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多瓜,那我們就做個朋友吧!”
年輕漢子撓撓頭,說:“我不叫多瓜,我叫德巴,德國的德,巴基斯坦的巴。”
這名字好奇怪,既不像少數民族的,也不像外國友人的,而他的長相,典型的北方漢族,不知道咋取個這麼奇怪的名字。
我們和解了,一起走到德巴的叔叔身邊。
德巴指指叔叔告訴我:“我德伊叔叔。”
忙不迭地向德伊叔叔表達了謝意,說是與他們一起結伴而行是件幸運的叔。
德伊叔叔與德巴不同,可能是因為瘦的緣故,顯得特彆高,膚色較本地人黑一些。
一番寒喧過後,德伊叔叔問明我的來意,表情有些凝重地告訴我,他們要去找的人也是盛木小區,然而此時再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驚問為何。
德巴未及叔叔開口,就搶著告訴我,那個小區在昨夜忽然發生了一場大火,將整個小區燒成一片廢墟,而裡麵的人竟無一人生還。
警察說,火來得突然,火勢凶猛,事情又發生在半夜,其慘烈程度比地震還可怕。
這個噩耗讓我渾身冰涼,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等緩過神來,便在那個冰涼的街頭失態地嚎啕大哭起來。
見一個大男人悲傷到如此地步,德伊叔侄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樣安慰我才好。
淚儘之時,我才想到要去警察局核實一下具體情況。
結果不用說,一定是無功而返,在那個小區裡有很多來自地的流動人口,來時去時都是匆匆,很多人連基本的身份信息都不曾留下過。
所以,就算給一個死亡名單,也有很多人的身份是無法核實的,想要找到叔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失望地離開警局後,德巴一種安慰著我,說,也許我的叔叔根本就沒有住在那個小區裡,是我自己將地址弄錯了。
我的手機因為欠費早停機了。
德巴大方地將手機遞到我手上,讓我給家裡人說說我尋找叔叔的結果。
我說我從七歲那年開始,世上隻剩一個親人,那就叔叔,如果叔叔不在了,我就是個孤兒了,說完,愁悶地擰起了眉頭。
“如果你的叔叔升天了,你就沒有彆的親人了?你媳婦兒呢?如果沒有媳婦兒,女朋友總有吧?”想起自己已經“死去”的現實,我搖了搖頭。
但是,我說,朋友還是有的。
說完,我就接過德巴的手機,撥通了小瑛的電話。
可是,該死的丫頭也不知道忙什麼去了,電話通了卻沒有人接,我隻好悻悻地將手機又還到德巴手裡。
人都要麵子的,我沒有告訴德巴和德伊叔叔我已經身無分文,連住旅店的錢都沒有了。
看到德巴將手機揣回包裡,我告訴他準備告彆了,他們的仇人和我的親人都可能葬身火海,我們都失去了繼續呆在蟒城的理由。
那個時候,德伊叔叔不知跑哪兒去了,隻有我和德巴坐在人行道旁一排光禿禿的小樹旁發著呆。
聽說我要走,德巴眼裡流露出不舍,看得出他想挽留我,但笨嘴拙舌的他動了動嘴,隻歎息了一聲,便低頭沉默了。
我從行裡箱裡翻那那包沒有抽完的煙,抽出一支遞給他,他笑笑,接了過去。
因為天氣太冷,那打火哢哢幾次才燃起微弱的火苗。
一人一支煙,冰冷的空氣裡慢慢升騰起兩股青煙在兩個沉默不語的男人中間聚起,散開,消失。
一麵悶頭抽煙的德巴直到煙屁股燒到手指頭了,才猛然驚醒過來似的將那煙屁股一扔。
他扔煙屁股的姿勢竟然讓我想起了老劉,那次,他也是那樣一個姿勢,結果竟然扔到了一個女人身上微妙的位置,鬨出笑話來。
忍不住嗬嗬笑起來。
德巴扭頭奇怪地問我:“你笑什麼?”
我說他剛才扔煙屁股的動作讓我想起一個人,他問是誰,我說一個熟人。
德巴臉上現出一種天真,說要不他撿起來再扔一次,讓我再笑一次。
他不說那話,我已經止住了笑,他說了那話,我便又忍不住大笑起來。看我笑得縱情,德巴竟真的彎腰從結冰的地上拾起煙頭,一遍遍地扔出去又拾回來,樂此不疲。
那畫麵真的很搞笑,尤其踩到結冰的地方,看他搖搖晃晃的滑稽樣子,我真是開心得不行,感覺他跟個大活寶似的。
等到他扔累了,我也笑得嗓子都啞了。
就像兩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在成人看來極其無聊的事情卻讓我們樂不可支地玩了好長時間。
德巴說,如果我要走,等叔叔回來了再說。
我想,也是啊,雖然認識時間不長,可總得道個彆啥的麼,不能這麼一走了之,太沒有禮貌了。
在蟒城呆了一天也沒有見過太陽長啥樣,所以臨近黃昏的時候,如果不是那些下班的人匆匆走過,我和德巴都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撥了好幾次電話,德伊叔叔的手機都沒有人接。
德巴有些焦躁起來,他說會不會出什麼事啊?
我卻認為不可能,德伊叔叔做事沉穩有分寸,啥人遇到他都難得起衝突。
可是,我的話卻讓德巴大搖其頭:“你不了解叔叔的性格,不惹他他就是佛,若惹他他就魔!”
這話挺押韻的,可卻聽得我一陣心亂,難不成德伊叔叔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麵?算了,他回來,我還是早些離開罷,省得節外生枝,又生事端。
聽到電話響,德巴興奮地抓起手機,一看,臉上卻顯出失望的表情,說:“陌生號碼!不會又推銷保險的吧?不會又是騙子吧?”
嘴上雖那樣說,德巴還是摁下了接聽鍵:“喂,你誰啊?”
他的語氣不太友好,一臉輕蔑與厭煩。
可對方才一開口,他的臉色立馬由陰轉晴,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德巴降低聲調,溫柔地說:“你等著,我讓你與他說嘛!”
說完,德巴將電話遞給我,一麵衝我擠擠眼。
我滿臉狐疑,趕緊伸出手去,想接過那電話,德巴卻撲的一聲打了噴嚏,手一抖,那手機猛的掉上去了,而且是掉在結冰的地方,摔得嘎嘣脆響。
德巴心疼地啊了一聲,我的跟著叫了一聲,然後兩人同時蹲下去,伸手去撿那可憐手機。
這時,忽然傳來個焦急的聲音:“德巴,德巴,你們趕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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