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發問，昆婭伸出指頭，在那張泛黃的報紙上戳了一下，說：“喏，唐總不會是裝糊塗吧？”
看著那張黑白照片上，年輕時候的檀慧老師，我的心裡徜過一陣歲月的悵惘。命運的流轉裡，有些是悲傷的，有些卻是美好的，摻雜著歡樂與痛苦，那才叫做人生。
曾經有一次，在歐洲建築史的課堂上，檀慧老師用優美的女中音，字正腔圓，一字一頓地說：“無論是憩於山戀之上，還是河流之中，或者駐足於生我於斯的古老中國，抑或留連於遙遠的西方，建築都是有生命的，它凝聚著一個民族的信仰，也傳承著我們對藝術與文化的獨特理解。”
至今，老師的話猶在耳畔，每回在設計遇到瓶頸時，我都會告訴自己，建築是安放生命與人生的所在，無論如何都要做到最好。
檀慧老師的課，是最美的課，隻是我們緣份太淺，僅僅一個學期，就由彆的老師替代曾縈繞著那優美聲線的位置。
分彆這麼多年後，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竟然有人將一張泛黃的報紙擱在我眼前，那張報紙上有我最敬愛的檀慧老師。
“就是這個女人！”昆婭的指頭停留在照片上，老師尚烏黑的發梢。
“她叫檀慧，是我們學校建築係優秀的老師，也是一名享譽國際的古典建築設計師！”我正色提醒昆婭，讓她懂得尊重我的師長。
“哦。這麼有名啊！”昆婭眼色裡顯出一絲滿不在乎，像她那樣除了錢啥也沒興趣的女人，藝術在她那裡簡直就......
我沒有往下想，及時打住了將她往更醜陋的方向設想的不愉快。
“她怎麼了？”我繼續問。
“嗬嗬，看來唐總真是忘了那麼重要的事件啊！”昆婭的眼睛瞄了我一眼，接著說。
等眼前這個讓我覺得渾身不舒服的女人叨叨半天，我才聽明白，原來，她竟是衝著那幅油畫來的！
我的心上立即浮起不安的情緒。
那一年的秋天發生的事情再次漫上心頭，我隱隱感覺不好。我坐直了身子，嚴肅而冷峻地看著昆婭。
我終於明白了，她為什麼讓我看檀慧老師的照片，我萬萬沒有想到，這麼些年過去了，那幅畫竟然引來眼前這些人。
我知道它是珍貴的，但我並不認為它對所有人都是珍貴的，那麼，他們究竟為什麼要得到它？
可是，昆婭撓著頭想了半天，也給不了我答案。她的目標很簡單，拿到油畫，換取那套公寓。
我冷冷一笑：“我憑什麼要將那幅畫給你？”
張了張紅紅的嘴唇，昆婭遞過來一張城市規劃的模擬圖。看著那張五顏六色的圖紙，我忽然有些明白她要用什麼來進行交易了。
“唐總您看，如果你能將那幅畫給我，您可以得到一個關鍵人物的幫助，在接下來新區的開發中，貴公司......”昆婭沒有將話說話，故意留了半截。
我咽了咽口水，抬手摸了摸乾裂的嘴唇，我不太相信，就這麼個不起眼的女人會有如此神通的能力。
大概看出了我眼裡不信任，昆婭微微一笑，將一段手機視頻在我眼前晃了晃。
視頻裡，盛裝的昆婭很端莊，完全不似眼前這番妖豔打扮，她跟在一個中年男子的身畔，倆人相談甚歡，看得出，關係非同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就這麼一個女人，竟然竟然......
我看著視頻裡的那一幕，感覺這個世界真是遠遠超出了我的認知。
但是，我還是堅定地搖搖頭：“那幅畫早不在我身邊了，多年以前我就送給一個已經出國的朋友了。”我開始瞎編。
然而，我還是低估了昆婭的能力，她笑而不語，竟然又從手機裡翻出一段視頻，正是我與柳蟬去光明銀行辦理保險箱業務的情景。
一連串的意想不到讓我吃驚吃餘，也十分震怒。這麼長時間，我竟然從來沒有發現有人一直在跟蹤我。
“是的，我是去銀行辦過重要物品的保管業務，那又怎麼了？”我試圖蒙混過去。
昆婭冷冷一笑：“唐總當我三歲小孩呢，您寄存的東西就是那幅畫吧！”
這一次，我沒有否認，而是將眼睛聚焦在那張過度粉刷的臉上，說：“昆小姐，看來你今天是我唐某不太歡迎的客人，我希望會麵到此結束！”我開始下逐客令。
話都說開了，我也不想假模假式裝客氣了，而是站起來，對著屋外喊：“柳秘書，送客！”
很快，柳蟬就出現在門口，對著昆婭做出一個“請您走好”的送客姿勢。
當昆婭從柳蟬身邊經過的時候，忽然輕輕抖了一下，這個細節沒有逃過我的眼睛。那女人離開後，我對柳蟬說：“我怎麼覺得她有點怕你呢？”
柳蟬瞥了我的一眼，點點頭，自語到：“我也發現了，這女人一看到我，眼神就老躲躲閃閃的。對了，唐總，那支口中紅我已經交給陳警官了。”
我說，哦，然後想起那纏在口紅上的，柳蟬的發絲，想要問問，是不是就那樣交給了陳申，還是？我想了想，卻沒有開口問，不如回頭找個機會問陳申算了。
發了一個微信給陳申，繞了半天，試圖讓他告訴我那支口紅有沒有纏著女人的發絲。他果真是個聰明人，很快發了張圖片過來，圖片上是那支被女人頭發緊緊纏住的口紅。
一個可笑的表情飛了過來，緊跟一句話：“唐總的柳秘書，感覺像個女巫！”
我們同時在微信裡發著哈哈哈的表情。
很快陳申就沒有再搭理我，隻回了一句：“我要去現場了！回頭有時間再聊！”
現場？又出啥事了？想起剛剛在公司，陳申接電話的表情，我感覺心又提到嗓子眼，心想，彆再出啥事了，我感覺尤其累，尤其煩。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仿佛都千絲萬縷的糾結在一起。
我希望古城可以平靜些，讓我能夠平靜麵對接下來的任務與挑戰。董事長昨天在電話裡明顯表示了不滿，他說目前各家地產公司都給出了相當有競爭力的競標方案。
董事長具體而明確地給我下達了死命令，新區開發的項目一定要拿下來，否則我這個總經理也就不用再乾了。
壓力忽然再次如重重烏雲般壓過來，我想起剛剛昆婭的那段視頻，不禁的猶豫起來。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