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喪事

2017-05-30 作者: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203章 喪事

天,依然陰沉,一連幾日不見一絲太陽,整個魏家莊子像是籠罩在迷霧裡麵,深不可測。

在崎嶇的山路上,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忽遠忽近,飄遠又靠近,此時,還是清晨,氣溫還有著冰涼的寒意。

在濃霧中,人影灼灼,若隱若現,微風吹過,漾起了白色的紙箔,刮刮作響,似是陰森,似是詭異。

一條長長的送葬隊伍在濃霧中前行,皆是身穿著一身白衣,披麻戴孝,沉默的行走在山路上,咋一看去可是嚇人,像是飄蕩在山間的孤魂野鬼。

在前方,有一口樸素的紅漆棺材,被四個壯實的漢子抬著,一晃一蕩的前行著,身後是長長的隊伍,每個人都沉默的低著頭看路。

很快,目的地抵達了,那是一處排列的像是陣型一樣的墓地,一座座或新或舊的石碑在霧氣中看得不真切,厚實的棺材被放在了地上,揚起了灰塵。

夏梵抬起頭,看著身前一處平整的地麵,臉色蒼白,還有著不易察覺的脆弱,仿佛現在堅強的外表隻需要一個重擊就能擊碎掉。

三叔魏胖率先站了出來,身為太奶唯一還存活著的男丁,主事人必定是他無疑,他抖了抖身上的肥肉,眼睛都是紅腫著,站在了棺材前,對著那四個抬棺材的壯漢點點頭。

四個壯漢從背後掏出了一把鐵楸,開始在空地上挖著,因著力氣都不小,肉眼可見的一個大洞在慢慢的被挖了出來,夏梵雙眼無神的看著那被挖開的大洞,又轉向了旁邊的紅漆棺材。

那日,太奶毫無預兆又似早有意料的離去了,甚至連靈魂出現在她麵前也不曾,便下去了那地府。

正常生老病死的人,屬於壽寢正終,儘了人命,聽天事,多半是直接去哪地府報道,走過奈何橋喝過孟婆湯從新投胎了。

不多久,一個能容納棺材的大坑已經挖好了,四個壯漢在示意下,小心翼翼的將棺材放入了土坑裡,在棺材剛剛落入土坑的時候,夏梵的耳旁傳來了一陣哭天搶地的哭喊聲,那是三嬸的哭聲,但除了她並沒有多餘的哭聲,就連魏民德也隻是紅了老眼。

三叔蹲下來,抓起了一把泥土,含著淚花灑向了棺材,接下來的每一個人都抓一把土灑下,輪到夏梵的時候被激動的三嬸撞了一下。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掃把星!你一來就沒好事喲!”三嬸指責著,像是發散著怒氣。

夏梵沒有反抗,隻是重新站直了身子,對著擋在她身前的三嬸淡淡的說道:“讓開。”

她眼裡的死寂成功的讓三嬸懼怕的後退了一步,讓開了路,夏梵上前,捧起了一把黃土,慢慢的從指縫間落下,掉入了坑裡,覆在了棺材上,然後她沉默的退開了,沒有聲息。

一座土堆慢慢的堆了起來,最後是立碑,早就刻好的石碑被穩穩的釘入了土堆前,這是簡易的墓地,按照習俗還需來年在進行休整,但現在,這證明了魏家莊的老太已經去世了。

送葬的隊伍開始慢慢退離,夏梵沒有跟著一道離開,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她還在那裡。

注視著石碑上的字,夏梵欲要伸出手去撫摸,卻停住了。

“生老病死,人各有命,你沒有時間悲懷。”

一道突兀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夏梵猛地回頭,不知何時,一道瘦削的身影立在了她的身後。

單薄的身子,還有著稚氣的臉,白得不像話的皮膚,這是一個半大的少年,漂亮惹眼的少年。

那是……

魏元。

“魏梵,你的使命還沒有完成。”

明明是少年人的身體,張嘴發出的聲音卻宛如一個高高在上的主控者,沉穩,不容置疑。

夏梵皺眉,收回了手,道:“你是誰。”

魏元哼了一聲,“不要令本尊失望,回去,你的使命你忘了嗎。”

夏梵一怔,“你知道什麼?”

“手鐲已現。”

留下了四個字,雙眼一閉,少年瘦削的身子就要往下倒去,夏梵一步上前迅速的接下,懷裡的身體輕的讓人心驚,她看著雙眼緊閉的魏元,回頭再看了一眼太奶的墓碑,夏梵咬了咬牙。

手鐲已現?

附身在魏元身上的到底是誰?又知道些什麼?

重重迷霧籠罩其中。

但……夏梵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將悲傷壓在了心底,她扶起了魏元,離開了墓地。

是夜,魏民德給夏梵安排了一處住所,正是那四年前被繇怪給吃了的魏鐵柱,也就是老鐵的家,因著晦氣一直沒人願意去住,就這麼空著了,但裡頭的東西還是保存得十分完整的,隻是怪陰森的。

魏民德曾經試著讓夏梵住到自己家來,但夏梵拒絕了,也沒有不識趣的回到太奶的祖屋,那裡沒有了太奶對她而言隻是一個陌生的地方罷了,她也不願去對著三嬸明顯不懷好意的眼神,便一口應下了住在老鐵家。

至於晦氣?

夏梵笑了,還會有什麼比她更晦氣嗎?

也許,三嬸說得對,她就是個掃把星吧,所以招致不幸,連累他人。

整理好床鋪之後,傳來了一陣微弱的敲門聲,在這半夜裡顯得格外的滲人。

夏梵起身,無所顧忌的開了門,而門外站著的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而是魏燕和小蘭。

夏梵明顯沒想到會是這麼兩個女孩深更半夜的來找自己,特彆還是來這個以‘鬼屋’據稱的房子。

“怎麼是你們?”

魏燕尷尬的笑了笑,道:“梵姐,我們想來看看你,就過來了,讓我們進去吧。”

麵對著魏燕臉上明顯的擔憂神色,夏梵靜默了,前者的笑容都快尷尬僵住了的時候,夏梵讓開了身子,讓她們進來。

剛一進入這個房子,魏燕和小蘭兩人立刻打了個冷顫,這房子怪陰森的!

“梵姐,要不你今晚來我們家裡擠擠吧!這裡好冷!”魏燕提議道,她實在是不忍心梵姐這麼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

夏梵搖頭,拒絕了,“不必了,我留這裡並不久。”

魏燕和小蘭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後小蘭張嘴了,“梵姐,你……”話起又不知怎麼接下去。

夏梵明了她們想要說的話,無非就是同情和安慰,但這種感情,她現在不需要了。

“我很好。”

言下之意便是,你們不用再說些什麼。

小蘭徹底語塞了,她戳了戳能言善道的魏燕,示意她來。

“梵姐,你為什麼瞞著我們呢,你明明就是莊子裡的人呀……”話一說出口魏燕就後悔了,她這張破嘴喲!

夏梵沒有責怪的意味,隻是回答道:“現在我叫夏梵。”

哪怕曾經是魏家莊的人,但現在,她不是。

魏燕還算聰慧的領悟了這句話的意思,雖有一肚子疑惑,但是沒敢問出來,最後憋出了一句,“嗬嗬,我以前都沒印象呢……”

夏梵站起身,遞給了她們一人一杯水,回答道:“我很小便離開了。”

這句話落下,怔住的不是魏燕,而是夏梵本人,她恍然想起太奶臨終前對她說的話。

【當年是你媽媽拿走了藥粉。】

藥粉?那是……

令人失憶的藥粉嗎?當年魏家莊的故事中,老者留下來的藥粉,剩餘的是被媽媽拿走了嗎?

那麼,她所記不清的童年回憶,會是……

她的媽媽給她吃下了藥粉嗎?

這個猜測一旦浮現腦海中,夏梵的心神都被震了震。

“梵姐?梵姐!”

魏燕的呼喊讓夏梵回過神,她的臉色不大好看,額頭上還有著冷汗。

“嗯?”

“梵姐,你臉色好差啊,剛剛在想什麼?”魏燕擔憂的問。

“沒事。”夏梵抹掉了額頭的汗水,將疑惑暫時放在了心底。

魏燕喝了一口水,像是壯了壯膽,然後開口了,“梵姐,我那個,我聽說……你……”

吞吞吐吐的語言像是明明很想知道,但又不敢仔細的問出來。

夏梵笑笑,“你是不是想問,幾天前的事對嗎。”

“我,我,我就問一下,梵姐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的!真的對不起!”魏燕急急的說道。

夏梵隻是將視線移開了,用著飄忽的語氣說道:“啊,那是真的。我結了冥婚。”

這句話落下不亞於一道地雷,把魏燕和小蘭兩人給炸得不輕,她們設想過無數的可能,沒想到夏梵卻輕易的承認了。

冥婚?

原來真的是冥婚!

不,應該說冥婚居然真的存在!

在二十一世紀的而今,這麼醜陋的陋習居然還存在著,受害者還是麵前有著絕美容顏的女人,魏燕心底突然湧上了一股憤怒。

魏家莊的古老封建魏燕一直都知道的,但是她隻是單純的覺著這隻是一種信仰罷了,就像國外的基督教一樣,不過是人的信仰,但是她從未想過像冥婚這樣的東西還會流傳著,更讓人不能接受的是,這是一個妙齡女子和死人的婚姻!

這個世界是瘋了嗎!

這麼荒唐的事還發生了!

夏梵瞧著兩個女孩子臉色的難以置信和義憤填膺,滿不在乎的笑了,“震驚嗎?大概是吧,畢竟,就連我也覺得恍惚了。”

“梵姐,你,你……”

你怎麼能同意了!

魏燕氣得說不出話來。

夏梵淡淡的回答道,“已經,結束了。”

是的,都結束了。

那一個荒唐的冥婚結束了。

小蘭拉了拉還在憤怒中的魏燕,後者連忙壓下了自己的脾氣,她這種旁觀者是最沒資格生氣了,畢竟有可能連她爸媽都沒有阻止過這樁冥婚,那麼她的爸媽也算是幫凶。

魏燕頭一次覺得,魏家莊是這麼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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