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飛快地轉著各種念頭,一輛飛奔而來的汽車把我嚇傻了,正懵然不知所措,一個身影撲過來,然後我與那身影一道閃向路旁。
險些就丟了命,如果不是那身影及時將我撲朝一邊,並且相擁著連續打了幾個滾。
是那隻毛狗反應神速,用一瞬間的力量救了我!
驚魂未定,我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與那毛狗此時都渾身汙穢不堪,尤其那隻毛狗,眼睛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上,已經腫得不成樣子,看上去很可怖。
從內心來講,我很感激它的救命之恩。
但是,我仍然不能接受與它一同前行,我直楞楞地看了它半晌,然後抖了抖身上的毛,轉身向前繼續跑去。
還好,身體一切正常,並沒有傷及到任何地方。
這一次,我沒有再東繞西繞,而是返身回到剛剛的那條街,直接跳上了人行天橋。
毛狗跟了過來,我定住,轉身衝它大聲汪汪著,它似乎怔了一下,停住了腳步。
我繼續向前,它又跟上了天橋的台階。
我急了,用更大的汪汪聲,甚至能夠聽出威脅與恐嚇來。我想要告訴它,我很煩它,彆跟著我,再跟我,我就要咬它了!
它終於停了下來,並且慢慢下了天橋。
看它離開的背影有些淒惶,但是,我豈能心軟,我絕不能容忍那樣的糾纏,哪怕是它救了我的命。
不能,絕不能,我絕不會捎上這麼一個負擔。
我開始狂跑起來,跑了很遠很遠,我再回頭看時,身後已經沒有那隻毛狗的身影,我一顆嗵嗵狂跳的心才安定下來。
也許,這就是殘忍,但是,我彆無選擇。
讓我對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大發慈悲,我做不到。
終於到了那熟悉的小院,不禁感慨萬千,記得剛回到古城時,它給我的印象是生機勃勃的,雖然是老舊的院落,卻仍然處處藏著生命的可愛痕跡。
可此時,它看上去安靜而沉悶,寂寞裡有些滄桑。
叔叔的房門緊緊關著,我拱了拱門,沒動靜,仔細看了看門前的青苔,我想,那明顯是很久都沒有人住過了。
如果叔叔的雙足每天都要踩在門口這石板上,怎麼可能長出這麼多深綠的苔蘚來?
難道叔叔不曾從北方那座小城回來看我一眼嗎?我竟然是這麼寂寞地離開這個世界的?抑或叔叔根本不知道他最愛侄兒已經死去了?
啊?我想,也許我根本就沒有死去,我隻是誤入了生命的另一個空間裡,所以,一切都是虛無的,都是幻景,我此時所經曆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那個真正的我仍然在真實人間裡暢飲著事業有成,人生順遂的美酒,所有的不好,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災難都未曾發生。
當然,這也可能是一個得嚇人的夢,此時我還沒有夢醒呢。
不要怕,不要怕,我隻是在做夢。
然後,當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滴落在叔叔門口的石板上時,我看聽身上響起了腳步聲,轉頭看了看,不認識。
那是一張年輕而生機勃勃的女孩的臉,看到趴在叔叔門口的我,她表情好奇地走了過來。
女孩說:“啊,多麼好看的狗狗啊?哪來的呢?”
一麵說著,女孩一麵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著我的毛,好像並不嫌棄此時我渾身都是臟兮兮的灰塵和泥土。
“你是從哪兒來的呢,小狗狗?”女孩輕輕說。
我衝著叔叔的房間輕輕吠吠。
女孩望著那靜靜的房門,說:“這位伯伯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你是來找他的嗎?”
我汪汪兩聲,算是作答。
“噢,那就隻能再等些時間再來看看啦,他現在不在家呢。”女孩柔聲說。
我忽然想哭出聲來,想將自己一肚子的委屈與傷心,還有對叔叔的思念都向這個陌生的女孩傾吐出來。
可是,最終這也隻能是個想法而已。
最終,那女孩拍了拍我的腦袋,柔聲說:“我得上班去了,你乖乖回家吧。”
說完,那女孩起身離開了我,消失在清晨的一縷陽光裡。
回家?我的家在哪兒?那幢彆墅嗎?還是叔叔這裡?
我其實無處可去。
忍不住悲從中來,難道,這隻是一個糟糕日子的開始?
那麼,尋叔叔而不得,我又該去哪裡呢?
我想到了柳蟬,但我想,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再說,我如今變成了這個模樣,她能認得出我嗎?當我不再是總經理的時候,我的出現對她來說恐怕隻是一個負擔。
如此看來,我還是隻有去找陳申。
可注定我的今天會是坎坷而糟糕的一天。
跑到陳申公寓樓下時,我卻因為進不了單元樓。如果是個人,我也需要門禁卡。沒有門禁卡,我可以打電話。
可是,我既沒有門禁卡,也不是個能夠正常出處公寓的人。
我隻是一隻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的狗。
好幾次,我想乘著進出的人不注意,順便溜進去,結果都是被揣一腳,或是被女人的尖叫聲給嚇了又退出來。
一次次,我看著那門開了又關了,卻仍然徘徊在門外。
每一次,有人推開或拉開那道門,我都是小心翼翼地跟上去,最終,卻仍然被阻隔在門外。
沒有辦法,我隻能趴在台階上,采取守株待兔的方式了。
可是,時間過去了很久,太陽都開始曬到台階上了,進進出出很多人了,上班時間估計也早過去了,可是我仍然沒有看到陳申出現在那門裡。
難道,陳申也沒有在古城嗎?
如果不在古城,他又去了哪裡?
我困惑極了,想要離開,卻又不甘心。
熬到太陽都曬到屁股上了,饑腸轆轆的我不得不尋思著去哪裡找點吃的東西填飽肚子,這一會兒終於知道生活的艱辛與不易了。
走到離陳申公寓樓不遠的幾處餐廳,看到人家生意很好,進出的客人很多,猜想應該有機會尋找到吃的吧?
這次溜進餐廳倒是很順利,坐在收銀台前的中年婦女長著一張看上去就很善良的臉,她並沒有將我趕出去,而是招呼正在抹桌子的服務員,讓那係著圍裙一臉稚氣的年輕姑娘到廚房裡給我弄點吃的來。
“看看,許是餓壞了吧?這狗走路都沒力氣的樣子!”那年輕的姑娘將一根大大的骨頭放在我的嘴邊,我咽了一下唾沫,深情地與那骨頭對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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