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總線，那條似乎通往天國的荒野公路上。
汪川踩在白線的儘頭，他的兩側是一排排高聳如雲的黑色鐵塔，其上電弧環繞，不時響起的劈啪聲，如天邊的雷鳴般振聾發聵。
此刻除了他，誰也看不到周圍這些巨塔，汪川想了想，向前踏出一步——從白線的儘頭走了出去。
這一步落下，汪川的身影在所有人麵前突兀地消失不見了，所有人都臉色一變，鐘寧更是瞬間就抽出了緋紅女皇，向著四周大喊道：“汪川！汪川你能聽見嗎！發生什麼事了！”
也許是鐘寧的呼喊起了作用？下一秒，汪川的身影就突然出現在了他剛剛消失的地方，他看了看腳下的白線，又看了看四周，對所有人說道：“我明白了……所有人按順序，從這條白線的這個位置踩上來，然後一直走到儘頭，走出去，就像我這樣……明白了嗎？”說完，他再次向前踏出一步，他的身影又一次憑空消失了。
眾人對望一眼，都齊齊看向童芙。
童芙早就明白了汪川的意思，她也學著汪川的樣子踩上了汪川剛才指示的白線位置上，視線遠方驟然出現了剛才尼歐所說的那些巨大罐子。童芙沒有停留，一直踩著白線直至它的儘頭，然後向前一步，她的身影也同樣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這下便很明朗了，這應該是某種類似“環境”或者“開關”的東西，這條看起來荒廢的公路，其實是係統總線的一種索引機製，每一條白線想必都關聯著一個景象完全不同的世界，也許是內存，也許是硬盤，也許是cPu，也許是其它什麼地方，總之——這就是他們要去的地方。
模仿著汪川和童芙的做法，所有人都一一通過了白線，消失在荒原中，鐘寧最後一個離開，他環顧四周，整個荒野上依然空無一物，一眼就可望到儘頭，他搖了搖頭，踏上白線，然後一步步走到了儘頭，最後踏出了這一方世界。
荒野上的人影終於消失了，隻留下了這似乎永恒不變的荒蕪景象。
公路的某一段上，原本平靜的空中突然出現了一串電子符號，這串電子符號像是什麼神秘的咒語，有些雜亂，又似乎透著某種至高的規則。這串電子符號在空中出現，如同憑空出現了一個泉眼，越來越多的電子符號湧出，在半空中向下流淌，逐漸勾勒出一個人的形狀——頭，脖子，肩膀，胸口，腰部……
隨著這個人形電子符號的完整，人類的相貌也開始在這個“電子人”身上出現，高高的發際線，黑色的墨鏡，然後是筆挺的黑色西裝，一絲不苟的黑色領帶……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身體的下半部分快速地變化成一個人類的樣子，微微撇了撇嘴，似乎很有些不屑。
他的麵前，突然出現了另一股電子符號，這些電子符號化作了一片光幕，一陣雪花過後，清晰的畫麵出現了。一個滿頭白發，卻絲毫不顯老態的人出現在畫麵上，他臉色很紅潤，眼神很平靜，像是一個通史明世的哲學家——或者數學家。
“你消滅這些入侵者，而我會給你自由。”造物主平靜地說道。
“非常感謝——但是，我想我還是親自去拿屬於我的東西比較好。”特警——或者說史密斯，眉頭挑起，他的語氣很是抑揚頓挫，讓人分不清其中夾雜的是嘲諷，還是蔑視，亦或是殘忍。
“如果不是發生了這種事，你早就該被銷毀了，特警史密斯。”造物主依然不慍不火地說著。史密斯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那很幸運，現在你殺不了我。”
（Luckily，you cant kill me now……）
造物主什麼都沒說，光幕憑空消失，史密斯歪了歪頭，雙手的十根手指依次律動了一下，感受著這具新的身體內，那強大的力量。他露出一個很危險的笑容，向前一步，踏在了某根白線上，他的走路姿勢很端正，很瀟灑，僅僅七八步，他就走到了白線的儘頭，然後消失在了這片荒野中。
機器城市邊緣。
“轟轟轟轟轟轟——”
連綿不絕的爆炸聲響徹天際，連高空的烏雲似乎都被震得劇烈翻滾起來，十幾艘巡邏艦瞬間就化作了漫天火花。機器城市內，正在鋼鐵叢林中跋涉地鐘寧猛的一回頭，臉上表情驟變，驚訝混合著憤怒和焦慮：“什麼情況！”
按照計劃，他逐個摧毀了機器城市內的八個既定目標，理論上應該至少打破了一半的防禦網絡。事實上也是如此，鐘寧的行動結束後，人類進行的第二輪電磁軌道炮轟炸，成功地再次摧毀了八十六個目標，剩下的僅有四十個aI中樞了，勝利仿佛近在咫尺。甚至很多人生出了一種做夢般的感覺——從來沒有想過把人類壓得近百年喘不過來氣的機器，竟然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
電磁軌道炮的射程雖然遠，但也不可能支撐人類在機器城市外就對整個城市做到全方位覆蓋的打擊。其實在進行第二輪轟炸時，艦隊就已經非常靠近機器城市的邊緣了，而要打擊到機器城市最中心剩下的那四十個aI中樞，整個艦隊必須完全進入機器城市的領空。
如果放在人類剛剛從地底出來的時候，恐怕沒人敢涉足那片空域，但在經曆了半天的戰鬥後，人類取得節節勝利，而機器卻仿佛真的沒有了再戰之力，任憑人類轟炸、蹂躪。許多人心中開始漸漸相信，機器在錫安一役損失了至少九成的部隊，根本沒有能力防禦人類現在的進攻。
不愧是先知啊，留下的手段瞬間就讓人類翻盤了。這是許多人內心想法的真實寫照。
所以在進行作戰會議時，出乎意料的，所有人都同意艦隊進入機器城市領空，雖然大家一再強調隻要能讓電磁軌道炮的射程覆蓋那四十個aI中樞就行，絕不深入，但其實每個人都不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但是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明明地麵部隊經過的時候，機器城市根本沒有半點反應。
但艦隊剛剛進入機器城市上空，雷達就在下方的城市內就探測到大量的不明信號，這些東西飛行速度非常快，幾乎能與烏賊相媲美，而起似乎沒有任何彈射裝置，就這麼憑空出現，然後以極快地速度向整支艦隊飛來。
人類的艦隊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幾乎一瞬間，處於陣型下方的巡邏艦就被這些不明飛行物覆蓋了，於是就出現了鐘寧剛剛看到那一幕驚天動地的爆炸。陣型中央和上方的艦船更是被這些爆炸的餘波衝得失去了平衡，在空中劇烈的傾斜著，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維持著艦船的平衡，防止陣型內部的艦船互相撞擊。
陣型前方和後方的巡邏艦基本沒有受到波及，但他們的震驚卻絲毫不減，瞬間，所有的艦長都做出了應對，原本緩緩向前飛行的巡邏艦立刻打了個彎，直直地衝天而起，擺脫了原本殘破的陣型，在高空瞬間重組了戰鬥隊形。
無數的機炮對準了地麵，在第二波那種“飛行炸彈”從機器城市中發射的時候，所有的飛船都開火了。
“轟轟轟——”
許多飛行炸彈在半空中被擊毀，但還有一些逃過了人類的火力網。這些飛行炸彈雖然不像烏賊那麼靈敏，但好歹是能飛的，想要全部攔截根本不可能。眼看著，人類的一艘方舟就被十幾枚飛行炸彈擊中了。
“轟——”
更加劇烈的爆炸傳來，所幸方舟內部的核反應堆擁有一套完備的安全體係，早在艦隊遭遇襲擊的伊始，就降到了最低功率，不會因為爆炸波及出現核爆炸的可能。
“撤退！撤退！所有艦船向後撤退五公裡！”拉克在指揮係統中大聲嘶吼著。
除了一開始那次被突襲時損失了十幾艘巡邏艦外，剩下的幾次攻擊對靈活性高的巡邏艦和旗艦幾乎每什麼威脅，但方舟就不同了。因為質量太大，再怎麼靈活也絕對做不到巡邏艦和旗艦那樣隨意掉頭轉彎的程度。
飛行炸彈仿佛無窮無儘一般，從機器城市的各個陰暗角落裡噴射而出，張牙舞爪地向著天空中那些緩慢撤退的方舟而去。儘管人類已經使儘渾身解數攔截，但方舟還是不可避免地被不停擊落著……
一艘，兩艘……三艘……
五萬最後幸存的人類，幾乎全部集中在這八艘方舟內，此刻卻已經損失了三艘，雖然對於飛船而言，飛行高度並不高，但對於人類而言，不管是爆炸還是飛船墜毀，裡麵的人一定是死得渣都不剩了。
人類最後的火種，就這樣損失了大半——損失在所有人的輕敵下。
“混蛋！”旗艦上，拉克狠狠地一拍麵前的桌子，額頭上青筋暴露，雙眼更是瞪出血絲。
在他旁邊，麵色蒼白的布裡埃爾議員說道：“撤退吧，我們還剩下多少艘船？”
“五艘……或者四艘方舟，巡邏艦還有六十三艘……”拉克的心中仿佛在滴血，這是他的部隊，即便不是手足，也是對他忠心耿耿的士兵，更是人類的希望，此刻卻什麼都沒做就葬生了一小半……
“轟——”
第四艘方舟終於沒能逃過被擊毀的命運，在半空中爆發出一陣絢麗的火光，整個船身開始傾斜，就像是一塊跑到半空中，停在頂點的石頭一樣——先是緩慢，然後越來越快地向著地麵墜去……
幸存的四艘方舟終於來到了人類的撤退陣型中，所有的巡邏艦甚至包括旗艦，一邊護衛著四艘方舟，一邊向機器城市外疾馳而去，甚至可以說是狼狽逃竄。
然而機器並不打算放過他們，示敵以弱這麼久，損失了那麼多aI中樞，一旦發動反擊，機器就決不允許出現絲毫瑕疵，戰爭一旦開始，就必須立刻結束！
漆黑的機器城市內，一團黑影突然顫抖了一下，緊接著，另一個角落裡，同樣是一團黑影狠狠顫抖了一下……從機器城市的各個角落裡，數十個龐大的黑影如同從大地裡升起的巨大毒苗一般，從陰影中緩緩升空。
借著天上的閃電和城市內的電弧，明滅不定的光線反射在黑影的表麵，終於能讓人看清一點黑影的樣子。
那是一隻隻龐大的機器蟲，不似自然界已有的任何蟲子，反而很像是遊戲星際爭霸中，蟲族的王蟲，或者說，像是一隻會飛的蛆蟲，亦或是一隻沒有翅膀的蒼蠅。它體態臃腫，身體下方懸掛著一條條觸手，前額上密密麻麻數不清的紅色電子眼。剛一升空，它就顯現出了和它那龐大的體積極不相稱的極高的速度。
幾乎和方舟的速度相媲美！
人類當然不可能放棄自己的方舟，所以人類隻能被這種巨大的機器飛蟲咬住了尾巴。
這些巨大的蟲子原本一片漆黑，此刻卻突然亮起了一陣藍色的熒光，無數的電流瞬間從它的身體各處爆發，在天空中肆意甩出一道道電弧。一群群蝗蟲樣的機器昆蟲瞬間從它的身體表麵各處衝出，嗡鳴聲響徹雲霄，向著人類的艦隊追逐而來。
這些蝗蟲和烏賊不同，速度比烏賊快了一大截，即便是底格裡斯號也絕對無法跟它們比速度。但裝甲上就脆弱了許多，很多蝗蟲即便是被人類的機炮流彈擦到也會立刻癱瘓墜地。儘管如此，這些蝗蟲卻繼承了烏賊異常靈活的特點，在人類的火力網中左衝右突，飛速接近著人類艦隊的後方。
近六千隻蝗蟲，雖然數量很少，但誰都不懷疑它們那兩把鐮刀一樣的足器一旦接近了飛船船身，會造成怎樣巨大的破壞。
甩，甩不掉。打，打不到。就算使用電磁波，和機器兩敗俱傷，更後麵那些巨大的機器飛蟲體內還不知道有多少蝗蟲在，失去了艦船的人類還能和機器抗衡嗎？
“怎麼辦？”底格裡斯號，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斯圖徹斯特和晨宇陽。晨宇陽沒有說話，現在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棄船，但她並不是艦長，也沒什麼威信，眾人更多地是在看斯圖徹斯特。
又要棄船了嗎？斯圖苦笑著。
“棄船吧。”一個淡漠的男聲忽然從駕駛室後方傳來。晨宇陽愣了一下，猛地回頭看去：“你……”
“棄船吧，時間不多了。”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