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弱小者的意義

2019-07-29 作者: 空痕鬼徹
第四百零三章 弱小者的意義

“不早不晚,陛下。”

疲憊不堪的卡爾科林強打著精神,顫抖的雙腿支撐著挺拔的身體:“您來的非常及時,否則此時天穹宮已然失守。”

“那種事情不重要。”

很是無所謂的擺擺手,布蘭登打打身上的灰塵,隻有鮮紅如火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他:“告訴我,洛倫他現在在哪兒?”

“戈洛汶大教堂黑十字塞廖爾就在那裡,洛倫大人張開了夢境世界,正在與它對峙。”

“嗯。”布蘭登點點頭:“那其他人呢?”

“艾薩克和路斯恩已經前往天穹宮,在此之前那裡曾經爆發出十分巨大的虛空反應,將被改變形狀的戈洛汶山丘恢複了形狀,所以我們就猜測……”

“明白,不論那裡發生了什麼一定都很很重要很關鍵,我們都必須守住天穹宮不被攻破對吧?”插著腰的布蘭登嘴角翹起,像在開玩笑似的,抬手止住了還想繼續彙報的卡爾科林:

“剩下的我都知道了來的時候我們就遇見了艾茵和另外一個守夜人,哦,好像還有個不認識的家夥,大概也是洛倫的朋友吧,他們已經先一步從其它方向抵達天穹宮了。”

被打斷的卡爾科林頓了下,眼神中露出了些許複雜的神情。

“陛下,我說的…不是艾茵……”

插著腰的布蘭登目光一動不動盯著卡爾身後的天穹宮,微笑凝固在臉上。

“長公主…菲特洛奈德薩利昂殿下。”抽動著喉嚨,卡爾科林壓低聲音一字一句道:“我派了一名守夜人先我一步前往天穹宮協助路斯恩,結果在大殿門外……”

“找到了…長公主殿下的…遺體……”

話音落下,二人間的氣氛壓抑到了極致。

被大漩渦籠罩的午夜下,隻能聽到空中雷鳴般的龍吼,烈火燃燒與冰裂的咆哮聲。

“……是嗎?”

沉默了很久的布蘭登,很是平淡的聳聳肩。

“陛下!長公主殿下她……”

布蘭登猛地轉身,打斷了繼續說下去的卡爾科林。

緊閉著雙眼,低著頭,像在撕咬獵物那樣死死咬著牙。

下一秒,猩紅如血的雙目怒而圓睜,環視四周。

兩千名帝國精銳,隊列整齊的站在他的麵前。

怒火堡伯爵艾克特,風暴堡伯爵格倫威爾,白馬峰伯爵瑞格雷爾,雙子塔伯爵嘉利赫斯……

小波伊伯爵貝洛瓦爾納,洛泰爾大公卡恩弗利德,以及…現任守夜人首領,愛德華。

“諸位”

強作平靜的布蘭登,拚命壓抑著聲音裡的憤怒。

“在!!!!”

拜恩步戰騎士,阿爾勒巨怪獵人,波伊彎刀武士,艾勒芒雙手劍士,薩克蘭軍團,洛泰爾神射手,埃博登施法者,古木森林戰舞者……

已經碩果僅存的獵魔人與守夜人精銳。

來自帝國四麵八方,上到公伯下到平民的兩千餘戰士們,用最嘹亮的呐喊和最銳利的目光,回應著他們的皇帝。

“諸位,你們相信著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神嗎?”

“我相信的,我是全心全意的相信…相信著這個世界是有神的存在的。”

緩緩張開雙臂,以擁抱姿態站在所有人麵前的布蘭登,將自己的聲音透過龍吼,烈焰與怪物的咆哮,送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我全心全意的相信這個世界的神,是無時無刻都在觀察著我們,審視著我們最重要的是…愛著我們的。”

“是神…讓弱小而又無助的我們以小到不可能的可能性,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是神…讓我們在生命的儘頭不用再繼續忍受衰老與病痛的折磨,讓我們離開這個充滿痛苦與無奈的世界;

在受傷時令我們感到痛苦,在成功時令我們喜悅,在被傷害時令我們感到憤怒,在兩難時令我們手足無措……

傷害他人,神不會懲罰你;幫助他人,神不會祝福你…並非因為神不仁慈,而是神早已超越了這一切,用更高的層次愛著我們。

諸行皆可,就是神予以我們的愛神,將所有選擇的權力交給了我們,讓我們自己去決定該如何行事。

諸位,如此信任,將這一切權力交給我們的神…是何等的愛著我們啊。

我認為,我們必須用最最直接的方式,最最合適的舉動回應神對我們無微不至的愛,讓神感受到我們…也是愛著神的。”

緩緩舉起右手的食指,布蘭登指向頭頂的巨大旋渦:

“看看我們的頭頂,看看著四周,看看這有著數百年曆史,近百萬生民的帝國都城,萬城之女皇戈洛汶,在神的偉力之下…變成了何等可怕的地方啊。

古老的城市化為丘墟,數以百萬的無辜者以最最殘忍,可怕,凶惡的方式被屠戮,血水浸滿大地,屍骨堆砌成山,哀嚎之聲煙消雲散……

何等恐怖,何等可怕的景象。

我想就算是最最仁慈,最最有愛心,最最不願殺戮的人看到這幅畫麵,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舉起武器,反抗乃至複仇的,對吧?

這意味著什麼?

因為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所以一定不是沒有理由的,我堅信著這一點,如此愛著我們的神做出這樣的舉動,絕對不是沒有理由的。

所以我明悟了,我知道了神這樣安排是為什麼了!

神…是在用最最強烈,最最直接的方式告訴我們,不要再有一絲的仁慈,不要再對敵人有任何的妄想,不要再抱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僥幸……

因為我們,已經不再有任何的退路。

想要活下去,就要戰鬥,就要殺死敵人,就要將一切膽敢傷害,破壞乃至毀滅我們心愛之物的存在,統統抹殺!

將他們殺死,斬斷,切成碎片,燒成灰,碾成粉,蒸煮成煙,埋在地下……

不要再讓任何一部史書記錄他們的存在,不要留下任何的文字,將它們毀滅,遺忘,讓他們從這個世界上,徹徹底底的煙消雲散。

這…就是神要讓我們做,愛著我們的方式神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們,將唯一活下去的方式,告訴了我們。”

長呼一口氣,布蘭登舉起了手中的長劍“王權”,指向頭頂巨大的灰藍色旋渦:

“我們將不再有任何的猶豫,遲疑,恐懼,因為我們…早已沒有了退路!”

“拜恩大公洛倫都靈,我的摯友!現在就在我們身後的聖殿內與想要毀滅世界的黑十字決一死戰;如果他失敗了,那麼我們所有人…就都失敗了!”

“所以今夜,我們將在此一戰;用盾牌抵擋,用箭矢,用魔法,用長槍利刃,用我們的血肉之軀…擋住這些該死的渣滓!”

“我不知道這幫渣滓這麼著急的朝聖殿跑過去是要乾什麼,但不論它們想乾什麼,就是死…我們也不能讓它們得逞!”

“今夜,我們將與在數百年前毀滅了巨龍王國的噩夢,又與帝國鏖戰了數百年的魔物來一場最後的終結之戰,讓這一切…永遠不在我們的後代身上重演!”

“今夜,這些曾經殺戮過我們的父輩,蹂躪過我們的土地,讓全帝國乃至全世界都為之寢食難安的怪物,徹底毀滅!”

“這…就是神對我們的愛!這就是神要讓我們明悟的使命,這就是神的意誌要麼延續,要麼毀滅。”

“想要讓帝國乃至整個世界得以延續,不會有第二條路,更不會有任何退路沒有談判,交涉,一切都將訴諸於我們手中的武器。”

“對,就像那句古老的拜恩諺語所說的那樣……”

“真正的騎士,就該用長槍交談……”

“用劍說話!”

“轟!!!!”

劍鋒高舉,巨龍之吼響徹穹頂。

“帝國人,轉身,列陣迎戰!”

表情肅穆的愛德華站出來,一邊下令一邊舉起盾牌,向隊列的最後排走去。

持盾的薩克蘭軍團架起戰戟,主動站在了隊列的最前排;

拄劍而立的拜恩步戰騎士排成一列,與獵魔人們並排站在軍團士兵們的身後;

阿爾勒巨怪獵人,艾勒芒雙手劍士與古木森林戰舞者們,分列左右;

戰陣核心與最後方,則是洛泰爾神射手與埃博登施法者們。

兩千餘帝國精銳,以最大化利用地形為條件的前提下,在天穹宮正門前組成防禦陣型,做好了決一死戰的準備。

號角堡浮空城穩穩的懸停在天穹宮上空,將所有的投射武器對準了天穹宮階梯的方向。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咆哮的巨龍們,以戈洛汶山丘為中心散開,奔向帝都的各個角落;遮天蔽日的巨大陰影,在所有經過之處,降下火雨。

“所以…都做好準備了吧?”

持劍而立的布蘭登,在站在隊列最前排的一瞬間恢複了往日的模樣,背對著身後的戰士們,微笑的看著穿過火海,向天穹宮撲來的魔物們:

“就讓我們去儘情的戰鬥,廝殺,將偉大的黑十字送回它該去的地方吧,因為這些全部都是神的意誌啊。”

“是神…在讓我們將它…徹底毀滅!”

……………………

“砰!”

一聲悶響,塞廖爾瘦弱的身影被擊飛倒地,連帶著身體周圍的黑霧也變得比開始時黯淡許多。

蒼白的臉孔下,遍布全身的黑線也開始有淡化的跡象被斬斷了與虛空之力聯係的黑十字,正在逐漸虛弱。

即便如此,勉強占據了些許優勢的黑發巫師也沒有追擊的打算;一邊掃蕩周圍襲來的黑霧,一邊保持著和塞廖爾十步左右的距離。

戰鬥進行到這一步已經基本完成了自己的全部計劃,隔絕黑十字與外界的聯係,打一場消耗戰。

驚喜、意外和賭博,算是洛倫最討厭的東西;但凡有一絲的可能,他都會儘可能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

不需要任何過於驚險刺激的瘋狂舉動,按部就班的消磨他本就所剩無幾的虛空之力,自己就能穩穩的贏得這場戰鬥,從塞廖爾手中奪走九芒星聖杯。

如果運氣真的足夠好,甚至不用考慮一定要“擊敗塞廖爾”這種超高難度的任務對於這種不知道存活了多久,站在力量金字塔頂尖的存在,用腳趾去猜也知道徹底乾掉他的難度有多大。

隻要能破壞對方的計劃,將雙方拉到實力相等或者可以交涉的水準上,就足夠了。

至於剩下的……

“砰!”

長槍“龍牙”橫掃,將迎麵撲來的黑霧擊散。

“真是…卑賤的想法。”

這一刻,塞廖爾的表情真正憤怒到了極致。

“你將那些渺茫的希望…寄托於比你更弱小的,更無助的存在,渴望能夠借助他們的力量實現奇跡。”

“但事實是弱小者無論多少,都無法改變他們弱小的事實;強者…孤獨便是其為‘強者’的本質,正因為他們是最為強大的存在,才愈發的強大。”

“即便他們能擋住魔物潮,又能堅持到幾時?”

“即便他們擋住了,也無法改變你在我之下的事實。”

低聲喘息著,憤怒的黑十字眼神中夾雜著一絲複雜的情緒:“縱使你真的成功,暴走的虛空之力依舊會將他們儘數抹殺,不剩分毫。”

“讓弱小者為他們根本無力改變的命運而戰,這樣的‘戰爭’究竟有什麼意義?”

塞廖爾質問著。

輕哼一聲,黑發巫師笑了笑。

“你笑什麼?”

“在我之上的黑十字大人,首先…你的話裡有兩處錯誤。”緊盯著那落魄教士的身影,黑發巫師舉起“龍牙”,將槍尖對準他的麵門:

“不是我,而是他們…他們所有人,將希望和信任寄托在我這個和他們其實沒什麼關係的異鄉人身上;”

“至於他們所要做的事情,也絕非什麼奇跡,而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至少,對於這一點我是深信不疑的。”

“其次,讓弱小者為根本無力改變的命運而戰,用犧牲創造足以永遠流傳下去的偉大,讓一代又一代的弱小者,成就他們所能成就的,即便不能成功也至少要超越原本的自己……”

“這…就是全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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