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嬌兒忽然掉下來的眼淚,歲生有些莫名其妙,卻又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衝著歲生揮了揮手,嬌兒說:“去吧,去玩兒吧,彆站在這兒了。”
那語氣竟有些溫柔,不似之前那樣總是凶凶的。
當歲生離開後,嬌兒輕輕揉著自己的腹部,輕聲歎息著,我不知道她怎麼了,大概是想起不愉快的事吧。
女人的心事,沒法猜的。
我默默地離開了那個忽然變得神情黯然的女人,她並沒有阻攔著,隻是重新窩進沙發裡,將電視的聲音調到很大,然後在那噪聲裡消耗著多餘的體力。
無聊的下午終結在歲生歡快的笑聲裡。
那隻紙飛機又飛過牆頭,翩然落在院內。
歲生飛奔著過去,將它拾起來,奮力將隔壁扔過去。
很快,那紙飛機又輕盈地飛過來,哈哈,歲生暢懷大笑著,我也撒著歡兒在他身邊跑來跑去。
柔軟的草地,溫暖的陽光,微微的風。
嗬嗬,這一瞬間真是讓人陶醉啊。
就在我們玩得不亦樂乎時,那隻紙飛機卻忽然夾在了牆頭一株雜草縫裡,怎麼都飄不下來。
歲生急了,趕緊跑回屋裡,從儲物間搬來一把活動的小樓梯搭在牆下,然後手腳並用,身手靈活地爬上了牆頭。
看到有樓梯,我也來了勁兒,跟在歲生後麵,三下兩下便竄到了牆頭。
我先到牆頭,高興地吐著舌頭對著歲生汪汪叫著。
歲生後我一步抵達。
可是,當歲生的腦袋剛剛能夠伸過牆頭時,他的麵部表情卻出現了急劇的變化,一臉驚懼的樣子。
我調轉頭一看,媽呀,竟然也嚇了一大跳。
隔壁院子的圍牆下正站著一個容貌威嚴的老頭,他的眼睛裡射出兩道寒光正盯著忽然從牆頭冒出來的我們。
看老頭那表情可真夠冷,真夠嚇人的,難怪歲生會表現出驚懼的樣子。
“爺爺,我們不是要翻牆,我們是——”歲生指指那夾在雜草裡輕輕顫動的紙飛機,想要努力解釋自己不是要乾壞事。
那老頭皺了皺眉,沒搭理我們,隻是當他向牆頭伸過手來時,我們都嚇了一跳,我本能地往旁邊跳了跳。
歲生駭了一跳,也下意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險些從樓梯上摔下去。
還好,那老頭隻是將那隻紙飛機從雜草裡取下,然後俯下身,瞬間變了個人似的,輕聲對著空氣裡的某處說:“拿好,彆再弄丟了!”
說完,那老頭拍了拍某處的空氣,說:“我們回屋吧。”
然後,老頭似乎牽著某處的空氣,慢慢往屋裡去了。
我分明看到那隻紙飛紙穩穩地,似是有人舉在手上慢慢地向前移動著。
回頭再看歲生時,他已經臉色煞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我汪汪了兩聲,他也沒反應。直到嬌兒站在院子裡喊:“歲生,你在那裡乾什麼呢?還不趕快下來!”
在嬌兒的指揮下,我們倆下了樓梯,回到地麵。
可是,歲生的表情卻一直癡癡的,仿佛正沉浸在什麼事情裡。
歲生的表情讓嬌兒有些奇怪,她難得溫柔地拍了拍歲生那剛剛洗過的,十分乾淨順滑的頭發,說:“歲生,怎麼這表情?難道是見鬼啦?”
沒想到,這話就跟放了個炸雷似的,歲生竟然渾身顫抖起來,他囁嚅著:“紙飛機,紙飛機......”
“這孩子,真是中邪了!”嬌兒哼了一聲,然後拉著歲生進了屋。
進到屋裡,嬌兒讓歲生坐在身旁,從桌子上拿起一本書,問:“你喜歡看書?”
那本書,正是之前歲生在看的《小王子》。
有些害羞地,歲生點了點頭。
“我小時候也喜歡看書。”嬌兒輕聲說,眼神有些迷離,似乎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我知道,嬌兒雖然含著金鑰匙長大,但她的童年卻是孤單無比的。嶽母去世得早,嶽父又是個事業狂人,所以陪伴嬌兒的,其實隻有無儘的孤獨。
她曾經說過,她之所以學習那麼好,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贏得關注。
財富雖然能夠在同齡人中獲得很多人的關注,但那隻是玩伴,沒有多大意義,可學習好了,她就能夠得到很多人的尊重,尤其是成人世界的嗬護與支持。
我和嬌兒都是學霸,但似乎又有很多不同之處。
她家境優渥,自小任性驕傲。
我呢,家境平凡,所以一向顯得溫柔有餘,剛性不足。
所以我們雖同為學霸,經曆和遭遇卻是迥然不同的。
為了給叔叔減輕負擔,我在大一的時候便開始四處做家教掙錢以貼補生活費用。雖然每年都有獎學金,但對於省城那樣的地方,經濟能力太弱,你的節約或是勤儉在同學眼裡並不認為是美德,隻能成為彆人輕視你的源頭。
那些美好的關係,優秀的品德,主流的價值觀隻活在書裡。
現實是殘酷的,尤其我的大學的第一個學年,我辛苦到常常忘了自己還是個需要休息的人。
做家教其實是件很累的事情,主要是心累。
遇到省心配合的孩子還好,遇到那些喜歡折騰人,甚至是故意捉弄你的孩子,彆說二個小時,就是二分鐘都感覺到難熬。
有一個初一的男孩,他媽總說他叛逆,我卻覺得那孩子心理有點問題。
每次我進屋,他都會直楞楞地看上我幾分鐘,搞得我心裡直發毛。等我坐定,他便會抽出一本筆記本,翻開最後一頁,在上麵畫上一個圓圈,然後推給我,說:“老師,如果你能夠將這個圓平均分割成360個扇形,你就可以開始給我輔導功課了!”
於是,可憐的我,為了掙得那點微薄的薪水,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認認真真地跟那圓圈較著勁,拚命想要完成那令人厭惡的任務。
大概我是個天資聰穎的人,雖然起初費了些力氣,可是很快就找到了解決的方案,能夠越來越快速地將那男生交待的任務完成。
每次他都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句:“還行。”
等我們翻開課本時,我幾乎已經完全喪失輔導他的興趣了,隻是不停地打哈欠。
結果可想而知,很快我就被解約,並且薪水也隻拿到了三分之一,隻夠我往返大學的車費與夥食費。
那孩子在我的輔導下,成績仍穩穩保持在全班倒數第一,因此,我也對家教行業產生了深深的恐懼感。
從那個孩子以後,我放棄了做家教的兼職,而是改成給人送牛奶,到餐廳洗盤子等簡單的活兒,不費腦子的事,風險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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