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青霧繚繞中，我迷失在那樹白梅之下。
那傳雲而來的聲音，讓我覺得十分縹緲。難道我仍身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做著夢？
抬手掐了自己一下，很疼。看來，這並非是在夢中了。
笛聲消散後，響起了內斂而深沉的大提琴聲，是那在我耳邊曾經縈繞過的曲子。
覓著樂聲，我漸漸往雲霧的之中走去。
我的眉心又開始灼熱起來。
終於，那青霧散儘，白梅也消失了，一偌大的而空蕩蕩的劇場出現在眼前，我站在中間的過道上，遠遠望著那一束燈光照耀的舞台。
孤獨。
那眩目燈光下一紅衣女子背對著我，坐在一把椅子上。
那長長的披肩長發隨著拉動琴弦的手而輕輕搖曳著。
她的背影有一種寂寥的詩意。
我想找個地方坐下來，腿卻挪不動，仿佛被施了法術定在原地一般。
一曲終了，那拉琴的女子站起來，仍然背對著我，深深地躹了一躬，然後便走進紅色的幕布裡。
現在，那舞台隻剩下一把空空的椅子了，燈光默默地傾瀉下來，它上看去是那樣的孤單，仿佛在等待一去不返的戀人。
我想要向前，卻覺得四肢乏力。
終於，我喊了一聲：“有人嗎？”
劇院裡回響著我的聲音：“有人嗎？”
拿出那張音樂會的門票，它已經被我的汗水浸得柔軟而模糊，連日期都看不清了。
我有些憤怒，將那張票高高舉起來，揮舞著喊到：“我是來看音樂會演出的！”
仍然隻有沉悶的回音。
忽然，舞台上那塊紅色的幕布嘩地被拉開，裡麵是一片雲蒸霞蔚，隱隱綽綽千樹萬樹盛開的花，仿佛春天的桃花溝。
音樂再次翩翩而來，交織著曼妙的歌聲——
那如泣如訴的歌聲似是在講述一個女人的往事，有悲歡離合，有生離死彆，有愛情情仇。
我聽得淚如雨下，渾身戰栗。
恍惚間，我驚問，前世今生，我是何人？
怎麼這女人的聲音仿佛能夠穿透我的靈魂，將我帶離此時所站立的這座城市，我隨著那歌聲穿山越水，時光倒流，回溯到遙遠的另一個世界。
有海水拍岸，有野鳥歌唱，有祥雲繚繞，有佳人在水一方。
清清嗓子，我想應和，卻喑啞無聲，喉嚨裡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一曲罷，涕淚下。
空中忽有風鈴聲悠悠傳來，稍稍凝神任側耳細聽，那聲音若有若無，又漸漸消失而失。
慢慢的，幕布重新拉上。
世界又重新陷入一片靜寂，舞台上連那束燈光也沒有了，隻要劇院四麵牆上微弱的壁燈散發著昏黃而寂寞的光。
撫撫自己仍微微顫動的心，恍然不知身在何處。
正呆呆怔在原處，遠處忽然走來一老者，佝僂著腰，慢慢接近我所在的位置。
“清場了——”他說。聲音低沉而嘶啞。
“演出結束了？”我問。
“演出剛剛開始。”他說。
那語調不似開玩笑，真真切切，讓我忍不住想要發抖。
“為什麼隻要有一個人來看演出？”我問。
“這劇場裡坐滿了人，難道你看不見？”他冷冷地環顧四周，冷冷地說。
看著那空空的劇場，我想要反駁，他卻走遠了，一麵嘴裡念叨：“清場了——清場了——”
他越走越遠，隻剩白發蒼蒼的腦袋浮在昏暗的光線裡，直至徹底看不見。
我也慢慢往來時那道門退去，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再次變得陰森恐怖的地方。
還好，現在腳變得靈動了，我可以隨意走動了，於是趕緊加快了步伐，想要快速地接近出口。
“先生，能否等一等？”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
那聲音很優美，極有穿透力，讓人為之一震。
尋聲覓去，在劇場倒數第五排的中間，站著一個身材勻稱的女人，看不太清模樣，但從她的站姿及動作來看，非常優雅，應該是個極有氣質的女人。
完全是身不由己的，我下意識地點點頭，並朝她所在的位置走過去。
途中，我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然後那隻闖禍的腳好像被什麼東西十分用力地輾壓了一下。
我疼得咬了咬，感覺剛剛好像是被人故意踩了很重的一腳。
為了在女人麵前保持風度，我努力平衡住，沒有摔下去。
走到那個女人身邊時，我才發現她的臉上竟蒙著一塊白色的麵紗，也許是因為我是個陌生人，不想讓我看到她的容貌吧？
“我隻能想讓您再聽一曲，那是我的最後一曲，也是我最喜歡的一曲。”她說的話讓人有些聽不懂。
但是，我還是點點頭。
她說了聲謝謝，便起身離開。
我想，她應該是去後台準備演奏的樂器了吧。
果然，我沒有等多久，舞台中央的那束光又亮了起來，那把孤獨的椅子也靜靜地立在那裡，椅子上還是那個披肩長發的紅衣女子，仍然背對著我。
這一次，除了低沉的大提琴聲，還有那淒美卻穿透人心的歌聲——
灰蒙蒙的清晨/唯有淚水不止不息/沉睡的你躺在冰冷屍床/眸中盛滿往昔悲傷/美妙聲音消失在紅塵/從此/靈魂將陷入永恒的沉默。
當那首歌與如泣如訴的大提琴旋律飄進我耳朵時，我身上似竄過一股寒流，不禁的打起哆嗦來。
這，這不是尋首悼念雨菲的小詩改編的嗎？
舞台中央的那個女人，就是剛剛在我身邊的這個女人？
她的背影仍然如癡如醉地拉著琴，我的冷汗卻不停地往外冒。
終於，歌聲與琴音戛然而止。
那女人慢慢站起來，一動不動地停留在原地，既沒有說話，也沒有躹躬。
劇場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沉寂，我能聽見自己心臟卟卟跳動的聲音，還有脈搏裡血液快速流動的感覺都不停地刺激著我的神經。
我壯著膽子朝著舞台上的女人問了一聲：“請問，你是雨菲嗎？”
也許是我聲音太小了，舞台上的女人仍然靜靜地背對著我，沒有發現任何回應。
提高聲音，我又問了一遍：“請問，你是雨菲嗎？你是宋小慧嗎？”
這一次，那個背影微微搖晃了一下，我的心裡也跟著一緊。
令人窒息的沉默了幾分鐘之後，舞台中央的女人慢慢地，慢慢地朝我所在的位置轉過身來。
馬上要就要見到她的廬山真麵目了！
我的心開始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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