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監控

找一個人最好的方式是什麼？當然是堵門。

想搞臭一個人的最好方式是什麼？暗搓搓說也是堵門。

有單位堵單位門，有家堵家門，有情婦門堵情婦門，總之要把動靜搞大，把影響搞壞，廣泛吸引鄰居的注意力，短期目標是驚動派出所，最高目標是上達天聽，驚動領導。

潛淵不想搞大動靜，搞壞影響，而且他擔心程昱暉已經臭了，因為尋秋池堅稱丫是一條黑魚，即派出所楊所長口中的死人。

潛淵問尋秋池：“程昱暉住哪一層？”

尋秋池說：“這個人反偵察能力特彆強。以往他上班的時候，電梯裡的監控每天都能拍到他，但他每天上電梯和下電梯都不是固定樓層。我和九皋估算了一下，大概是第14樓的正負5樓吧。”

“14樓 -5樓？什麼個算法？”潛淵問。

電話那頭的尋秋池正要解釋，九皋拉拉她的衣袖，示意自己有了特殊發現。

尋秋池捂住話筒小聲問：“什麼？”

九皋說：“你先給他說，我再看一看。”

尋秋池便對潛淵說：“所謂的算法……矮油哪有什麼算法，就是瞎猜啦！那個人喜歡故意混淆所住樓層，比如他明明住18樓，回家時卻故意從17樓下電梯，然後爬一層樓回家；出門時先下三層樓梯，然後從15樓上電梯……我為嘛說他的真正住的樓層在14樓左右呢，因為他從來沒有在9樓以下下過電梯，也沒有在22樓以上出現過。”

潛淵說：“哦，我有些明白了。”

尋秋池說：“物業保留了三個月的電梯監控，這三個月裡，程昱暉隻有一次回家時在9樓下電梯，其餘都在10樓以上，最經常的是12層，所以我估計他住得不會低於12層。選擇者也是人嘛，沒有人喜歡爬樓梯，對我來說，爬三層樓就是極限了。不過呢，上五層樓時難受，下五層樓就好受多了，所以我估計程昱暉一定住在12樓以上偏低的樓層。14樓是我猜的，就醬。”

潛淵說：“嗯，我覺得你有幾分道理。”

尋秋池說：“這個人超狡猾，他不刷卡消費，又不打電話，更不網上購物或者玩社交網站，連有線電視和寬帶都沒有開通，房子不是他的，交物業費也沒有登記‘程昱暉’的假名字，總之但凡不是匿名能完成的事，他就不做。”

“我知道了，今天就和法師一起去看看。”他說。

“應該帶法師，帶法師好！”尋秋池咬了一口蘋果，“如果看到程昱暉死在房子裡，還能順便幫他超個度，和尚會念往生咒的吧？”

潛淵問法師：“會念往生咒嗎？”

法師說：“略會。”

“不錯，業務熟練。”潛淵表揚他。

等潛淵那邊收了線，九皋在電腦椅上轉過身來望著尋秋池，神秘兮兮地說：“你是一口咬死了那個姓程的沒命了是吧？”

尋秋池說：“是啊，這是我們公安乾警的職業敏感性。”

九皋笑道：“那職業敏感性要打你的臉了，自己過來看。”

尋秋池湊過去，九皋把電腦屏幕上上的一張照片擴大。

“媽呀！”尋秋池猛地往後一退，叫道。

九皋得意洋洋地絞起胳膊，好似自己立了什麼功。

這是由高速公路收費站的治安探頭從上而下拍攝的一張照片。治安探頭出於需要，通常是高清的，在光線情況良好的情況下，所拍攝的照片完全可以分辨車內駕駛員特征，甚至細微到臉上的一顆黑痣。

這張照片沒清晰度稍差，因為是半夜拍攝的，不過既然九皋都能認出來，那麼尋秋池更不在話下。

“這家夥怎麼在高速公路上？”尋秋池驚異地指著電腦屏幕。

九皋聳肩：“你問我，我問誰？”

尋秋池盯著照片，歪頭想了半天，泄氣道：“不管了！嘖，這個人我真的在哪兒見過，就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呢？”

九皋指著照片右上角說：“大姑娘，你看時間和日期。”

日期是公曆，尋秋池稍微換算一下，困惑地叫喚：“咦？這不就是出事的後一天嗎？臘月十八！”

“淩晨2點36分51秒。”九皋補充。

“不對不對！”尋秋池把啃了幾口的蘋果扔到一邊，搶過鼠標在另一台電腦上點著，“剛才的……前一天的……喏這裡！臘月十七晚上十一點，程昱暉從‘海上秋月’飯店下班，這個是他下班經過小巷口監控時的畫麵。”

“嗯。”九皋點頭。

“然後……呃……我們有整理過的……有了，這個是他步行進入小區的畫麵。”

“嗯。”

“這是電梯探頭拍到的，他從13樓下的電梯，也不知道是往樓上呢還是往樓下，總之他回家了。”

“嗯呐，然後呢？”

尋秋池攤手：“然後就沒有啦！他憑空消失了，截止到今天再也沒有出現在任何的監控記錄裡，說明他回家以後就沒有出門啊！”

九皋用大拇指點點屏幕：“這就是監控記錄。”

“沒有出現在上海市的任何監控裡！”尋秋池糾正說法，有點兒摸不著頭腦，“這是怎麼回事啊？我們把那天的電梯裡和小區門口的監控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了，沒有發現他下電梯出小區啊。”

“我們疏忽了一樣東西——車。”九皋說。

尋秋池頓時恍然大悟，是的，汽車。

在程昱暉所住的小區中，地下一層、二層的車庫內部沒有監控，隻有兩個車庫的出入口有設置。由於之前所有的記錄中，程昱暉從來沒有開車出現過，所以尋秋池和九皋下意識認為他沒有車，自然而然把車庫口的監控錄像忽略了。

小區人車分流，行人和車輛不走同樣的道，他們也隻關注了小區的人行出口，而沒有察看另一側的車輛出口。

至於電梯監控為什麼沒有拍到他，那更簡單了，下樓比爬樓容易啊，所以他一定是放棄了電梯，從樓梯道下到-1樓，然後開車出了小區。

兩人立即驗證自己的猜測。

果不其然，隻經過五分鐘的查找，他們在接近淩晨的11點45分，車庫出入口的錄像中出現了程昱暉的黑色轎車。雖然車牌號拍得不清楚，但是不影響，因為收費站的照片清晰多了，很顯然程昱暉就是開著同樣一輛車，上了高速公路。

尋秋池說：“趕緊讓處座彆白跑一趟了，那家夥早就不在上海了。”

九皋說：“沒關係，讓他溜溜法師也好，人家遛狗還每天必須保證半小時呢。我現在非常好奇程昱暉到底開車去哪兒了。”

尋秋池問：“你怎麼在高速公路收費站發現他的？”

九皋說：“你有你的職業敏感，我也有我的，我是通過大數據計算出來的。”

“怎麼算？”尋秋池很有求知欲。

“問電腦。”九皋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打著，“大姑娘，你出去玩一會吧，我需要集中精力十分鐘。”

尋秋池從鼻孔裡哼了一聲，繼續抓起了蘋果。

這次九皋花的時間不止十分鐘，簡直有十個十分鐘，他還是很有些電腦天賦的，可見尋找一輛特定的車、一個特定的人比想象中複雜多了。

電視節目裡偶爾播出反映刑警偵破案件的專題片，常有警方技術人員通過監控找人找車的畫麵，看似簡簡單單，舉重若輕，其實為了找到那麼一小段目標畫麵，他們已經在電腦前坐了一個甚至好幾個禮拜，熬了許多個通宵。

監控是天羅地網，但想在這張包羅萬象、信息蕪雜的網裡找到東西，那也是大海撈針、眾裡尋他的難度。

九皋奮鬥期間，尋秋池拄著雙拐去廚房做晚飯。時間已經過了下午六點，不早了。潛淵和法師出公差，她雖然目前是個殘疾人，但也必須承擔起照顧行動七處巨嬰的任務，至少不能讓他死在自己手裡。

她暗自考慮：其實如果把九皋餓死，潛淵回來也不會怪她的吧？……但還是算了，餓死事小，處理屍體事大，你們想想賢和死在床上那個鬼樣子。九皋身高將近一米九，分屍難度比較大。

上蒼有眼啊，她隻是骨裂，不是骨折，休養了幾天後感覺好多了，打石膏的地方如果不刻意去碰就不疼。假以時日，她自覺非常有信心，能將石膏之腿鍛煉成為她的稱手武器，叫整個華東局都將跪伏在她如影隨形猛力一踹之下。

順便說一句，九皋在兩個小時前因為一點兒小衝突就差點被踹死。代價也是有的，尋秋池本人也感到難忍之劇痛，所謂傷敵一千，自毀八百。

“九皋，吃餛燉嗎？”她提高聲音問，“冰箱裡有現成的餡兒！”

九皋說：“吃啊。”

尋秋池於是把冷藏的餡心和餛飩皮拿出來，把桌子抹乾淨，取了一張小竹匾，坐在一旁不緊不慢地包起餛飩來。

她早年的生活有些辛苦，不是那種養尊處優的女孩子，所以會做許多家務。廚房裡的活計比如包餛飩、餃子、包子、粽子等等，洗衣做飯簡單的電器修理也不在話下。

現在回想起來，生活清貧有什麼關係呢？隻要家人俱全就好，無依無靠才是最可歎的。

突然九皋喊她：“大姑娘，工人新村塌樓事件是幾號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