而死亡;後者是因反射性引起心跳停止而死亡,呼吸道中並無溺液,所以也稱為乾性溺死,按照記錄在冊的案例統計,這種溺亡情況約占落水溺死的15%。也就是說少數人可死於入水後一刹那間,這是由於冷水刺激上呼吸道粘膜引起聲門痙攣導致急性反射性心跳停止而死亡,這種情況又多發於冬季以及寒冷地帶。而反觀這起案件中,井一曼死亡的時間是黎明,現在也正處冬季,當事人在沒有做好充足準備的情況下突然下河,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間激降她的體溫,就非常容易造成當事人突發乾性溺死的悲劇。”

“哦,可是難道就沒有其他原因了麼?”仲可晴問,“死者不是被殺的麼?如果是乾性溺死,那完全也可能是意外呀。”

“當然也有,其他機械性窒息的可能性,隻是死者屍表除了死者枕部見有硬物磕傷外,無明顯傷痕,口鼻咽部都未見外力作用的損傷或淤青,另外結合死者屍檢表裡記錄的,死者被撈起時皮膚濕冷,黏稠感,顏色蒼白,全身皮膚立毛肌呈現所謂雞皮疙瘩,這些都是很明確的溺死特征,溺死的結論沒有太大的問題。”包法醫說,“另外,判斷案件,其實忌諱先入為主。”

“那如果不是懷疑死者被他殺,咱們為什麼那麼堅持要家屬簽字同意解剖呢?”仲可晴聽完包法醫的話一臉茫然,她不理解眼下屋子裡的所有人,圍著一具可能僅僅是意外致死的屍體是為了什麼,她覺得,早知那麼明確死者是意外死亡了,還不如為其家屬留個全屍憑以慰藉。

“表麵上看起來像是意外,但不一定就是意外,咱們做法醫的,要細致入微憑事實說話,不解開最後的疑惑,決不能輕易下出最後的結論,否則這就是對咱們的奉獻終生的職業和咱們誓死捍衛的正義不負責任。”杜宇搶話發言,自從包法醫“插足”以來,每每進入討論階段,他都會覺得受到壓製,不得不見空插話,怒刷存在感。

三人這邊說的熱鬨,江瞳卻始終不動聲色,一麵看著手裡的屍檢記錄,一麵轉望解剖台上的蔡老。

“蔡老,死者的子宮有什麼問題麼?”江瞳終於說話了,她的關注點直落到蔡老一直在專注處理的事情,說話的同時,她已放下了手裡的屍檢記錄,走去了蔡老所在的操作台,順便從旁邊的器械盤裡取來一雙手套,帶到手上。

蔡老被江瞳問到,略有一些意外,基於他心底對於江瞳的成見,他本是不想跟江瞳說話的,然而作為一個具有行業優越感的他,對於客觀年齡小他許多的小輩虛心請教,卻無法拒絕,所以他回應了,說:“死者的內陰擦拭物見有血跡,我看看她子宮是不是有內壁損傷。”

江瞳聽話,也對從死者身上摘下來的子宮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子宮被打開,其中的情況被操作台上的人一覽無餘。

“咦,子宮裡麵怎麼這麼多淤血。”發現江瞳轉站,杜宇湊上前,一眼就看見剛好被打開的子宮,咦道。

“是死者被人毆打,造成子宮內膜出血麼?”仲可晴問。

“子宮前方有膀胱,後方有直腸,就算是死者生前被人打的內臟出血,也不可能是子宮出血啊。”杜宇糾正仲可晴的盲區道。

“那這麼多淤血……死者流產了?”仲可晴繼續猜測,這次杜宇卻沒再出口否決,而是一臉嚴肅地看著操作台上蔡老對死者子宮的剖解。

“內膜增厚有脫落跡象。”隨著年輕人在一來一去的討論,蔡老開口說出了他眼中的解剖發現。

“內膜增厚……有脫落跡象……”杜宇念叨著蔡老的描述內容,思索著其對應的現象結論。

“死者正在例假。”江瞳脫口而出最終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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