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巧合

2017-05-11 作者: 茶七
第32章 巧合

北蕩湖十分浩淼,水麵數千公頃,湖中多蘆葦蕩,有無數縱橫阡陌的小水道,是遠近聞名的一汪大水。

翻船事件發生在湖中央,並沒有直接目擊證人,但後來救人的算一個。他之所以第一時間跑去救人,是因為他和這件事有著莫大的關係,他就是租船行的老板,姑且叫他老韓。

老韓在北蕩湖邊從事快艇和遊船租賃業務十多年,這次是第一回出事,一出事就死三個人,簡直倒了血黴。他如今正被勒令停業整頓,罰款交得他連跟著一起死的心都有了。

潛淵和尋秋池靠人指點找到了老韓,發現他和周羅庚風格相反。

周羅庚是怎麼問都不說重點,老是在外圍打轉;老韓是竹筒倒豆子,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是無辜的。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他開口之前必先加一句這樣的感慨,大概是擔憂翻船死去的那三個將來會向他索命,於是又補充,“雖然不是我的錯,但得去廟裡拜拜了!”

潛淵問:“我們不是來問那天的具體情況,是問活著的那個人。”

老韓說:“馬勒戈壁的狗卵!****的幾個把我害苦了!我在租船給他們的時候就反複說不能自己開,要讓我的夥計開,結果他們死都不肯讓夥計上船。這下好了吧,真死了!至於那個活著的家夥,馬勒戈壁的,就是那小子開的船!要不是他跑得快,老子就要告他!媽的現在讓老子背黑鍋!”

潛淵嚴肅地說:“既然他們不願意遵守規定,那你明明可以不租給他們,為什麼還是租了?”

老韓立即沒話說了。

因為那四個人付了兩倍的租金——這話怎麼好說出口呢?

尋秋池問:“最後那人是你救上來的的?”

老韓說:“是啊。我的每一艘船上都裝著儀器,一旦沉船或者吃水過深就會報警,我發現船沉了,再去救人已經來不及了。****的也真是找死,把快艇開得特彆特彆遠,我找了將近二十分鐘才找到,後來就救上來一個姓wu的小癟三,其餘幾個被倒扣在船裡麵,都死得透透的了!”

尋秋池問:“哪個wu?隊伍的伍?”

老韓說:“不是,武則天的武。當時救上來時那個人昏迷了,我喊夥計幫他控水,然後我掏他的口袋,找到了他的身份證,他叫武加丕。”

“武加丕,五加皮。”尋秋池點頭,“誰要是給我取這麼一個鬼名字,我非和他們拚命不可。”

潛淵問老韓:“關於身份證上的信息你還記得彆的嗎?”

老韓說:“我當然記得,我還想向他討債呢!****的害死我了!他1990年生的,人長得很老相,至於幾月幾號我忘了。對了,他是H省B縣人,我當兵的地方距離B縣隻有一百公裡。”

尋秋池問:“後來你沒送五加皮去醫院?”

“你當我沒有良心啊?他自己不肯去!”老韓說,“後來有人打了110,他趁亂在公安過來之前逃走了,這總不能怪我吧?”

和老韓告彆後,潛淵把更正了的信息發給九皋。在他們到家之前,九皋的情報網絡有了回饋:非常幸運,“武加丕”這個身份信息是真實的,他1990年出生在H省B縣,初中肄業,因為故意傷害罪勞教一年零八個月,目前無業。

到家之後,潛淵對九皋說:“這個人嫌疑巨大,必須趕緊找到。”

尋秋池問:“你覺得他還在本市嗎?”

九皋說:“隻要他還活著,我就能找到他。現代社會沒有人是隱形的,即使他是選擇者。”他說著掏出了一張紙,上麵赫然打印著武加丕的身份證信息。

“嗯?”尋秋池皺眉盯著那張略顯模糊的身份證照片,再退後一點看了看,“嘖……”

“怎麼,你見過這個人?”潛淵問。

尋秋池向左偏了偏頭,又向右偏了偏,最後說:“抱歉,腦子裡調不出圖像來。”

九皋笑道:“看架勢我還以為你認識呢。沒關係,我這兒有一點線索。武加丕10月10日曾經在S市一家快捷酒店登記入住過,用了真實的身份信息。”

潛淵猛地一激靈:“S市?10月10日?那個上吊的詐騙平台地區負責人是幾號死的?”

“小樹林裡的那個?”尋秋池說。

“不是不是!”潛淵急匆匆地說,“是他的上線,在幼兒園吊死的那個。”

九皋飛快地衝回房間,又飛快地衝出來說:“S市死了兩個,第一個是10月11日死的!”

“這不是巧合吧?”潛淵沉吟,“看來五加皮不但和翻船事故有關,還和詐騙平台的三位死者有關。”

“第二個死者是11月27日,半夜三更在紅葉賓館的房間裡上吊身亡,我現在就去查!”九皋說。

尋秋池跟著他跑回了房間,他一邊飛快地在電腦上操作著,一邊絮絮叨叨說為什麼以前沒發現,居然把這麼明顯的線索漏過去了。

尋秋池問:“你以前沒查到武加丕這條線?”

九皋說:“我是一名純技術人員,一般不跑去派出所門口找大媽聊天,怎麼會注意到武加丕?”

尋秋池說:“他是負責討債的呀,你追查幾個詐騙犯的死因,不考慮討債公司的人嗎?”

九皋說:“這就是陰差陽錯。我當然知道詐騙集團的在騙局敗露之後,麵對最多的就是討債的,所以我也追查了介入這次事件的十多家討債公司,偏偏沒有注意到武加丕這四個人。”

“十多家?”尋秋池驚問。

九皋說:“其實將近二十家,債主們為了要回本錢,還是很願意努力的,在手段上各顯神通,可惜成功的少。”

“周羅庚他成功地要回了三百萬。”尋秋池說,“就是通過武加丕。”

九皋撓頭:“有時候信息掌握太多也有乾擾,我第一時間就拿到了小樹林死者的電腦,奇怪的是在他的記錄上,周羅庚那筆帳還存在著。他應該後來沒有更新記錄,或者有另外的記錄方式。總之還好,雖然晚了一點,但你彌補了這一缺失,找到了周羅庚和武加丕。”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和手指:“接下來,我要使出渾身解數啦,想幫忙嗎?”

尋秋池問:“幫什麼忙?”

九皋說:“看錄像。”

S市的第一位死者小B,於10月10日淩晨兩點左右,在一家社區幼兒園的滑梯上自縊身亡。

由於小B的兒子在該幼兒園就讀,在幼兒園自儘具有儀式感;加上小B本人身背數千萬債務,滑梯周圍也沒有任何痕跡,所以警方從一開始就認定是畏罪自殺,推測對孩子的愧疚主導了他的死亡。小B的家屬以及債主們也持有與警方相同的意見。

之後半個多月,該詐騙平台在S市的另一名負責人小K也死了。小K一直在外躲債,大約每個月回一趟S市,偷偷見一下家人。小K從來不敢回家,與家人見麵都是選擇在賓館,而且每次都是不同的賓館。10月26日晚,尚未結婚的小K和父母見了最後一次麵後,於27日淩晨在賓館的衛生間中上吊,繩子掛在淋浴噴頭的架子上。這是個很困難的自縊方式,但他還是百折不撓地死了。

九皋調取的是從10月7日起到10月12日,S市某路口的監控錄像。那家幼兒園設施陳舊,條件一般,園內監控形同虛設,但距離幼兒園五十米的路口有一個治安探頭,九皋希望這個探頭所記錄的影像能夠起到幫助。

然而幾小時後,他發現真正起幫助的是尋秋池——一個行走的人臉識彆係統。

縱然所謂的“高清”治安探頭,遠距離拍出的人臉也是像素級彆,到了夜間更加模糊一片。行人來去匆匆,大部分都是埋頭走路,在攝像頭前一閃而過,想找到一個特定的人十分困難。

然而尋秋池找得到,並且她還能用幾倍速地找,她隻花了五六個小時就看完了幾乎一周的監控錄像,找到了三次目標。其中的兩次,後來九皋用技術處理手段把圖像補全了,他也沒認出來是武加丕。

一次經過時武加丕捂住了嘴;一次經過時他帶著鴨舌帽,攝像頭拍到他的下巴,還有一次他正巧轉身,攝像頭抓拍到了他四分之一的左臉。

九皋把那四分之一臉的圖像調出來,說:“這你也能認得出?”

尋秋池說:“先看身形,再看步態,然後再看臉,把各方麵特征綜合起來,我覺得挺明顯的。”

“佩服,佩服!”九皋說。

“他知道這兒有個探頭。”尋秋池再一次篩查錄像,“所以每次經過時都有小動作。”

九皋說:“這附近的幼兒園是小B上吊死的地方,他在小B死亡前後來過這麼多次,這個證據足夠了。”

尋秋池問:“你覺得小B、小K和後來小樹林裡死的那個真是自己上吊死的嗎?從錄像中看,武加丕個子不高,頂多一米七二、七三,但身體卻比較寬,腿很粗,走路步幅大,雙手擺動的幅度也大,說明這個人敦實,有力氣,行動靈活。會不會是他把三個死者先弄暈了,再把他們吊起來裝作自殺的樣子?”

九皋說:“可能性很大。”

他們又換了一批錄像,那是小K死亡所在地紅葉賓館的前台錄像。絕大部分的賓館酒店是強製安裝監控探頭的,而且直接和警方聯網。紅葉賓館是一家無所謂星級的快捷酒店,房價低,地段好,每天的入住率都在90%以上,客人十分蕪雜。

尋秋池很快找到了武加丕的影像:小K是10月27日淩晨縊死的,10月26日晚間酒店,武加丕曾經來到紅葉賓館投宿,還和前來探望兒子的小K父母擦肩而過。

由於當時所有的房間都已經客滿,前台服務員給武加丕推薦了附近的一家酒店,拿出地圖指給他看。大約兩分鐘後,武加丕從監控中消失了。

瞪眼盯著監控的尋秋池呼了口氣,說:“切,十月下旬也不是很涼啊,他居然捂這麼大一塊圍巾,欲蓋彌彰。”

九皋指著屏幕問:“你確定是他?”

“看衣服。”尋秋池說,“他穿了和上回作案時同一件夾克。”

九皋於是把另一次路口的圖像調出來看,怎麼看那衣服都是模糊一團,彆說顏色,連是不是夾克都無法肯定。

“看不出來嗎?”尋秋池說,“一件深藍色的。”

“你的天賦點太偏門了,老天爺沒給我點上。”九皋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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