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紫河車,萬嬰湯

2017-05-03 作者: 慕希言
第95章 紫河車,萬嬰湯

“你怎麼找到他的?”我忙問。

老板一臉的懊悔:“不是我找上他的,是他主動找上我的……我就知道這天下沒免費的午餐……人好好的風水先生都是要千請萬請請過來的,我怎麼就能在家裡白撿一個呢……”

“那他給你留下什麼話沒有?”秦夜宸也問。

老板想了想,搖了搖頭:“他什麼都沒說,隻是走之前,讓我在西北角燒了三柱清香。”

一般喬遷之時,都是要請灶王爺的,都是在廚房點香供奉灶王爺。

老板家的廚房在東南角,褚天樂卻讓他在西北角點香,是什麼意思?

秦夜宸看出來我的疑惑,解釋道:“在特定的角落點香,隻有一個解釋——是在那裡供奉誰。”

老板一個激靈:“那我那是誰給燒的?”

秦夜宸看向他,問道:“你當時點香之時,那人是不是還給了你紅繩和槐木牌?”

“這個倒沒有……”老板搖搖頭。

“帶我去你當時點香的地方。”秦夜宸道。

老板應了一聲忙帶著我們下樓去了那裡。

那是一間儲物間,因為長年照不到太陽,而且很少有人去,裡麵散發著一股陳舊的味道。

不過奇特的是,這小小的儲物間,地上還貼上了地磚。

老板見我盯著地上,知道外麵其他地方沒貼地磚,就這裡貼了有些奇怪,解釋道:“這也是那風水先生讓我貼的,說是這樣能把財都聚在家裡。”

“有這個說法嗎?”我問秦夜宸。

他搖了搖頭:“這倒沒有聽說過。”

老板以為被騙歎了口氣,指著西北角的角落道:“我當時就在那裡點了三柱清香。”

秦夜宸打量了那裡一會兒,走上前去。

他蹲下身,手指驀然變成了利爪,在地磚之間的縫隙上劃過,發出“呲呲”的聲音。

“啪”一聲,秦夜宸居然將那裡的一塊地磚徒手掰起來了!還是完好無缺的掰起來的!

就在我和老板的驚訝之中,秦夜宸將手上的地磚放下,站起來走到了一邊。

我和老板走上前去,看見那地磚被拿起的地方,裡麵居然是有著一塊木牌和一卷紅繩。

“這……這是怎麼回事?”老板愕然,他對此一無所知。

秦夜宸掃了眼那裡,麵無表情道:“那女鬼不是自己纏上你的,是被你請來的。”

“這不可能!”老板急了,“這種東西我躲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去請!我請這個乾什麼!”

“那三柱清香便是你給她燒的第一份供奉。”秦夜宸又看向那木牌與紅繩,“紅繩代表著約定,木牌是她的暫居之所。你這房子的規格,東南方向是陽宅規格,西北方向是陰宅規格。”

老板又是害怕又是不解:“這……這是什麼意思?我這好好的房子,怎麼和陰宅扯上了關係?”

秦夜宸道:“東南陽宅大門供活人行走,我檢查過了,這房子有扇小門朝西北,不過拳頭大小,那是給陰靈行走的。所以這屋子既是活人住的,也是給那隻鬼住的。”

老板一個跳腳:“這、這……這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按著那風水先生的話燒了三柱清香而已!我不知情的!”

他吃陰陽飯,自然是知道與鬼打成約定後便不能輕易更改的規矩,更彆說自己家新房子還成了陰靈的家。

現在著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我悄悄的問秦夜宸:“紅繩和木牌是那個叫褚天樂的放的嗎?”

“恐怕是。”秦夜宸謹慎的道。

“為什麼要讓老板請隻鬼進來?鎮宅嗎?”我百思不得其解。

秦夜宸搖了搖頭。

左右這鬼沒害人,秦夜宸將地磚放回去後,帶著我就要走。

老板一個箭步衝上前來,朝著我們重重的一跪:“求大師救我!”

“那鬼又不害你,你就收留她一段日子唄。”我無奈道。

“大師……你沒跟鬼同居過……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老板嘟囔了一句。

我怎麼知道我沒鬼同居過不腰疼?跟秦夜宸同居的日子,我腰可疼了!

一個驚雷驀然在窗外炸開,嚇了我一大跳。

秦夜宸伸手輕拍著我的肩膀,正安慰著我,卻瞥見那塊被他重新放回去的地磚,在不住的顫抖著,仿佛有什麼正要從裡麵破土而出一般。

“大師……”老板害怕的站起身來,躲到了秦夜宸的身後。

幾聲碎裂聲傳來,那塊地磚居然龜裂成了許多小碎塊。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低聲問秦夜宸:“是惹怒她了嗎……”

“嗯。”秦夜宸應了一聲。

話音未落,那地磚小碎片炸起,紛紛朝著我們攻來。

秦夜宸的陰氣立刻形成一道屏障護住了我們,將小碎片全部彈了回去。

那碎片幾乎都完全沒入了牆壁之中,可見力道之大。

這下,可不止是老板害怕了。

秦夜宸因著那些碎片差點傷到我,已經有些不快了,沉著臉問:“為何要攻擊我們?”

陌生的陰氣在空氣中浮動,那些射入牆壁中的小瓷磚碎片也躁動著。

西北角落的紅繩與槐木牌發出異樣的光芒,慢慢升到了空中。那些碎片再一次攻來了。

秦夜宸將碎片揮開,又用自己的陰氣將碎片全部震碎了。

那原本在空中飄著的槐木牌受到波及,猛地摔落在地。

秦夜宸一道陰氣打過去,在空中做了伸手向上抬起的動作,在一個女人的尖叫聲中,那穿著大紅旗袍的女人被秦夜宸從槐木牌裡隔空拎了出來。

老板害怕的下意識的想往我身後躲去,被秦夜宸一瞪,隻能在原地僵住了身子不動彈。

我瞧著這一幕,心裡哭笑不得。

再看那隻女鬼,女鬼身上的服飾與頭飾,都是民國時期的模樣。而且,那豔麗的妝容,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女子。

“我說了,這件事我們不管,你還攻擊我們?”秦夜宸不快的指著那隻女鬼,最後一個鼻音上揚,透漏著危險的氣息。

女鬼雖然不是秦夜宸的對手,膽子卻不小,冷哼了一聲,怒斥道:“男人的話沒一個可信的!”

得,這一句話我就能判斷出來她肯定是被渣男傷害過。

秦夜宸惱怒的想要一巴掌想要送她歸西,被我攔住了。

“先說說你是怎麼被老板請進來的吧?你也該聽到了,他也是被騙了!”我道。

女鬼厭惡男人,對我這個同性則保持著不屑的態度。

她瞥了眼老板,冷聲道:“這是他欠我的!”

老板一下子急了,忙擺手:“我……我可沒做過什麼虧心事……怎、怎麼會欠你!”

女鬼立刻吼了起來:“是你們祖上欠我的!”

老板一愣,哭喪著臉:“祖上都死了,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死了的祖上們,來禍害我們乾什麼……”

“誰禍害你們了!”女鬼怒斥,“我不過想借著你們這裡修煉!誰禍害你們了!”

老板語塞,看向了我們。

我本就不是對陰靈要趕儘殺絕的人,女鬼沒害人,就不會傷害她了。

她剛剛攻擊我們,恐怕是看出來了秦夜宸的身份,擔心秦夜宸這隻鬼是來跟她搶地盤修煉,才這樣的。

“那……那你要怎麼樣才肯離開我家?”老板戰戰兢兢問那女鬼。

女鬼冷哼一聲:“怎麼也不走!”

“你就是單純的想找個地方修煉吧?”我問。

我聽說過陰靈在陰氣重的地方修煉效果比較好。除此之外,就是不斷接收活人的供奉。

不過普通供奉的效用不及陰氣,所以後者出現厲鬼的概率較低。

當然,如果是用活人性命與魂魄作為供奉的話,那效用比陰氣好多了。然而這一條是陰司律法禁製的,沒點膽子的陰靈輕易不敢嘗試。

這女鬼應該在這裡很久了,若是她想害人,老板父母早出事了。看來,她也不敢去吃活人修煉。

想到這裡,我讓秦夜宸鬆開了她。

畢竟不是真的想跟她敵對,總是掐著她的脖子,不利於雙方關係緩和。

秦夜宸不情願的鬆了手。他瞥了女鬼兩眼,問:“那個叫褚天樂的活人,你知道多少?”

“你說他呀……”女鬼聞言一下,眼梢上揚,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子嫵媚的模樣。

“我知道肯定是知道的。隻是,為什麼要告訴你?”她挑著一輕佻的笑問秦夜宸,明顯是想要調戲秦夜宸。

秦夜宸冷哼一聲:“不說的話,我便將你從這裡驅逐出去。”

“你敢!”女鬼看來很看中這裡。

秦夜宸麵無表情:“你儘管試試。”

我知道老板心裡一定在祈禱著女鬼一個字都不要說出來。

“你就告訴我們唄,反正你藏著掖著對你也沒有好處。”我試著勸說道。

“我就不想讓你們痛快!”女鬼有些憤恨的道。

做鬼這麼損人不利己真的好嗎?

女鬼不願意輕易告訴我們,秦夜宸也懶得跟她廢話,丟出一道陰氣,卷起了地上的紅繩和槐木牌,握在了手中。

女鬼的臉色一下變了:“還給我!”

她衝上前來想要將東西搶回去,秦夜宸抬手用周身陰氣將她震退,握著槐木牌與紅繩的那隻手上驀然燃起了一道綠色的鬼火。

“不——”女鬼立刻尖叫起來,她伸著手,卻不敢再上前。

望著秦夜宸,女鬼眼中滿是忌憚,卻還是不甘心的試圖威脅他:“我死後從未作奸犯科,沒有不良記錄。你要是殺了我,在陰間是大罪!”

“我殺的鬼已經夠多了,不差你一個!”秦夜宸毫不退步。

老板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問我:“大師是怎麼憑空變出來這火的?還是綠色的?”

那是鬼火,笨蛋!

“你彆管。”我對老板道。

女鬼聞言又注意到了我,冷笑一聲:“你纏著這女娃子又是要做什麼?”

“和你沒關係。”秦夜宸略帶不快。

女鬼聞言卻笑了:“你心虛了?哈哈哈……”

“閉嘴!”秦夜宸惱怒,一道陰氣炸開,將那女鬼撞在了牆上。

老板有些迷茫,問我:“他們在說些什麼?”

“你彆管。”我恨不得老板此刻出去。

女鬼忍著痛再次從地上爬起來,秦夜宸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了,沉聲道:“我數三聲,再不說的話,我就燒了你這寄居牌。到時候彆說是居無定所,就是你這些年好不容易積攢下的修為,恐怕也要付諸東流了。”

女鬼蒼白的臉色瞬間鐵青。

她是個性子傲的,自然是不願意輕易向我們低頭,但也知道秦夜宸說得出做得到。

斟酌了好一番,她咬牙道:“我可以告訴你們,但……你們得把東西先還我!”

我正要答應,秦夜宸先一步道:“你先發心魔誓,對我們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我再把東西還你。”

女鬼惱恨:“你……”

一簇鬼火猝然燃起,將女鬼剩下的話全部逼回了肚子裡。

她記恨的望著秦夜宸,惱怒的點頭:“算你狠!”她伸出手來指天發誓,“我管夢梅在此發下心魔誓,對……對這人的問題,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好了,東西還我!”

秦夜宸不屑的將東西朝她一丟,女鬼護寶般接住藏了起來。

“褚天樂在哪裡?”秦夜宸問道。

“我怎麼知道。”女鬼沒好氣道,“他是個養鬼師,我是被他放在這裡的鬼,哪裡能知道他的行蹤。”

這倒是。

而且,她發了心魔誓,若是故意隱瞞我們什麼,違背誓言的話,會被天道懲罰。

秦夜宸又問:“你是如何認識的褚天樂?”若是能問出這女鬼的經曆,說不定也能知道他被封印後發生的事。

女鬼想了想,有些不情願的道:“他是養鬼師,要抓鬼。我被他抓了,就這麼認識了。”

“被抓了,他怎麼又願意放你留在這裡?”秦夜宸表示懷疑。

女鬼一笑:“我給他指了個地讓他發財去了,他就送我來這裡了。”

“哪裡能發財?”我忙問。

女鬼看著我,掩嘴一笑:“你想知道?”

當然想啊!

我正要答應,秦夜宸將話題扯了回來:“他現在的下落你知道麼?”

“我怎麼可能知道!”

“那木牌和紅繩,是他給的?”秦夜宸又問。

女鬼應了一聲。

秦夜宸沉默了下去。

老板悄悄對我道:“姑娘,你快讓大師問問,她為什麼要呆在我家!快問問……”

我拉了拉秦夜宸的袖子,秦夜宸會意,問了。

女鬼一笑,神情倨傲道:“我在這裡守著我的曾孫,不行麼?”

我一愣。

老板也是一愣。

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指著老板問道:“你是說,老板是你曾孫?”

女鬼白了我一眼:“他爸是!”

我咋舌的看向了老板,老板反應飛快:“我去問問我爸!”一溜煙就跑去找他爸媽了。

沒一會兒,他低著頭回來了:“我爸也不記得他曾祖奶奶了……”

這麼久的輩分了,不記得也是正常。

我仔細瞧著那女鬼的模樣,彆說,與老爺子倒還真有幾分相似。尤其是輪廓,有種謎之想象。

老板有些不敢相信:“可為什麼要住在家裡守著我們……家裡很好啊……”

“好你個頭!”他曾曾奶奶是個暴脾氣,當即就啐了他一口:“要沒我鎮著,這裡早翻天了!”

這女鬼修為一般,做不到鎮守一方。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屋外又是一個驚雷炸開,那震耳欲聾的聲音聽得我膽戰心驚的,縮到了秦夜宸的身邊。

他牽住了我的手:“彆怕。”

女鬼看見,不屑的嗤笑了一聲。

我忽然想起她一開始說的話,疑惑的問道:“你不是說老板家欠你的,你才纏著他們,怎麼又變成他們曾祖奶奶了?”

“曾祖奶奶就不能欠了?”女鬼一句話把我嗆了回來。

“欠什麼了……”老板顫巍巍的問。

名為管夢梅的女鬼冷哼一聲,想了想,還是有些不甘心的一個人承受,冷聲道:“都是那姓季男人的錯!”

不用猜,一定是老板曾曾爺爺了。

“你被他拋棄了?”我問。

管夢梅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

能義憤填膺的喊出“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男人的話沒一個可信”這種話的女人,基本上都是這樣的。

在老板的追問下,管夢梅越想越委屈,居然還哽咽了一下,斷斷續續的說了一遍經過。

我以為會是什麼渣男拋棄原本另尋新歡的故事,或者是渣男在外麵勾三搭四、欺騙純潔小姑娘,始亂終棄的故事。

實際上卻是……

“我和他呀……是在秦淮河邊認識的……”管夢梅說起這段往事一臉的陶醉,“他呀,帶著一副圓框眼鏡,是個讀書人……”

“我們很快就好了……他不顧家裡人的反對娶了我……”

她說到這裡微微一頓,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我,又看了看秦夜宸,忽然有些失神:“你們如今的模樣,倒有些像當初我與他相依相偎的日子……”

她有些自嘲的一笑,“與他在一起的日子,真是我這一輩子過的最快樂的日子……”

“那後來呢?”老板問道。

“後來……”管夢梅的神色有些哀傷,“我死了……生下孩子後……就死了……”

“難產?”我聽說那個時候生產條件很艱苦,女人生孩子,相當於是在拿命在搏。

誰知,她卻搖了搖頭:“是我婆婆在我產後恢複的湯藥裡下了毒。”

我一驚。

“孩子是給奶娘帶的,所以她不怕孩子也中毒……”管夢梅的臉上無限的悲傷。

老板這下忍不住了,有些憤怒的問:“為什麼要殺你?”

管夢梅大概是沒想到老板會為她不平,有些驚訝,隨即更多的是欣慰:“她呀……那些大戶人家的太太,是看不上我這個秦淮河邊的女人的……哪怕我一直都是賣藝不賣身……”

原來是這樣……

隻是,被害死的人向來怨氣都重,她如今神智清明,還一直守著老板一家,又是怎麼回事?

像是看出來了我的疑惑,她繼續道:“我剛死的時候,的確是怨過、恨過……可是,當我看見他以死相逼也不願意再娶,對我們的孩子嗬護有加、對著我的靈牌每天念叨的時候,突然覺得,其實相比於我,他更該怨、更該恨……”

“可是他沒有……我死的時候,他崩潰了幾天……後來,又強撐過來……他對我說,孩子還小,他不放心把孩子給彆人照顧,所以他不能來陪我。”

“他每天照顧著孩子,教孩子讀書、唱歌,還會給孩子講一些洋玩意兒……”

“他也會每天來看我,把孩子的近況一五一十的告訴我。還會給我嘮叨一些家常,就像我還活著的時候那樣……”

“我慢慢的就不怨了……然而,金陵城卻淪陷了……他帶著我的靈牌逃難走了,可是他不知道,我並沒有附身在靈牌上,而是附身在了他最愛的那枚扳指上……”

“他在逃難途中,扳指碎了……我便被留在了原地……一直到那個叫褚天樂的養鬼師找到了我……”

陰靈與後世親人之間是有一種特殊聯係的,所以她能找到老板一家也正常。

“那你說的發財地方是哪裡?”我還記掛著這件事呢。

管夢梅看了我一眼,道:“就是季家大宅舊址,裡頭埋著幾件古董,統共也沒幾件,估計都被那個養鬼師挖走了。”

我與老板同時很失落。

“以後我會更努力賺錢的。”秦夜宸摸了摸我的鼻子,算是安慰我。

我點點頭,發現自己最近是越來越財迷了。

知道了原委,老板也沒那麼害怕了,隻是有些遲疑:“以前馬瞎子教我紮紙人的時候,說過活人跟陰靈待久了,會生病……我不是說曾曾奶奶你不好……就是……就是……”

老板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表達自己的話,秦夜宸接口道:“陰間有規矩,人死後必須去陰間報道。你貪戀人世就算了,寄居在子孫家,也不怕壞了子孫的命格麼?”

老板應了一聲,他擔心的就是這個。

管夢梅的臉色不大好,我以為她是不知道會這樣。誰知,她沉默了一下,卻啞著聲音道:“可要不是我鎮著,這裡早翻天了!”

話音未落,窗外又是一道驚雷劈下來了。

這霹靂來的詭異,我與秦夜宸都意識到了不對勁,問道:“這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管夢梅搖搖頭:“我不能說……說了……我就連鬼都沒得做了……”

她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和秦夜宸自然是不能再問下去。不然的話,她不是被這裡的詭異所滅,就是違背誓言引來天道懲罰被殺。

老板突然“誒呦”一聲,扶著牆就要倒下去。我忙去扶住他,卻還是抵不住他的體重,讓他摔在了地上。

“腿……我的腿……”老板叫著,整張臉都疼青了。

秦夜宸拉起他的褲腳,那原本白色的骨頭已經變成了漆黑,像是腐爛了一般。而且,那東西正在不斷的超上蔓延而去。

老板慌了:“大師……怎麼會這樣?”

“有人去藕塘了。”秦夜宸皺眉。

他打出一段陰氣幫老板暫時止住了那黑色的腐蝕,管夢梅驀然後退了一步,失神道:“開始了……”

“什麼開始了?”我問。

“報複……”管夢梅顫顫,“你們不該回來……你們兩個外人,不該被牽連進來……”她看向我們的眼神滿是歎息。

老板聞言,怕我們丟下他不管,更加慌張了。他抓著秦夜宸的衣服就是不住的哀求:“大師……求求你救救我……”

驚雷一道道在外響起,仿佛是在對我們的示威一般。

管夢梅道:“你們走吧!帶上建軍走吧!快!現在走,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秦夜宸望著窗外,卻是搖了搖頭:“已經晚了。”

“什麼?”管夢梅一驚。

一張女人的臉順著出現在一旁的牆壁上,對著我們便嘶吼著,張開血盆大口便要將我們全部吞下去。

秦夜宸閃身擋在我的身前,毫不猶豫的揮劍。慘叫聲下,那女人的頭像消失了。

那張臉,和我剛剛在樓上在探陰符上看到的臉一張。

“她已經盯上我們了。”秦夜宸冷聲道,回頭看了眼我,又看向倒在地上的老板,問:“你們這裡,有沒有流傳著什麼傳說?”

管夢梅不肯多說什麼,我們沒有線索,要查下去,隻能從這裡入手。

老板想了想,不是很肯定的道:“我小時候聽是聽說過一點……但不知道是不是……”

“說!”

“說是原來是沒有我們村子的……我們的祖先……是一群落難了的清兵……”

老板說著看向了管夢梅,“老祖宗,是這樣的嗎?”

“我來的時候你都已經出生了,我怎麼知道!”管夢梅沒好氣道。

老板訕訕。

我追問道:“清兵來這裡後發生了什麼?”

“你聽說紫河車嗎?”老板問我。

我點頭道:“知道啊,人類的胎盤嘛。”我是學醫的,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你知道紫河車吃了有什麼功效嗎……”老板又問。

“根據李時珍《本草綱目》上說這是上等的補品,但現代醫學研究下來,對這個結論持懷疑態度。怎麼?這裡的怪事,和紫河車有關係嗎?”我不解。

老板點了點頭:“聽說長期吃這個東西……能長生不老……”

這個我倒是也聽說過。

傳聞當年秦始皇東遊之時,遍尋列國,便是為了尋找長生不老藥。後來,有人說他沒有找到,就派徐福去了海上尋找蓬萊仙島,繼續求藥。

也有的傳說,他找到了長生不老藥,就是紫河車。

不過這個一定是扯淡,要真找到了,始皇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大秦帝國怎麼會二世而亡?

不過我以前喜歡在圖書館看一些和醫學有關的野史外傳,倒是看到過一則與紫河車有關的傳言。

說是清宮太醫私下流傳出來的消息,慈禧太後中年之後,便長期服用足月頭胎的男嬰胎盤,用以養顏。

慈禧太後的駐顏有道一直廣為流傳,具體有沒有這麼一回事,不得而知。

隻是美國女畫家卡爾曾經為老佛爺畫過一副肖像畫,畫中的慈禧太後雖年過半百,但風姿猶存。可見太後的養顏之術肯定是起過不小作用的。

難道逃到這裡來的清兵,和這個有關係?

我問出了心底的疑惑,老板點點頭。

我不解道:“當年太後吃的是胎盤,這原本就是要廢棄的,不會引發什麼事的吧?”

老板提著一口氣反問我:“要是她連胎盤裡麵的……也一起吃了呢?那個東西……聽說叫什麼萬****……”

我一愣。

胎盤裡麵的是嬰兒,若是一起吃下了,嬰兒死的淒慘,十有八九會變成嬰靈。

而且,慈禧掌權大清那麼多年,吃的肯定不少……

她是皇族中人,有龍氣護佑,一時半會兒嬰靈們傷不到她。但其他人……

不對啊!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這裡逃過來的不是清兵麼?當年八國聯軍打進北京城,太後攜光緒帝出逃的時候,也沒逃到綠城這地方來呀!這裡的怪異,和她到底有什麼關係?”

老板急的跺腳:“她人沒來,那些被吃的孩子要是在這裡呢?那些清兵,就是幫老佛爺來處理嬰兒屍體的!”

我錯愕。

老板又道:“小時候,你們不聽話,大人肯定是說什麼要被狼吃掉了什麼的吧?我不聽話,我媽都是直接嚇唬我說要被清兵抓去給老佛爺吃掉的!”

我震驚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看向管夢梅:“是這樣嗎?”

她望著我沒有說話。

可是冤有頭債有主,我和秦夜宸算倒黴被牽連,清兵們隻是幫著處理屍體,算不算元凶,嬰靈不至於對他們也恨到連後人都不放過吧。

像是看出來了我的疑惑,秦夜宸低聲與我解釋道:“嬰靈較之於尋常厲鬼,更為凶險的地方,除了法力驚人,便是異常的恨世。”

“為什麼?”小孩子怎麼會這麼憤世嫉俗?

“鬼魂投胎不易,若是還沒足月出生就因外力夭折,便是白白浪費了這次投胎的機會,因而怨氣比尋常陰靈更重上許多。同時,因為是外力導致死亡,死去的孩子便會恨那個導致自己死亡的人,繼而也恨上其他可以正常生活的人。”

我想起前段時間滿電視飄著的無痛人流廣告,驀然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驚雷在窗外炸開,拉回了我的思緒。我望著外麵瓢潑的大雨,問道:“那現在是什麼情況……”

“不知道。”秦夜宸回答的坦然。

老板再一次誒呦誒呦的叫出聲來,他腳上的詭異之處再次蔓延了起來。

“先處理這個。”秦夜宸道。他再次打入一道陰氣,幫老板暫時穩住了那詭異的腐爛,轉身就要出門去。

管夢梅喊住了他:“這個節骨眼了,你願意先幫建軍?”

“反正我們也出不去,左右被困在這裡,倒不如找點事做。”秦夜宸不以為意。

我們去了門口準備出門。

老板找出來了兩套雨衣,遞給了秦夜宸一套,卻見他給了我。

“大師,就我們去吧。外麵雨大,藕塘邊路又不好走,人小姑娘就不要去了吧。”

秦夜宸一邊幫我穿著雨衣,一邊道:“笙笙必須跟我在一起。”

“可是外麵危險……”老板提醒道。

“我不在她身邊才是最危險的。”

老板沒了話。

我們穿好雨衣出門的時候,管夢梅出來送我們了。

老板神色複雜的看了眼她,道:“老祖宗,我爸媽就求你保佑了!”

管夢梅慘然一笑:“我儘量吧……”

一出門,屋外的寒意瞬間便湧來了。這不僅僅是下雨而帶來的降溫,裡頭還夾雜著陰氣。

我打了個寒顫,秦夜宸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了,囑咐道:“彆鬆手。”

我點點頭,老板打著燈從後麵趕上來了。

瓢潑的大雨嘩啦啦的落下來,那聲音響的幾乎能覆蓋住我們的說話聲。

秦夜宸用自己的陰氣隔離開了一個屏障,將我們護在其中,確保我們落不到雨。

老板笑道:“早知道大師你這麼厲害,我就不找雨衣了。穿上這東西走路真費勁。”

“有備無患。一會兒若是真有什麼,我顧不上這裡,你幫我看著笙笙。”

“行!”老板爽快的答應了,又“咦”了一聲:“對了,你們倆是什麼沒關係呀?”

“我是她丈夫!”秦夜宸略帶不快。

“她丈夫不是死了麼?”

“我也沒說我活著。”

老板一窒。

我拉著他快速走了:“彆怕了,你連你們家老祖宗都見過了,還怕什麼!”

被我們這一說,老板強行吞下了這份吃驚,帶我們去了藕塘邊。

那裡都是田壟,一下雨,都是爛泥。

秦夜宸這一回沒有背著過我過去,我知道他這是為了讓我儘快適應在這種路上走路,免得一會兒他顧不上我,我自己連路都走不像了。

我從小在槐樹村長大,這種爛泥地自然是難不倒我的,速度一點也不比秦夜宸和老板慢。

很快就到了藕塘邊,那裡居然有燈光。

我們衝過去,看見藕塘旁有人搭著一個簡易的動滑輪,拉了繩索,正在吊著什麼。

老板忙驚呼了起來:“住手!給我住手!誰讓你動我們家藕塘的!”

老板跑過去想要阻止他們,秦夜宸囑咐了我一聲小心些後,身子如離弦之箭般衝過去,馬上就超過了老板,躍入了藕塘之中。

太陽燈照射的藕塘之中,影影綽綽的站著幾個人影,正在裡麵摸索著什麼。

那些家夥都沒有影子,看來都不是活人。

秦夜宸衝進去,拎著那些鬼的後領子,將他們全部丟出了藕塘。

站在藕塘邊的那人不快,命令道:“拿下他!”

一旁站著的幾個人紛紛朝秦夜宸衝去,居然都不是活人!

我的心緊緊提起,所幸的是那些陰靈都不是秦夜宸的對手。

老板上前想要教訓那個命令陰靈們的人,然而走了沒兩步卻是停了下來。

他麵色微怒的看著不原處那下命令的人,對著打著傘的男人吼了起來:“原來是你這孫子!”

我走過去,看見對麵那是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子,留著一個四六分的發型,噙著一抹笑,正在跟老板打招呼:“是季老板呀!怎麼一上來就罵人?”

“不罵你罵誰!你在我家裡騙我養鬼!還把我家房子建成了陰宅!我難道還要謝你麼!”老板恨不得衝上去打死那人,可是瞥見那人身後站著的幾個人,又慫了。

那人一笑:“原來你知道了啊。不要怕,那是你們家老祖宗,又不會害你。幫鬼害人我可不敢,那可是要被陰間狠狠記上一筆的!”

老板氣得說不出話。

“你就是褚天樂?”秦夜宸收拾掉了藕塘裡的陰靈,走上前來問道。

那人點點頭:“是啊。”他應著聲,望向秦夜宸時,雙眼都發光了:“你是鬼?”

“你是養鬼師?”秦夜宸又問。

“是啊!”褚天樂坦然承認了,“你有沒有興趣跟我乾?我對手下鬼可好了!”

瞧著他那激動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與秦夜宸認識。

那他是怎麼把裝有秦夜宸的黑木牌寄給我的?還給我寄裹屍布,報複我給的差評?

我心下懷疑。褚天樂的眼神又落在了我的身上,一雙精明的小眼睛鼓溜溜的轉著。

“你也是養鬼師?”他問我。

我搖搖頭,他鬆了口氣:“那就好。”又再次開始招攬秦夜宸,“怎麼樣,跟我混吧?你這品級的厲鬼,想來也看不上每天三柱清香的……這樣吧,我給你找更好的東西溫養,你跟我混,怎麼樣?”

話音未落,老板慘叫了一聲,倒了下去。

“快停下!”秦夜宸對褚天樂喊道。

我急忙想要去扶起老板,奈何他太重了,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褚天樂不解的望著老板:“這是怎麼了?”

“都是你乾的好事!”秦夜宸低聲斥道。

還不等他再說什麼,一聲咆哮從藕塘裡發出,那震耳欲聾的聲音,震得連大地都顫抖了三下。

一道驚雷猛地朝藕塘劈下,飛濺的爛泥中,一道巨大的身影從藕塘之下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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