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日記本

2017-05-11 作者: 茶七
第26章 日記本

尋秋池居然被他騙去廚房了,不多久又回來:“反選擇委員會居然還有祖師爺?這個門派什麼時候創立的?”

九皋拱手傲然道:“我派草創於光緒十年即1884年,祖師爺乃是一等肅毅侯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授文華殿大學士太傅李少荃李文忠公。”

尋秋池問:“李少荃是誰?”

“李鴻章。”潛淵遠遠答道:“你信他的鬼話!”

尋秋池於是繼續下廚,炒了兩個能把一等肅毅侯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授文華殿大學士太傅李少荃從棺材裡辣活過來的菜。九皋邊哭邊吃,邊吃邊哭,表示自己一要對得起李文忠公,二要對得起自己的小腸。潛淵和尋秋池則在一旁捂著鍋奮力吃掛麵,表示寧願把嘴燙出燎泡,也不能讓狗子舔一口。

飯後,三人簡單收拾了一下,端坐開會。潛淵把徐同學的遺書以及200萬元的承兌彙票攤在茶幾上,尋秋池則拿來了女生們的日記,九皋問:“你就是你們倆全部能找到的?”

潛淵說:“怎麼?你還覺得少麼?”

九皋說:“不是啊,但我看你帶了個火眼金睛的助手,還以為能找回金山銀山來。”

潛淵點頭:“確實是金山。”

九皋終於注意到了那張承兌彙票,驚叫道:“啥?兩百萬!”

“這麼多金錢麵前不動心,說明你立場很堅定啊。”尋秋池沒好氣地說。

“這是徐同學家拿來的?太誇張了吧!小姑娘哪來的這麼多錢?!”九皋一疊聲地問。

潛淵和尋秋池不約而同地聳肩,他們也想知道啊。

至於遺書,九皋粗看了一遍,也很快找到了症結所在:“這不正常!”

潛淵點頭:“對。徐同學在衛生學校讀書,雖然學的隻是護理專業,但基本的醫學素養是有的,她應該明確知道那一點兒麻醉劑害不死人,所以她為什麼在遺書中表現得如此自責?甚至到了必須自殺的地步?”

“她居然一點兒都不懷疑‘那個人’?她的麻醉劑被那個人收走了啊。”九皋有著同樣的困惑。

潛淵說:“嗯,雖說一個中專女生的心理沒什麼好研究的,可有時候不起眼的角落卻隱藏著蛛絲馬跡。另外那位女同誌你在乾什麼?趕緊把彙票交出來,當著同事的麵大模大樣偷竊,和搶劫有什麼區彆?”

尋秋池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口袋裡掏出彙票,放回到茶幾上。

“敵人的反攻很強大,形勢很嚴峻啊!”九皋用革委會主任的語氣說。

潛淵說:“總之我們要搞清楚徐同學是從哪兒得來的這張彙票,她在舍友死亡事件中真的是有罪的嗎,還是另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細節。”

潛淵問九皋:“徐同學家看起來家境殷實,你查過她父母從事的職業沒有?”

九皋說:“她爸爸開了家製衣廠,她媽媽沒有工作,在家呆著。”

潛淵偏著頭說:“這些年服裝業步履維艱,外貿訂單縮減,內銷又競爭激烈,中小型的製衣廠不知道倒閉了多少了。你覺得她父親會把二百萬元送給女兒夾在字典裡嗎?”

九皋笑道:“怎麼可能,二百萬很可能是一個小廠的全部流通資金了。”

“我也這麼想。”潛淵說,“肯定不是來自她的父母親。”

“分頭查吧!”他一拍桌子站起來,“九皋你繼續留守,明天一早我和秋池去醫院見徐同學,散會!”

九皋奇怪地說:“啊?這才剛開始,怎麼就散會了?”

潛淵努努嘴,九皋順著他的眼神望去,隻見尋秋池趴在茶幾上打呼嚕——這姑娘在外麵跑了整整一天,顯然已經累壞了。

九皋壓低了聲音問:“那麼日記呢?今天也不研究了?”

“我來吧。”潛淵說。

“還是領導有擔當。”九皋伸了個懶腰:“照顧女同誌,散會散會!”

潛淵推了一把睡鬼:“尋秋池起來,到你床上睡去。”

“處座,幫我那條被子來。”

潛淵說:“作為一位妙齡女子,你睡覺之前是不是得洗個澡、刷個牙?”

尋秋池喃喃:“我不是妙齡,你才是妙齡呢,世紀老人什麼的……”

潛淵無奈地回房拿了條毯子蓋在她臉上。她扯開毯子露出口鼻,在五秒鐘之內見了周公。

“……”潛淵說,“鼾聲這麼大,看來有空得帶你去做齶咽部手術。”

他捏了捏隱隱作痛的眉心,洗了一把臉,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將從徐同學家及衛校宿舍帶回來的東西一樣一樣放平在茶幾上,默默地凝視半晌,隨後翻開徐同學的日記逐字逐句看起來。

這是一本毫無營養、毫無可讀性、頭腦簡單的日記,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內容不知所雲。其餘三分之二表明徐同學迷戀上一位人物,此人擁有一切凡間男子不存在的美德,比如霸道又專情,俊美又多金,位高權重又年紀輕輕,日理萬機又時間富裕,因此她包含著愛意與柔情,把她與這位神仙的曠世絕戀傾注筆端。

“……”(潛淵冷漠臉)。

他翻到較為熟悉的那頁 ,再一次輕聲念道:“12月17日,星期四,晴。在體驗課上偷留了兩瓶藥劑,想在小動物身上試一試……和遺書對上了,如果真如她自己所記錄的,這孩子並沒有惡意……答應她下次實驗課的一定還……下次實驗課是周二,那她還了嗎?”

他往後翻看日記,歎了口氣:“對了,當天就出事了,舍友們是周四中午喝下麻醉劑,直到周五下午被徐同學發現。這麼長時間,就算是心臟大手術所用劑量的麻醉劑,也該醒了呀,為什麼會死了呢?真的是喝了麻醉劑的緣故嗎?”

他似乎是對自己,又似乎對徐同學喃喃:“好端端為什麼要偷麻醉劑呢?動機是什麼?僅僅是因為好奇心嗎?好奇心真的很危險啊小姑娘,你看同學死了,你自己也差點兒把命都搭上了……”

尋秋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僅僅睡了半個小時,忍不住翻個白眼,暗罵自己勞碌命,警察沒當幾天,警察的職業病——坐不安席、夜不能寐——倒是學成了。

她見潛淵正趴在茶幾上用功,便問:“有發現嗎?”

潛淵抬頭:“咦,你不睡了?”

“嗯,換班吧。”尋秋池說,“你去睡,我來看這些日記,感覺挺有趣的。”

“根本沒趣。”潛淵斷然否定。

尋秋池不信,偷看彆人隱私哪能沒趣呢,她抓起一本囫圇吞棗翻了幾頁,緩緩點頭:“看來徐同學隸屬於瑪麗蘇流派,此次如大難不死,來日必成大器。”

“瑪麗蘇是什麼?”潛淵問。

尋秋池問:“處座,我叫紫淩冰琉雪,集美貌、聰慧、高貴、性感、聖潔、才華於一身,我虜獲了所有男人的心,你願意為了我而對抗全世界嗎?”

“嗯。”潛淵說,“你被什麼東西魘住了?”

“少女心碎了。”尋秋池撇嘴。

潛淵直起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換班。”然後就拖著腳步回房去了。不一會兒又出來,看樣子是要洗澡。

這個原先的會所,如今的華東局行動七處辦公室除去廳堂之外,有四個獨立的房間,一大一中二小。大的被九皋占用了,既當機房實驗室,也當睡房;中等的歸潛淵,他有屯書癖,其房間酷似圖書館,可惜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也不是不讀,真的沒時間。

尋秋池的小房間和潛淵的房間隔著一條走廊,出於風水考慮門互相錯開,裡麵目前除了一張貴妃榻外空無一物,顯得有些清冷。但不用擔心,她也有囤積癖,隻是如今還沒發作。

半夜裡,她把貼著亮鑽的骨灰盒恭恭敬敬端放在高處,然後懸掛起了兩張遺照。遺照是彩色的,都是生前的證件照片,人雖然坐得板正,但表情自然。相框也不是傳統黑色,而是粉紅色且帶天使、羽毛和花環。尋秋池掛好相片後,又在原本就辣眼睛的相框外加了一層又一層閃亮亮的裝飾,拉花毛條、彩帶、小串燈、絲襪花、小馬寶莉掛件之類的,她故去的養父母人在叢中笑,音容宛在。

“老爸老媽,”她合掌道,“可惜不能下去陪你們,反正幾年後你們也要被燒了發電,祝你們餘生快樂。我過得很好,終於找到免費住房了,雖然某種意義上說還是睡辦公室,但我打算在這兒紮根一百年……紮根到拆遷!”她對著遺照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說聲:“禮畢”,繼續回到暖和的客廳沙發上,研究女生日記。

很快,她發現了突破點。

這六本日記分彆屬於同一宿舍的四位女生,徐同學有三本,已經不幸去世的劉同學、趙同學和顧同學各有一本。尋秋池發現她們四人雖然日記內容不一樣、形式不一樣,勤勉程度也不一樣,但記錄開始的時間卻一樣——今年的2月22日。

“2月22日……”尋秋池托著下巴,“到現在將近一年時間,徐同學堅持日更,趙同學寫了大半本,劉同學寫了四十多篇周記,顧同學今年暑假就斷更了。莫非有什麼說法?”

然後,她在所有的日記本中找到了同一個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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