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社區乾部

潛淵揉著眼睛附近的穴位，緩緩說：“四大會計事務所——普華永道，德勤，畢馬威，安永……看他在普華做了幾年了，如果工作能力強，升遷順利的話，在他這個年紀，年薪數十萬都有可能。”

尋秋池說：“媽呀~真多。”

老靳點頭：“我當時也嚇一跳，就問，這個牛人怎麼會突然跑來當一個社區乾部？還是個老小區集中地的社區乾部？人家回答說，他們也納悶。不過呢，社區乾部不是國家正式編製，是合同製的，簡單來說你有意願當，人家就同意，反正一個月才付你幾個錢。於是那小子就把戶口遷過來，當上了。”

“當了幾年？”潛淵問。

“一年不到。”老靳說，“聽說案頭工作還挺認真的，就是不愛和人打交道。他們社區不是需要每隔一段時間一家一戶地上門走訪嘛，那小子是能躲則躲。現在老齡化這麼嚴重，他們社區一萬多人口，有一多半都在六十歲以上，社區的主要任務就是服務老年居民，幫助居家養老，結果那小子……”

“尤其厭惡老年人。”潛淵抬起眼皮，“對嗎？這是選擇者的通病。”

“對。”老靳說，“我向他打聽消息的某書記已經說了，一旦那小子合同期滿，社區就不再和他續約了。”

九皋拍胸脯：“哈，這小子要不是選擇者，我就把頭割下來給你們當夜壺！”

尋秋池微笑：“你的頭本來就是……”

“閉嘴！”潛淵的心情有些惡劣，“尋秋池你大姑娘家滿口臟話，庸俗不庸俗？”

尋秋池怒道：“夜壺算什麼臟話？！**才是臟話！”

法師站起身來，高唱一聲“阿彌陀佛”，不等潛淵命令，就找了塊毛巾把尋秋池的嘴塞上了。

潛淵吩咐老靳：“你繼續說。”

老靳聳聳肩膀：“我沒什麼好說的啦，就是這麼個情況，這選擇者在咱們市待了將近一年沒被發現，直到他回上海作案，把前任局長賢和乾掉了，這才浮出水麵。”

潛淵扶額苦笑：“偏偏我和尋秋池還湊上去登記什麼信息，他當時在暗地裡應該早就把大牙笑掉了吧。”

老靳說：“還有最後一個好消息要通知大家——這人失蹤了。社區書記說，他春節假期過後就沒來上班，電話關機，家中人去樓空。”

尋秋池吐掉毛巾，說：“嗬嗬。”

潛淵瞪了她一眼，她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潛淵問老靳：“這個人在社區以什麼名字工作？”

“路稚暉。”老靳說。

潛淵望向九皋。

九皋手中正在無意識地盤著一隻鼠標，聞言站起來：“這個名字應該是真的。社區好歹是一級政府機關，就像毛細血管也是血管，用假身份在裡麵工作是行不通的，總之我去查一下！”說罷迅速鑽進自己的房間。

尋秋池歪著頭說：“路稚暉，程昱暉，名字倒是有點兒像……我弄不懂為什麼選擇者要去做社區乾部呢？想殺人的話，隱姓埋名或者維持原狀豈不是更簡單？比如武加丕，他原先是個混混，成為選擇者後也是混混；瞿銘是個學生，被選擇者附體後也是個學生，隻不過為了行動方便當了幾天教師。”

潛淵笑了起來，但笑得很嘲弄：“尋大聰明，你問為什麼？因為他工作的社區，有一整棟樓無緣無故地塌了呀！”

尋秋池想了半秒鐘：“啊！”

潛淵說：“他不但是賢和死亡事件的下手者，也是工人新村3棟地震試驗的執行人！我們去日本轉了一圈，聽了那麼多科普建議，就是為了回來找他，找這個當天一直在事故現場的社區乾部。都說殺人者一定會再次回到行凶現場，他倒好，他就一直在現場呆著！”

尋秋池仰天長歎：“……”

老靳並不了解七處所有的行蹤，問道：“你們去日本了？”

此時九皋從房間出來，告知“路稚暉”這個身份信息是真實的。

查找一個人身份是否真實，不但要看他的證件，還要關聯他生活的脈絡。人是社會動物，除非終身在荒郊野嶺、茹毛飲血、遠離人煙（比如法師），否則多多少少會和社會打交道，在龐大的信息庫裡留下印記，以證明這個人的存在。

九皋查到了路稚暉的學校畢業記錄，在讀書時曾經獲得的榮譽，查到他的工作單位，他父母退休前的職業等等……順便說他在上海住的房子掛在他母親名下，她母親叫做“高小梅”，房號是甲單元1502。

因為海上秋月飯店提供的“程昱暉”身份信息是假的，和社會沒有聯係，所以九皋沒能查到這一點，讓潛淵和法師白白撬了好幾戶的門鎖。

“他們父母好可憐呀。”尋秋池說，“把一個兒子供到大學畢業，好不容易進了世界一流的會計事務所，結果被選擇者取代，就等於夭折了嘛。”

“死在工人新村3棟裡的人也很可憐。”潛淵轉向老靳，說，“旁觀者清，你有什麼看法？”

老靳摸下巴：“不抓到這位同誌，要出事情。”

潛淵歎氣：“唉，我知道。”

法師合十：“日後必成大患。”

“現在已經是大患了。”潛淵又歎氣。

老靳嚴肅地站起身，揮揮手，居然開門走了。

九皋追著問：“靳老，你去哪兒啊？處座讓你給點兒意見啊！”

老靳說：“這是你們行動七處內部的事務，自己處理吧！”

九皋說：“靳老，這是整個反選擇委員會的事，你有責任參與噠！”

老靳衝進電梯：“這麼麻煩的事我才不攙和呢，再說我又不是委員會的，我就是個編外特派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拜拜了您呐！”

“……”

見電梯關門下行，尋秋池對身邊的法師說：“剛才處座忘了給你介紹了，那人是個特派員，姓靳，原先和我是同事，善於見風使舵，避重就輕，搞投降主義，是個賤人。”

法師合十：“啊哈。”

突然眾人又聽到“叮”一聲，電梯竟然回來了，老靳跳出來喊：“不好啦！”

尋秋池沒好氣地說：“我們哪天好過？又怎麼了？你夫人提交離婚訴狀了？”

老靳舉著手機說：“你們都不隨身帶嗎？看信息啊，出大事！”

其餘人還真沒把手機放在身邊。尋秋池的機子關機了，扔在房間；九皋的自然在他床上，裹在亂糟糟的被子裡；潛淵的手機在廚房，他剛才吃完飯忘拿了；而法師的珠穆朗瑪雙卡雙待氪金神機沒電了，正在客廳角落裡充電。

四個人撲向距離最近的珠穆朗瑪氪金機，隻見屏幕上顯示有一條加密號碼發來的信息，法師解鎖後讀了一遍，似乎沒明白，交給潛淵。

潛淵、九皋和尋秋池湊頭一看，不約而同爭搶手機砸向老靳。

“出大事啦！”老靳喊道，“我市樓市嚴厲調控啦，公積金個人二套房住房貸款首付比例提高到五成了，公轉商補息貸款不再對已經辦理過兩次公積金貸款的個人發放啦！不得了啦，房子限購了呀！所以我把消息轉發給你們，如果想買房的趕緊停手，房價說不定會降下來，免得把資金套牢在裡麵！”

“……”潛淵指著電梯命令，“靳老，我不想和你多說什麼，趕緊消失吧！”

尋秋池怒道：“靳書記，你的確可以去是死一死了！”

老靳說：“話不能這麼說嘛，我和夫人最近在商量買房的事情，這個政策的出台對於我們來說是重大打擊嘛。”

老靳絮絮叨叨地離開了。

行動七處的四個人圍坐下來，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我覺得還是從監控入手。”尋秋池握拳，“我不信我在三天之內找不到他。九皋，你說是不是？”

九皋說：“你我聯手，兩天足夠。”

潛淵突然示意他們聲音小點兒，然後指指一旁的法師。法師看上去相當疲憊，身體雖然還端坐著，但正低頭打瞌睡。

潛淵摘下眼鏡，把自己扔在沙發上，小聲道：“我也累了，不管怎樣，先讓我和法師休息一晚上吧。”

“同意。”九皋說。尋秋池也點頭。

於是四人各自回房睡覺。

窗外淒風苦雨，絲毫看不出春天即將到來的跡象。從農曆春節過後，天氣就沒有好轉過，每日陰雨籠罩，弄得人心情也跟著壓抑起來。遠處的夜空中傳來隆隆的、炮火一般的爆竹聲，聽上去毫無喜慶，反而聲聲驚心。

尋秋池害怕爆竹的響聲，大概是小時候有過什麼相關的不愉快的經曆，雖然現在長大了想不起來了，但一直深深地鐫刻在她的潛意識中，所以她年年春節那幾天都睡不好覺。如今樓房的窗戶都有隔音作用，但煙花爆竹的穿透力似乎更強些。

砰——啪！

砰——啪！

劈裡啪啦！

尋秋池毫無睡意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貼燒餅。

她睡不著的原因除了爆竹聲，還有對眼下境況的擔憂。可不僅僅是愁她自己行動不便，更主要的是擔心七處，擔心潛淵……好吧，也有那麼一點點擔心九皋和法師啦。

早知道這份工作出生入死，當初還不如躺在病床上繼續得腦瘤。

她突然坐起，絞著胳膊說：“要不我跟潛淵生個孩子吧，他到時候坐月子，就不會出去亂跑了，省得死在外麵。”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有人說：“神經病，孩子我可生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