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血與火(3)

2017-06-01 作者: 易蟬.QD
第一百四十五章 血與火(3)

羅成站在陽台之上,抬頭仰望。

作為一名狙擊手,他第一次和目標相距這麼近,近在咫尺,伸出手就能觸摸到對方……以往羅成在巴雷特狙擊步槍的瞄準鏡裡觀察目標,隔著五百甚至一千米的距離,那些喪屍和獵人看上去就像電視機顯示器上的畫麵,扣動扳機之後要等上一秒鐘才能看到對方倒地,這總給羅成一種虛幻的不真實感……自己真的乾掉了那些東西麼?

殺戮者的頭顱就在他的眼前,這東西站在宿舍樓前的空地上伸長脖子,就能把頭探到陽台上來。

這麼近的距離,就算閉著眼睛羅cD能命中,以往每次羅成執行的狙擊任務無一不是相距甚遠,青年每次都必須精確地計算風速和重力造成的誤差,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開一槍消耗的精力和體力堪比全力衝刺了兩百米。

如今他和目標就距離一米,相隔一米的狙擊絕對是這世上最簡單的任務,而且對方還龐大到占滿了他的所有視野……隻要給他一把槍,他就能把所有的子彈從同一個彈孔裡射進去。

但他已經不再有武器了。

那把陪伴了他很多年的m82a1巴雷特狙擊步槍躺在身邊的地板上,槍管被燒紅子彈已耗儘,彈殼和空彈匣落了一地,羅成今天晚上準備了十多個備用的加長彈匣,填滿了那個黑色箱子,但彈藥還是不夠用。

零距之前號稱從沒什麼東西能逼到他動用備用彈匣,但當真正的怪物出現時,再多的備用彈匣都不管用。

殺戮者張開大口,發出抽拉風箱般的呼吸聲。

羅成還剩三秒鐘……在這三秒鐘之內,他還來得及回想自己過去二十年的人生。

為什麼選擇成為一個狙擊手呢?

羅成在很小很小的時候看過一部電影叫《兵臨城下》,那部電影描繪的是二戰時期的斯大林格勒保衛戰,電影主角瓦西裡·紮伊采夫是個蘇聯神槍手,憑手中一把莫辛納甘式步槍殺敵無數,後來納粹德國不得不派來狙擊學校的校長科尼格少校,兩人在激烈的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戰場上展開殊死對決。羅成從《兵臨城下》這部電影中第一次得知世上還有這樣一群人,他們遊離於正麵戰場的邊緣,獨身一人神出鬼沒,用一把槍就能讓對手心驚膽戰。

但羅成不是那種喜歡幻想的男孩,和其他同年齡段的孩子不同,他幾乎從來不做成為英雄拯救世界的白日夢,當其他男孩子還在扮演超人打怪獸女孩子還在過家家的時候,這孩子就已經捧著一本《純粹理性批判》或者《邏輯學》坐在窗台上閱讀了。

羅成不會因為一部電影就喜歡上某項職業,這個孩子的冷靜和超強的邏輯性很小就表現了出來,他不言不語生活規律,不與同齡人來往,大人們常常誤以為這個男孩天生缺乏感情有精神問題,所以曾把幼年的羅成送進精神病院進行監護。

男孩在精神病院裡的生活一如既往地規律又冷漠,每天早上六點準時起床,洗漱完畢吃過早餐,就坐在自己的房間裡閱讀《純粹理性批判》或《邏輯學》。

他在精神病院裡住了三年,直到那座安全區失守,所有人被疏散。

真是乏善可陳的人生。

那麼……自己是如何成為一名狙擊手的?

果然還是那把巴雷特麼?

羅成得到這把巴雷特狙擊步槍時才十二歲,十二歲的男孩還沒開始發育,身高很矮,比步槍高不了多少,但他在第一眼看到那把漆黑的武器時就被它震住了,它是人類工程學的集大成者,金屬上流溢的冰冷殺機攝人心魄,羅成瞬間就想起了當初看過的《兵臨城下》……m82a1反器材步槍的威力遠超當年紮伊采夫手裡的莫辛納甘,這才是一名狙擊手應有的武器。

“你和這把槍很合適。”那個把槍送給他的人說。

你和這把槍很合適。所有人都這麼說。

羅成也覺得自己和這把步槍很合拍,他承認了它它也承認了他,他認為這把狙擊步槍早已變成了自己身體和生命的一部分,是自己的身體、雙手乃至大腦的延伸,每次握住槍柄扣住扳機,羅cD能憑借觸感察知槍械的狀態。

羅成用這把槍狙殺了無數感染者和狩獵者,不知不覺就有了“零距”這樣的稱號,被人稱作戰場幽靈。按理來說狙擊手應該兩人一組,一人開槍一人觀察,但羅成向來獨來獨往,他無時無刻都提著他的手提箱,羅成不需要搭檔,步槍即是他的搭檔。

他負責觀察搜索,步槍負責狙殺。

學院中兩位狙擊手,但貝兒實際上隻是個火力支援手,她擅長用她的重炮在遠距離上把一切轟殺成渣,羅成才是一個真正的狙擊手,從潛伏移動搜索目標到鎖定開槍都無懈可擊,他的子彈總能精準地擊中需要擊中的地方,毫厘不差。

如果自己死了……墓誌銘上該寫什麼?

“這裡埋葬著一位狙擊手,羅成”?

還是簡單些的“狙擊手羅成”?

還是最簡單的兩個字“羅成”?

那還是乾脆什麼都不要寫好了,為什麼一定需要墓誌銘呢?世界毀滅人類文明消亡,就連文字都會淪為一種毫無意義的符號,難道還指望那些喪屍來自己的墓前悼念不成?

死在殺戮者口中,肯定屍骨無存吧?沒有屍體的墳墓,對喪屍都沒有吸引力。

青年心中微微一動……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平常人不會想的問題。

這個問題隻有臨死前的人才會考慮。

自己死後,會有人來自己的墓前悼念麼?

如果這次襲擊學院能挺過去,上校肯定會舉辦一場隆重的葬禮安葬所有的犧牲者,這是安全區的慣例,上校向來都是這麼乾的,他還會親自出席葬禮在所有人麵前發表悼詞和演說,但這種儀式化的哀悼對羅成而言毫無意義。

會不會有人在某個空閒悶熱的下午,帶上一束白花,穿越林立的墓碑到他的墓前,坐下來發一會兒呆說一會兒話?

無論是笑是哭。

羅成以前曾聽人說,評判一個人的人生是否有意義,那就看他死後身邊眾人的反應,如果連一個肯為他流淚的人都沒有,那麼這個人的人生就太失敗了啊。

自己會不會有這樣一個人呢?自己的人生會不會太失敗呢?

羅成閉上眼睛。

殺戮者張開血盆大口撲上來。

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就好了啊……

“榆木疙瘩!我告訴你——”夜空中突然有吼聲炸響,“你如果就這樣死了,我一定會去刨了你的墳!!”

羅成一怔。

怪物的身體驟然一滯,它不是自己停下來了,而是沒法再往前進一步了。

一雙粗壯的機械手臂牢牢地抓住了它的尾巴!

燃氣輪機轟然咆哮!齒輪旋轉咬合,液壓缸猛然收縮,雪亮的燈光刺破黑暗,灼熱的蒸汽噴射,發動機爆發出渾厚的吼聲,龐大的巨人在黑暗中升起,線條堅硬鋒利。

“所以——”某個二百五用揚聲器大吼,聲音在整座學院的上空回蕩,“彆給我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重型攻堅機甲抓住殺戮者的尾巴,把它硬生生地拉了回來!

年輕的駕駛員猛拉操縱杆猛踩油門,機甲咆哮著旋身把殺戮者丟出去砸在了牆上!

“想要這家夥的命,你有問過我麼!”重型機甲一步步上前,青年坐在駕駛艙中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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