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蛐蛐兒

2017-04-20 作者: 章魚鳳梨
第四百三十六章 蛐蛐兒

育嬰堂的孩子們,尤其是身體有障礙的這些孩子們,雖然靠著蘇慎等人製定下來的一係列措施,和盤絡子這一項手藝跨出了第一步。 23US.最快

可在可貞看來,這顯然是不夠的。

不說旁的,隻說這不過才短短半年光景,可這小小的掖縣城裡已是開起了四五家絡子鋪了。

雖然都是眼紅鋪子裡人來人往生意紅火的跟風之作,不管在式樣上還是質量上,都有差異可循,並沒有什麼可比性,可到底還是給育嬰堂的買賣帶來了一定的影響的。而且這影響,是肯定會持續下去的。

好在的是,可貞和柳月桐月等人盤了十來年的絡子瓔珞,存下來的式樣那真是厚厚的幾摞的,所以鋪子裡隔三差五逢著時令年節的都會有針對性的換上幾個主打式樣,不僅招攬了生意,而且還能把其他那幾家原本就一直在跟風中的鋪子再次甩開。

再加上,這“盤”絡子的手藝眾人一直都是謹守著不曾宣揚出去的。所以其他鋪子裡仍舊采用的還是比較傳統普遍的編織法,比起盤絡子的簡化了的工序而言,是要費時費力的多的。

所以,即便育嬰堂裡能做工的孩子一半都是在行動上或多或少的有障礙的,即便其他店鋪裡的人工費用非常之低廉,即便絡子的用料也不算講究。可通算下來,雖不能和之前相提並論,可這純利卻仍舊不低的。起碼,並不會比其他鋪子來的差的。

所以即便距離不過十幾丈處就又開了一片絡子鋪,可鋪子裡的掌櫃的並薛氏等人卻仍能安之若素。

隻不過。可貞卻並不大滿足的。

不是不滿足於絡子鋪的收益,而是不滿足於到目前為止,還隻給這些孩子們找到盤絡子這麼一門手藝。可貞打心眼裡覺著,雖然目前看來收益還不錯。可到底太過單薄了。

雖說飯要一口一口吃,雖說百藝通不如一藝精。可到底還有一句話,技多不壓身。多學一點東西,總歸對自己好的。

隻不過,可貞花了功夫把現如今那些比較普及的小手工業都拎出來來來回回的看了幾遍後,還是沒能找到什麼合適的方向。

沒辦法。便想和蘇慎商量著把自己比較拿手的關於紡織刺繡、釀酒、製曲、釀醋、果品加工等等的手藝都拿了出來,想等到孩子們把盤絡子這一手藝吃透學精後,再慢慢的教授給薛氏並孩子們。

雖說可貞拿出來的這些手藝看起來都是比較普遍,並沒有太大的技術含量,並不算特彆複雜繁難的。可是這年頭,想要學門能混口飯吃的手藝真不是那般容易的。

彆說育嬰堂裡的孩子們了,就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想要找門活計學門手藝,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這樣簡單的事兒的。

畢竟這時候人的維權意識還是非常強烈的,對於自家的那些子秘方手藝都是捂得嚴嚴實實的,隻有血親直係和有師徒名分的才能傳承延續的。

所以就算這年頭的學徒生涯苦不堪言。無所不為,無苦不受——不說旁的,直消看那一紙契約就能明白一二了。

比如說擦桌掃地、提水做飯、端尿盆、乾雜活、帶孩子,隻許東家不用,不準本人不乾。比如說學徒期間,無身價報酬。學滿之後,身價麵議。再比如說如有違反鋪規,任打任罵,私自逃走,罰米罰銀,投河奔井與掌櫃無關。

這些都是現如今學徒契約上常見的內容,除了這些內容,身為學徒還得遵守做學徒的規矩和本分。

比如說不準私自外出;不許留頭發;不許學名稱呼,隻準小名聽喚;期間應以學藝為重不許娶媳婦;掌櫃家有白事,學徒要隨晚輩禮俗戴孝;對少掌櫃要按長輩尊敬稱呼等等。時時刻刻的都在約束迫害著學徒們。

可到底,即便學徒的生涯如此艱苦,這鋪子作坊也不是你想進就進,這學徒也不是你想當就能當的,那都是要托關係找門路往外掏錢的。

而且即便掏了錢。那還有一句話的: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教師傅自然會教,可究竟能學到多少能領會到多少都看自己,是沒有任何一個師傅敢打包票的。

所以可貞願意把壓箱底的這些手藝都拿出來,孩子們自然是歡喜不已的,學起來自然更是勤勤懇懇的了。

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

立冬剛過沒幾日,看準了黃道吉日後,之前定下的那兩株梨樹就被包裹的齊齊整整的送來了。

小九和晏哥兒早在此之前就心心念念的了,頭碰頭的商量好後,又扭扭捏捏的向可貞蘇慎開了口。得到了父母的應允後,趕忙就去央求方先生加快進度,以便到了移栽梨樹那天可以請半日假去看怎麼移栽梨樹。

而到了移栽當天,更是早早的就爬了起來換上了半舊衣裳,帶上了可貞給他們做的半截手套,像模像樣的去了後花園。

移栽植物在兩個小家夥而言其實並不陌生的,畢竟可貞在家裡也沒少折騰那些花草的。小九晏哥兒這一年來也略通稼穡,自然亦是能夠理會的。可到底這樣大的樹木,還真是頭一遭的,自然想想都是有趣兒的。

所以看著特地請來的兩位老農按著梨樹的陰陽向背栽種,扶正栽好後又澆透水,隨後封土堆,最後把原來樹茂的三分之二都修掉這一係列的動作,真是津津有味的。

隻不過,在可貞和小九正細細的聽著老農們說著頭一年主要就是保活的話兒的時候,晏哥兒卻一徑溜了。

隻因為,剛剛眾人都在幫著移栽梨樹的時候,晏哥兒聽到了幾聲“唧唧吱”的叫聲。

而這樣的叫聲,晏哥兒還真是不陌生的。

今年七八月裡,在陪著小九找鳳仙花染紅指甲的時候,晏哥兒就曾在草叢中聽到了這種“唧唧吱”的蟲鳴聲。

男孩子麼,對於這種草蟲野趣自然是非常感興趣的。好奇的問過小九後,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小九念的詩經裡的《七月》中“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所提到的蟋蟀中的一種——蛐蛐兒,登時就高興起來了。

雖然晏哥兒長到四歲,還沒有人領著他逗過蛐蛐兒。可男孩子的這些天性,真是根本就不用教的,當下就要去抓蛐蛐兒。

小九自己也是在比較寬鬆的環境下長大的,鬥雞遛狗這樣的事兒也沒少乾,對於晏哥兒的這些要求自然不會拒絕的,隻帶著丫鬟小心翼翼的看顧著他。

隻不過,到底是頭一遭,即便有任重幾個幫忙,也隻找到幾隻“壞蛐蛐兒”。

可貞好笑的給灰頭土臉,連脖子裡都有幾根草屑的晏哥兒盥洗換衣裳,又捏了捏在一旁遞遞拿拿頗為不好意思的小九的蘋果臉,好笑的問著晏哥兒什麼叫做壞蛐蛐兒,沒想到小家夥還真是知道的。

抱著柳月翻找出來的蛐蛐罐兒一本正經的告訴給可貞聽,“隻要聽鳴叫聲就知道啦,鳴聲響亮的肯定就是好蛐蛐兒,沒力氣叫喚的就是壞蛐蛐兒了,這樣的蛐蛐兒肯定是膽小鬼,不敢鬥的。”

“還有呢,任重說了,好蛐蛐兒除了會叫喚還得個子大。”又嘰嘰喳喳的打開了罐子,指點著裡頭的兩隻蛐蛐兒向可貞解釋,“任重說了,好蛐蛐差不多還要比這大上一小半的。還有這腦袋,也要比這更大一些,另外還得生的周正才行,歪瓜裂棗的可不成。還有呢,這兩條腿兒也得堅實有力氣。還有這須須,得又長又直有力氣才行的。”說著又放下罐子,比了個橫眉立目的樣子,“然後被激怒了後兩根須能立起來,眼睛也閃閃發亮的,會精神抖擻的抖威風,這樣的蛐蛐兒才稱得上上好的蛐蛐兒,肯定是最最勇敢善鬥的。還有名兒呢,就叫‘將軍’……任重說了,任叔去年這會子就抓到過一隻紅鐘將軍的,可厲害了,把彆人的蛐蛐兒都鬥趴下了。”

說到最後,那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羨慕。

可貞一眾人卻是笑了,桐月亦是哭笑不得的。

眼看著晏哥兒喜歡,可貞也並不阻攔,桐月便耳提麵命的要求任罡再抓一隻紅鐘將軍來給晏哥兒玩。

蘇慎知道大兒子對蛐蛐兒感興趣後,自然也不會攔著的,畢竟他打小也是這麼過來的,也帶著晏哥兒在草叢裡找了好幾回。

可事與願違,自此之後也不知怎麼了,彆說紅鐘將軍了,連“壞蛐蛐兒”都並不常見了。

所以這會子晏哥兒聽到蛐蛐兒的鳴聲,怎麼會不興頭的。

可貞小九眼睛一錯,就見晏哥兒已經鑽到花叢裡去了。真是哭笑不得,忙上前要把他抱出來,卻見他自己爬了出來,頗為沮喪的耷拉著腦袋,“蛐蛐兒又跑了。”

小九忙安慰他,“沒事兒沒事兒,書上都說啦,蛐蛐兒七月裡在野外,八月裡在廊下,九月裡在屋子裡,十月裡就該到床底下去了。說不得再過幾天我們就能在家裡頭找到蛐蛐兒了。”

可是晏哥兒依舊有些懨懨的,鬨不懂為什麼他就是抓不到蛐蛐兒呢!

直到過來串門的裴太太聽說後,給晏哥兒紮了一隻草蛐蛐兒,小家夥才歡喜起來笑給裴太太看。

而可貞看到這草蛐蛐兒,眼睛就和那被激怒了的蛐蛐兒一樣,瞬間就亮了。

不過,可貞這是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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