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柳蟬說，然後彎腰從地板上撿起了那支口紅。
柳蟬的意思是想，殺人的不是口紅，殺人的應該是惡魔。
歲生被柳蟬的嗬斥嚇了一跳，然後委屈地咧嘴嗚嗚哭起來，我趕緊扶住他的肩膀安慰著他，然後瞪了柳蟬一眼。
柳蟬卻是滿臉的不高興，她覺得自己並沒有說什麼特彆傷人的心的話啊，這孩子怎麼就哇哇哭起來。
我向柳蟬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拿上口紅趕緊走人。
柳蟬怏怏地指指已經放在桌子上的，孩子的嶄新的衣服，說：“行，唐總，那我先回去了，衣服買了好幾套，內外都有。”
我嗯了一聲。
門外響起發動車子的聲音。
我知道，柳蟬新近買了一輛很不錯的轎車，現在走到哪裡都是自己駕車，也難怪剛剛來得這麼及時，都是因為有車以後方便了許多。
那車子並不貴，性價比挺高的，還是她務實，知道汽車隻是個代步工具，不需要過於華麗的外表。
很多事情，方便就好，何苦總是為麵子，活在彆人的眼睛裡。
在這一點上，同樣是女人，她與嬌兒的差彆簡直不是一星半點。
現在，每每想起嬌兒時，我內心都充滿著失落與不快，還會浮起一絲抑鬱的情緒。
罷了，我揮揮手，不去想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吧。
等柳蟬離開，我將新衣服往歲生手裡一塞，將他推到臥室裡，示意他趕緊換上。
再次出現在我眼前的歲生，是個唇紅齒白，看上去清秀而機靈的孩子，十人惹人喜愛。
雖然折騰了些時間，我看看手機，仍然覺得睡覺太早，便建議歲生一起出去走走。
歲生拍手稱快，說是在家裡就是憋得難受，能出去玩實在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於是我便披了件外衣，帶上門，倆人一起到彆墅區四處晃晃去了。
好久沒有這麼心情愉快地出來閒逛了，有個活潑的孩子在身邊就是不一樣，總能夠給你帶些意想不到的驚喜。
他會看到一隻野貓也會跟蹤上去逗弄一番，仿佛那些小貓能聽懂他說什麼似的。
但是，隻要一見到狗，歲生就會躲得遠遠的，怎麼都不肯接近。
我問他，怎麼會這樣怕狗。
他隻是搖頭，卻不肯說出原因是什麼，問了幾次都沒有結果，我也隻好作罷。
好好的天氣，忽然落起小雨來，我叫了聲不好，拉上歲生就往家的方向跑。
可那雨來得十分迅猛，嘩啦啦的就讓人無法繼續前行，而此時，我們離彆墅的位置起碼要十分鐘左右才能走過去。
沒有辦法，我隻好帶著歲生找到就近一個涼亭躲雨。
風起雨過，我倆都不禁打起哆嗦來。
我將他攬過來抱在懷裡，一麵輕輕撫摸著他的小腦袋，他也將乖巧地將頭靠在我懷裡。
那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反而越來越瘋狂，身後的竹林發出可怕的聲音，此時，連路過的人都沒有。
後悔死了，剛才就應該消停些，老老實實呆在屋子裡多好，也不知道我是抽什麼風，非把孩子帶出來，結果竟然遇到讓我們無法順利返家的大雨。
冷，煩躁，還有一絲不安。
雨聲聽上去令人心煩意亂，冷風吹得身體極度難受，而心情更不用說，簡直是糟透了。
此時，真是漫長啊，度日如年般的煎熬。
終於雨聲小了些，朦朧的雨霧中，我開始思考將外衣脫下來罩在我們身上，希望它能夠勉強支持我們到家，回去再衝個熱水澡。
隻能這樣，彆無選擇了。
我起身躲下外衣，告訴歲生，雨小了些，我們隻能冒雨往家趕了。
他點點頭，乖巧地鑽到我的胳膊下來。
我喊了一聲，衝，倆人幾乎是閉著眼睛就衝到雨裡去了，沒有了涼亭的庇護，那雨稀裡嘩啦，很快就將我的後背淋了個透濕。
牙齒打著戰，身體僵硬而冰冷，仿佛整個人都浸泡在冰冷的雨水裡，真是難受極了。
平時覺得彆墅不算大，可現在卻覺得這裡麵怎麼這麼大？
回家的路比我想象的艱難得太多了，有那麼一刻，我真想直接扔掉衣服，脫掉鞋子在雨水裡飛奔，可看看胳膊下瑟縮成一團的歲生，又不得不打消了那個瘋狂的念頭。
忽然，透過茫茫的一片雨霧，朦朦朧朧看到前麵慢慢走著一個人，打著一把傘。
那路並來就不是特彆寬，現在那人擋在路中間，讓我們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來，我衝地背影喊：“麻煩你走快一點嘛！”
可是，雨聲很快淹沒了我的叫聲，那人仍撐著傘，不緊不慢地走著。
顧不了許多，我一把抱起歲生，摟在懷裡，想從那人的側麵衝過去，但路兩邊都是綠化植物，我隻能擠著那些枝條一路衝過去，那些枝枝條條刺得我僵冷的身體一陣陣痛。
由於我努力想要從那人身邊擠過去，自然是撞上了。
心想，裝作不知道，徑直往前走就是，隻要沒讓他跌倒，就沒有什麼大礙。
然而，我才剛剛擠過去，一隻手卻忽然抓住了我，腳下一滑，抱著歲生的人險些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站穩，有生氣地吼起來：“放開我！乾什麼？你不能好好走路嗎？一個人占那麼寬的路！”
那人的傘沿滴答落著水，淌得我一臉都是，我幾乎眼睛都睜不開了。
由於沒能掙脫那隻手，我隻好停了下來，將歲生放在地上，重新藏在我的胳膊彎裡，並且將外衣套在他的頭上。
“你帶著孩子，我也帶著孩子......”傘下那人發出悠長而低沉地聲音。
傘下，隻見到一個人，並未見什麼孩子，我不禁心跳了一下。
腦子飛快地轉起來，我說，對不起，這麼大的雨，我沒看見，剛才不應該......
那隻手默默放開，沒有再吭聲。
我說了聲謝謝，然後抱起歲生，重新衝動雨霧裡，心裡狂跳不止，生怕那傘下的，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追上來。
在雨裡狂奔著，無論是水窪還是泥坑，我都是一腳踩二腳跳，毫不遲疑地往前衝，跟著亡命徒似的。
終於看到自家彆墅的燈光時，我激動有些語無倫次，連聲說，感謝上帝。
走到鄰家鐵門旁時，我看到老太太舉著一把黑傘站在門內，靜靜地看著我們身後的那條路。
歲生竟喊了聲：“奶奶！”
那老太太哦了一聲，然後問：“你們回來了？”
歲生說：“是的，奶奶您在這裡做什麼呢？”
老太太的臉仍對著我們身後的那條雨霧迷的路，長歎一聲說：“我在等他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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