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

一路無話。

三人坐著牛車回到牧田村時，被不少在田間乾活的村民圍了上來，各種詢問林大誌的情況，其中不乏有好事者，還專門在村口等著向他們打聽消息。

這種時刻，自然是林大同出麵回應，和稀泥般應付著村民的盤問，楊氏看到如此多人詢問相公的消息，忍不住又在車裡默默抹淚。

林雲無奈，一邊拍著楊氏後背進行安慰，一邊在心中暗暗感歎人的八卦之心自古有之，車外那些熱切打聽消息的村民，可謂算得上後世狗仔隊的鼻祖了。

許是楊氏哭泣的聲音被車外的村民聽到了，他們在打探不到確切消息的情況下，充分發揮各自的想象力，演繹出了各種不同版本的林大誌被捕記。

經過一番艱難的挪動之後，三人在駕車車夫的幫助下，最終還是回到了林家。

正廳裡，林大同向林源及柳氏彙報了縣城一行的情況，楊氏則因為身體不適，在林雲的帶領下回了房。

林源聽完林大同的敘述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想要發火又無處去發，自家兒子連夜被押去充軍一事，處處透著蹊蹺，可若真讓他去找官府討個公道，那又沒這膽子。

“啪！”

被怒火衝昏了頭腦的林源隻能隨手抓起身邊的杯子，猛地砸向地麵，以此進行宣泄。

“他爹，事已至此，你生氣也無用，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應對接下來的日子吧。”柳氏此刻顯得比林源冷靜多了，畢竟林大誌不是她親生的兒子。

林源此刻仍在氣頭上，雖然平日對柳氏頗為畏懼，但仍忍不住嚷道：“人都被抓走了，還有什麼好應對的，哼，我的老臉恐怕要因為此事而丟儘了。”

若是林雲在此，一定會在心中默默吐槽，敢情你老人家生那麼大的氣，不是因為你兒子被抓，而是因為覺得自己的顏麵受損啊！

可惜，林雲正在房中安慰著楊氏，自然聽不到林源這一番自私的話語。

柳氏看到林源生氣，並沒有就此發火，而是看了一眼林大誌的房間，壓低聲音說道：“他爹，大同，我所說的，不是大誌被抓一事，而是傑兒日後讀書一事。”

“讀書？還有什麼可讀的？你沒聽大同說麼，縣老爺規定我們林家三代之內不能讀書，還有什麼好應對的，還是老老實實的認命吧，做點小生意什麼的也好。”林源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倒是林大同這個生意人，在柳氏的話中聽出了不同之處。

他很是敏銳地聽出了，自己母親話中隻是提了傑兒，他的兒子，卻沒有提君兒，也就是自己大哥的兒子。

林大同知道自己母親是個精明人，壓低聲音，悄悄地問道：“娘，你有什麼好的想法，儘快說出來吧。”

柳氏看到自己兒子領會了自己的意圖，暗暗點了點頭，再次看了林大誌的房間一眼。

在確認楊氏和林雲不會這麼快從裡麵出來之後，柳氏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他爹，大同，縣太爺的口令裡，說的是大誌三代家人不得參加考試。”

“這和我們林家三代不得參加考試有何不……”林源開口反駁柳氏，可他的話剛說到一半，便住口了。

此事若是靜下心來細細思量，那還真是有所區彆的。

首先，林大誌的三代家人，他算一個，不過他一把年紀了，也沒讀過書，不能考試自然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其次，林大誌本人，已經被押去充軍了，能不能回得來還是兩碼事，考試這事就更加不用考慮了。

再次，林大誌的兒子，也就是林君，這個規定對他來說，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枷鎖，有了這個枷鎖，這小子想要在仕途方麵取得成就，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如此分析下來，此事這和林大同的兒子，也就是林傑，還真沒有太大的關係。

當然，這沒有關係的前提下，是林大誌和林大同已經獨立了出去，也即是他們已經分了家。

想到這，林源頓時明白了柳氏的想法，她這是要把林大誌一家給拆分出去啊。

想通了所有關節之後，林源沉默了下來，不開口了。

這林大誌剛被押去充軍，自己便將楊氏及她的兒女趕去外麵，這事若是被村裡好事者聽說了，那自己多年積累下來的好名聲可就全沒了啊。

裡正會怎麼看他？村裡人又會怎麼看他？這事若是做得不好看，自己的麵子該往哪擱。

一直沉思的林源沒有發覺，他所思考的問題竟然都是建立在柳氏這個主意之上的，也就是說，他在聽完柳氏的話後，潛意識已經同意將楊氏一家趕出門了。

柳氏深知林源的脾性，知道他沒有出言反駁，必然是同意了自己的建議，隻是礙於麵子，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子罷了。

“大同，你的點子多，暫且回房細細考量此事吧，最好拿出個比較穩妥的方案，這樣也不至於讓村裡的人說閒話。”柳氏不急著讓林源表態，給了心領神會的林大同一個眼神，讓他回房和李氏好好商量一番。

林大同走後，柳氏又對著林源說道：“大誌是個苦命的孩子，孩她爹，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過傷心，還是想辦法勸勸楊氏吧，她是個懂事之人，想必為了林家日後的前途，定會明白我的一番苦心的。”

林源隨手拿起煙杆，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誰也不知他心裡在想著什麼，許是在想念被押去充軍的林大誌，又許是想著如何把楊氏一家趕出家門。

另一邊，林大同回到房後，將林大誌的遭遇以及柳氏的想法告知了娘子李氏。

李氏細心地聽著林大同的敘述，時不時地還在關鍵地方詢問了幾句。

半晌過後，李氏已將這震撼的消息消化完，她先是低頭默默思量了一番，接著說道：“相公，對於娘親的安排，你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為了傑兒日後的前途，必須得讓大嫂她們搬出林家。”林大同雖說做生意很是賺了些銀兩，可他知道在這個世上，光有銀兩是不夠的，若是自己的兒子能夠當官的話，那自然要比做生意要威風許多，在自家兒子的前途麵前，他選擇了站在柳氏這邊。

李氏聽到林大同表態，微微鬆了口氣，她心中想的其實和林大同想的差不多，也是站在柳氏這一邊的，但這事林大同若不表態，她還真不好裸地把話給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