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安老師手裡的那顆珠子,心裡有些緊張。
忽然,眼前一道光影閃過,安老的手指直指我的眉心,我啊呀了一聲,感覺一陣脹痛與灼熱感,幾乎是趔趄了一下。
晃了幾晃,我好不容易穩住神,站定了。
此時,安老師已經兩手空空,那顆珠子也不見了蹤影,我忽然有些明白過來,指指自己的眉心。
安老師微微一笑,點點頭,似是知道我的意思。
我摸摸自己的眉心,那裡依然有發脹的感覺,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覺得不合適宜,遂閉了嘴,隻看著眼前的安老師,等他發話。
然而,安老師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替我拂去滿身的花瓣說:“花香可聞,花魂勿戀。”
說完,便大踏步往前走去,我也隻好帶著一肚子的疑問跟隨著他往上山的小路走去。
一路上,我不停地摸摸眉心那脹痛的地方,現在,我知道了,那顆小小的珠子就藏在那裡,雖然我完全摸不出它的冷熱形狀,但是我知道它就在哪兒。
現在我也明白了,其實它早就藏身在我的眉心處了,隻是我自己渾然不覺而已,至於昨夜它為什麼忽然滑脫出來,我並不清楚。
想起那隻撫摸自己後頸的,冰涼的手,我忍不住打了寒噤,也許,一切都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如影隨形,我想躲都躲不開。
幸虧我那衣服是棉質的,所以此時貼在身上還算太難受,若像安老師一樣,一身絲綢,我估計自己一定會冷得直打哆嗦。
上山的路,鋪滿了雜草。
太陽已經完全跳出地平線,在山崗後頭露出紅紅的笑臉,枯草上的冷霜也開始變成露珠,那草地踩上去,又濕又滑。
看到我小心翼翼,生怕摔跤的樣子,小瑛在後麵開起玩笑來:“爸爸,你看巫子哥那上山的姿勢,跟笨熊似的!”
“這大清早的,不要吵!”安老師扶住一棵對,停留了一下,對女兒嚴肅地說。
聽到父親嚴厲的口氣,小瑛住了嘴,沒敢再發聲。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沉鬱起來,剛剛才平複下去的不安情緒,這會兒又慢慢浮了上來。我又開始心慌起來。
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此次上山到底要乾嘛。
一線蔚藍透過黃綠相間的樹葉出現在樹林上方,順著那條歪歪斜斜的小路,我走走停停,兩隻腳跟灌了鉛似的,腦袋也變得昏昏沉沉起來。
有鳥兒倏忽飛過,我很羨慕它們的輕靈與自由,也恨不得自己生出一雙翅膀,就不用走這崎嶇不平的山路,撲扇著一對小翅直接飛往目地的。
看到我的狼狽不堪,安老師不停地搖頭:“你現在怎麼還不如我一個老頭子?看來,這城裡的生活還不如鄉下過得實在,每日花團錦簇,錦衣玉食,也不過如此而已!”
想想也是,城市的鋼筋水泥卻讓我們的肉身變得如此羸弱不堪,實在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快到了,哥!”小瑛指指前方。
那一塊褐色的瘦碑,刺穿矮矮的樹林,驕傲地矗立在不遠處,我長長籲了一口氣,艱難的旅途終於要結束了!
離那碑百米遠的時候,安老師招招手,示意一行人停下腳步。
他開始四周查看,從地麵到樹杈尖,都認真查看了一番,然後回身問小瑛:“鑰匙呢?”
“在這兒呢!”小瑛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從我所在的位置拋給了安老師。
一道弧線從我眼前劃過,我說:“這不是???”
小瑛迅速抬起手指,“噓”了一聲,沒讓我將話說出口。
我是想說,這不是那把安家祠堂的銀質鑰匙嗎?
穩穩接住那把鑰匙時,安老師的行動敏捷得像一個年輕的男子,這讓我欣喜之餘也有些驚奇。
前些日子看到的他還是那般病弱不堪,也不知道是服了什麼神藥,竟然一下恢複到這般精氣神,真是不可思議啊!
看到安老師健步向前,我和小瑛也趕緊跟了上去。
安師母卻仍然遠遠站在一旁,隻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我問小瑛:“師母她?”
小瑛看了一眼離我們稍遠些的母親,輕聲說:“外婆不久前剛去世,媽媽重孝在身,所以不能離安魂的碑太近。”
竟然不知道小瑛外婆去世,對於今天才知此事,我感覺有些歉疚,說:“小瑛,節哀順變。”
小瑛點點頭,忍住哽咽,說:“爸爸已經到那裡了,我們也過去吧!”
樹林裡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還有我們的腳踩過草地的窸窣聲。
終於在那塊墓碑前站定,我神思飄忽,仿佛喧囂的城市已經遠離,我現在站立的土地是一塊亙古的荒原
小瑛從背包裡取出香燭,燃上,然後抬起右手,虔誠地向東方順時針畫了一個圓。
我學著她的樣子照做了一遍,她轉頭看了我一眼,好像忍住笑似的抿了抿嘴。
安老師手裡拿著那把銀質鑰匙,輕輕地在安魂碑上寫下了一個字,隻能看見他的手指移動的軌跡,我猜不出那是一個什麼字。
寫完後,他將鑰匙還到小瑛手裡。
小瑛依舊小心翼翼地將那把鑰匙收好,然後對我說了一句:“我們倆去古墳上看看!”
我問:“為什麼?”
小瑛推了一把:“什麼為什麼?讓你去就去唄!你是個好奇寶寶啊?”
聽到小瑛的嗬斥,安老師沉下臉來,說:“瑛兒,彆老是那麼不懂事,說話總是沒正形!”
吐了吐舌頭,小瑛做了個鬼臉,帶著我往古墳的方向走去。
那真是個苦差事,剛剛站在那片潮濕的草地上,也算是個休息的姿勢,這會兒又跌跌絆絆往另一處走去,我的兩隻小腿不爭氣地彈起了三弦。
“哥,你快點嘛!彆耽誤了時間,一會兒爸爸又要說我的不是了!”小瑛嘟起了嘴,轉過頭來朝慢騰騰的我催促著。
我想回頭看看安老師,但小瑛已經走過來扯住我的袖子,不由分說地往前使勁拖了。
那可憐的腳已經完全沒勁兒了,可我還得裝出很努力的樣子,以免小瑛徹底看不起我。
幾乎是連拖帶拽的,小瑛終於將我弄到那座看上去孤零零的古墳旁邊。
仍然是焚香叩頭,我跪下去的時候,險些跌倒在地,感覺膝蓋一陣刺痛。
糟糕的是,當我的頭碰到冰涼的地麵時,眉心處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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