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事發

2017-04-20 作者: 章魚鳳梨
第三百八十六章 事發

《春從天外來》最新章節...

自打可貞坐了胎,後來又出了那樣的事兒,蘇慎就仔細著不把衙門裡的那些個壞情緒帶回家來了。 23US.最快

隻不過,或許蘇慎在可貞麵前從來就掩飾不住什麼,也或許可貞已是把蘇慎的那些個微表情琢磨透了。所以但凡蘇慎心裡有事兒,可貞就肯定能看出一二來。

好容易等到兩個小家夥做完了功課洗漱睡了覺,可貞洗漱好全身都抹上了膏脂過來,就見蘇慎正歪在架子床上看著書。

可說是看書,那眼睛卻一動不動,分明就是放空著的。

看來真是遇上事兒了,而且,怕還是不小。

可貞上了床放下帳子,歪著頭打量他一眼,就去給他揉肩膀,“今兒是不是一歇都未歇的?”

肩膀那叫一個緊繃,怕是連筋都是硬的。

蘇慎看著書,可腦子裡卻連一個字都盛不下,滿心裡都是想的那些個黴米。

枉他剛剛走馬上任的時候還特意去過養濟院育嬰堂,這幾個月每到月末,也都曾喚了各大使過來耳提麵命。他雖也知道這些人謀了這樣的雜職是為了什麼,可卻還是沒有料到竟會這般陽奉陰違、中飽私囊的令人發指。也氣惱自己竟有眼無珠,三番五次的竟都沒能察覺。

正心裡失望憤怒之際,聽得可貞這麼一句話,嘴角就自有主張的勾出了一個笑來。

她總是有這樣神奇的本事,一個照麵就能洞悉他的心事。不過,這在蘇慎而言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如果不是真的在意上心,又如何會有如此細微的觀察和發現?

這樣想著,原本的那些失望怒火似乎都淡了不少。

看著可貞笑了出來,見可貞已是察覺了,又怕她擔心。想了想,索性把今兒衙門裡的事兒告訴了她知道。

“都是倉裡的黴米?”可貞很是意外,沒想到到竟是到哪都少不了這樣的事兒。

蘇慎頜首,“我查過檔案了,三處常平倉六處社倉裡現如今存放的都是去年今年的糧穀,東倉裡倒是存著三千石前年的糧穀,不過據說部分已是黴變,所以今年二月裡就已是賤價處理掉,又換了新穀進了倉了,哪來的黴變糧食。”

常平倉是朝廷為了調節糧價。儲糧備荒以供應官需民食而設置的糧倉。在市場糧價低的時候,適當提高糧價進行大量收購,使倉廩充盈。在市場糧價高的時候。則適當降低價格進行出售。這一措施,既避免了“穀賤傷農”,又防止了“穀貴傷民”,對平抑糧食市場能起到積極作用。

按倉法,這般以舊換新是允許的。但凡主官批準後,戶房就可以經辦了。

常平倉沒有問題,可養濟院的孤貧卻從倉裡領到了黴變的口糧——不是黴米就是結了塊的麵粉。

可貞聽的咂了咂舌,那這牽扯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多了。戶房宋典吏、常平倉的倉大使、養濟院大使,一個都跑不掉。

可貞不由得搖了搖頭。

難怪蘇慎這樣生氣,來了這兒這麼久。他一向看重這些醫療慈善機構,每月都要召見育嬰堂、養濟院、安濟坊、漏澤園四處的大使們說話。這四處地方,也都去過不止一次。可竟然到現在才知道他們背後鬨的鬼。怎麼能不生氣的。

說起來,現如今,或者說更早以前,朝廷對於設立一係列的社會救助體係,就已然有了想法。更難能可貴的是已是有了一整套以成文法形式規定的製度了。

而到了本朝,官辦的社會救助體係更已是成了氣候。

有專門收養棄嬰孤兒的育嬰堂;專門收養鰥寡孤獨的窮人、殘疾人以及基本生活無著的難民饑民的養濟院;專門負責收治無錢治病的病人的安濟坊;還有專門負責埋葬養濟院與安濟坊中故去的人。以及社會上因為貧窮無力安葬的人和客死異鄉者的漏澤園。

可謂生有養死有葬,生老病死,一應俱全。

自然,朝廷會如此這般的關心老百姓的生老病死是有私心的。畢竟國家的財政收入就是賦稅,而人口就是賦稅的源泉,保養人戶的長遠意義,也就是養雞取蛋。況且,恤幼養老、生養死葬這是再傳統不過的觀念了,當然是不容小覷的。再加上,這些民生工程也都算在官員的考核政績中。這麼多好處加起來,想不重視都是難的。

可雖說這目的並不純,可到底不管目的怎麼樣,老百姓是真實受惠的,這就足夠了。

可這世上的事兒從來是說的容易做的難,雖說上上下下的都三令五申的要為民謀福祉。可有一句話,上有計策下有對策,真心想做事兒的人自然有,可假借慈善救助的名頭來發財獲利的也真是不少。

像是掖縣這養濟院並衙門裡的這一乾人,就是這般。

育嬰堂、養濟院、安濟坊、漏澤園四處的慈善經費一般都是以地方財政撥給為主,社會募捐為輔。

像是本縣的養濟院,額設孤貧在六十名,但凡滿足條件的人投堂後,每人每月給米二鬥四升,鹽、柴、菜蔬銀一百文,這是口食銀,每月初二去縣倉領取。另外,到了冬天,還有棉襖、絮被、褲褂、帽襪等發給。

這筆銀子看著雖不多,可若背地裡籌算的好,對於那些個想發財的大使們來說倒是筆固定收入,長年累月下來,也就可觀了。

所以,雖說州縣衙門裡並沒有育嬰堂、養濟院、安濟坊、漏澤園這一類慈善救助機構的專門編製,也是以雜職掌管的。而且比起設官不給祿的僧官、道官、醫官們,這又屬於既不設官也不給祿的更次一級。可是即便如此,想巴結這些職務的人也真是不少的。

畢竟從虛名上講,編製上沒有,可習慣上卻同什麼裡長甲長差不多,好歹也算是個編製外的雞毛官。況且,雖不給祿,可自己個兒就能撈肥,自然就趨之若鶩了。

隻不過,這樣的緊俏貨再是輪不到旁人的,不是被主管佐官們帶來的師爺、親屬們給占據了,就是給有錢有勢的鄉紳給瓜分了。沒有門路的人,那是連湯都喝不到的。

所以啊,身份在那裡,想要上下其手通同弊合,那就更是容易了,這手段也是百出的。

譬如說“空堂”,雖說額設幾十人,可院裡根本就沒有這麼多人,大使專吃空額,每到領取錢米的時候,就花兩個錢雇人去。

要知道,這些孤貧入院時是都發給腰牌的,上頭烙印有歲數相貌,但凡要領取錢米都必須本人到場。可就連這般需要麵對麵的都能如此作弊,其餘上,也就不難設想了。

本縣的養濟院,雖說沒有“空堂”這般明目張膽,可這手段也不弱。

養濟院大使串通了戶房典吏和倉大使,變賣倉裡的新糧,買了陳糧甚至黴變的糧食回來頂替,發給一眾養濟院的孤貧,賺取差額。

還不止如此,再查下去。

不僅在米糧上動了手腳,新米換了陳米,新麵換了陳麵。而且還在銀錢上做花樣,那些個投堂的連銅錢都沒有見過,發下來的都是現成的柴鹽菜蔬。可是,食鹽是雜了灰的,柴炭是注了水的,菜蔬是爛菜幫子。還有冬日裡的棉襖絮,都是雜了蘆花的。

而且不僅養濟院裡,育嬰堂、安濟坊、漏澤園三處,也是各有各的手段。

細細查下來,育嬰堂裡的幼兒生活的比養濟院的還要艱苦,因為生病沒能得到及時認真救治而成了殘疾人的不是一個兩個。安濟坊裡在藥材上的貓膩多的數不甚數,那些個供年終考績的記錄治療效果和失誤的手劄那叫一個天書。漏澤園暴露的情況雖不多,可也不是沒有,專門設來超度的度僧,那叫一個形同虛設。

事情越查越明朗,涉及此事的胥吏一個接一個的被揪了出來。雖還未到冬至,可整個縣署衙門已經是帶了兩分冬日裡的蕭瑟和冷然了。

不過,知縣宅裡的變化卻並不大,雖然大家夥都極有眼色的避開了風頭,往可貞這來請安說話的次數漸漸少了,可來說情融通的人卻隻多不少。

隻不過,可貞因著有孕在身,現成的理由都不用編瞎話的,所以每日裡見客的時間並不多。即便遞了帖子,可貞也並不一定能見,即便見,那也得排隊。即便排上隊了,可貞這也沒什麼可說的,不過是耐著性子說上兩句場麵上的漂亮話,安安眾人的心罷了。

可貞這討不到什麼話,禮儀也照樣沒收,許多牽扯進去的人家都急的上火。雖說他們這樣的人家都是有後招的,既然事兒發了,背黑鍋頂項的人自是早就準備好了。可到底,見的蘇慎這樣不留情麵,還是心裡發怵的。更何況,舊人被擼下來了,自然是百般求著想要添上新人的。

而那些個有幸逃過一劫的,心下盤算著這麼一來估計好些位子都是能空出來的,自是心動的不行的。衙門裡的那些個位子,隻要你不出錯家族不出錯,一旦坐上了,那就是鐵飯碗,雖說不一定會往上爬,可總歸不會往下掉就是了。不管是名聲還是權力抑或是來錢的門路,那都是大大的。難得一下子空出這麼多位子來,不求空降,可原本就在衙門裡當書吏差役的那些人總是可以循例上升的吧!可見可貞八風不動的樣子,又擔心上了。

這到底是怎麼個節奏?!

不過沒幾天,一乾提著心的人都終於能鬆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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