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的時候，我依然沒有看到沈長洛的身影，在打與不打給他的糾結之中，我已經來到了一個地方。
醫院。
既然秦曉真和老校長有這一層的關係，那老校長住院，她不可能毫無動靜，幸運的話，或許我可以看見她。
而在去老校長病房之前，我先去了看了另外一個人。
父親的兒子。
這個稱謂很是奇怪，可是我依然無法將他稱之為我的弟弟，站在門口的時候，我看到病房前隻有父親一個人，正趴在床沿睡著了，孩子正躺在病床上麵，那麼小的一個孩子，頭頂上麵還插著輸液管。
我心不由顫了一下，原本想要走進去的腳步也停了下來，在那之前，我已經問過醫生，由於母親是大齡產婦，之前又是早產兒的緣故，孩子的身體並不算好，加上之前的一段折騰，就算沒有生命危險，住半個一個月的院，是必然的了。
在門口站了一會之後，我最終還是沒有走進去，而是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放在邊上的手卻不由抓緊了衣角，強忍著，讓自己的眼淚不至於掉下來。
我仰頭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在我身邊的所有人，似乎對於未來都有一番很好的規劃，隻有我一個人，在過著能過且過的日子。
毫無計劃，毫無目的。
身後的手術室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我回頭，正好看見有人推著蓋著白布的病床走出來，在哭得驚天動地的家屬旁邊，是同樣在流著淚的靈魂。
在那麼多次臨近死亡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當自己也變成了鬼魂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
在看得到心愛的人他卻看不到你的時候，會不會很難過？
那個時候，我能夠做到毫無遺憾嗎？
答案是，無法吧？
想到這裡，我斂起情緒，往老校長的病房走去。
天已經黑了，病房裡麵並沒有其他人，我從外麵的窗戶看進去，看見他正在舉手看著報紙，鼻梁上麵是一副老花眼鏡，眉頭微微皺起，看起來似是很認真。
我回想著之前在常丹丹身體看到的他，那個時候，他對常丹丹的態度實在太過惡劣，真的是因為常丹丹的成績不如人意嗎？
或者是不是因為...秦曉真的慫恿？
我看了一下手機，上麵是我下午在學校的檔案室拍到的秦曉真的資料，她的成績不算很優秀，但也絕對不差，照片上的她和我在常丹丹身體裡看到的她一模一樣，清秀，溫婉。
我深吸一口氣，敲了敲房門。
當我出現在門口的時候，老校長放下手裡的報紙，將鼻梁上的眼鏡撥下來一點，用審度的目光看著我。
我對他一笑，走了進去，“校長，您忘了嗎？我叫黎漾，前幾天還和我們侯老師一起來看您呢！”
“我記得。”他似乎並不喜歡我的措辭，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然後說道，“我現在已經不是校長了，不要叫我校長。”
我笑了一下，也毫不客氣，直接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那我叫您黃老師好嗎？”
他沒有回答，不置可否，頓了一下之後，說道，“你又來做什麼？”
“從上S中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黃老師是S中最大的功臣，一直都想要來拜訪您，這次，可算是有了機會。”
他冷哼了一聲，“一把老骨頭了有什麼好看的。你們這些年輕人，怕是沒那麼簡單吧？”
不得不說，眼前的這個人，雖然年紀大了，目光之中有些渾濁，磨礪不去的，是他那犀利的眼神，甚至比我之前在常丹丹身體裡的時候，更甚。
我卻沒有絲毫的心虛，笑了笑之後，看向他手裡的報紙，“黃老師，您現在還看報紙呢？現在很多都是直接在手機上麵看新聞了。”
“你們那年輕的東西我可不會弄，而且，這都是幾十年的習慣了。”雖然被我轉移了話題，他的態度卻依然不冷不熱。
我毫不在意，“其實這樣的做法有利也有弊，雖然方便了許多，卻讓人越來越留戀手掌上那不過幾寸的手機，而且，現在不也是有很多人，就是在路上看手機而出了事嗎？”
“喏，這就是。”他一聽，立即指著報紙的一角，說道。
我低頭一看，還真是這樣的新聞，隨即點了點頭，說道，“人的生命，可真脆弱，前一刻還是活蹦亂跳的人，在下一秒鐘就這麼陰陽兩隔了。”
我說這話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我還沒能修煉到沈長洛那樣腹黑的程度，能隨時從人的嘴裡套出話來。
他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小同學，你是不是想要說什麼。”
聽到他驟冷的語氣，我的心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好感眼看著就要崩塌，我連忙說道，“我隻是最近見了太多這樣的事情，感歎一聲而已。”
他沒有回答，我訕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黃老師，您的家人呢？怎麼我沒有看到？”
“他們工作忙，而且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過來乾什麼。”他又恢複了方才冷冰冰的話語。
我哦了一聲，然後笑起來，“沒關係，以後我每天放學都來陪一陪您，怎麼樣？”
其實我並不喜歡笑，隻是我知道，在這樣敏感的人麵前，無邪的笑容，比什麼話語都管用。
我發現我不僅謊話說得越來越溜，演技也越來越爐火純青。
而他上下看了我一番之後，突然說道，“這個時候，你們應該要考試了吧？你成績怎麼樣？”
我沒有想到他突然扯到這個話題，不由一愣，隨即想起了和沈長洛的那個賭博，再看眼前這個人犀利的目光，立即轉口，說道，“黃老師，我的成績還真不怎麼好，以後我每天來的時候，您教教我，好不好？”
他顯然也被我嚇到了，一會之後才說道，“你要我這把老骨頭教你？”
我搖了搖頭，“黃老師您之前的成績都是大家知道的，有您的教導，我一定會進步得很快的！”
對於他這樣要強的老人家，我比誰都了解他們的心情，他們總會覺得自己已經老了，沒有什麼用處，甚至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在拖累子孫，所以我此刻給他一點事情做，比什麼都管用。
而且，我還可以借此機會跟他親近關係，這是計劃的第一步，隻要他跟我的關係好了，我自然可以從他口中套出秦曉真的成長環境，因為無論我怎麼想，她的嫌疑都是最大的那個。
果然，在我熱切的目光下，他終於點了點頭，“好吧，我就看在小侯的麵子上，教教你吧！”
看著他那雙眼睛裡麵隱藏的笑意，我也終於笑了出來。
我有一種預感，這一次，我可以靠自己，將所有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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