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過去的人

2017-06-02 作者: 江極畫天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過去的人

京城,上午九點左右。

華明輝不知是第幾遍看手中的報告了,終於,他啪的一聲把厚厚的報告拍在了桌子上,然後緊緊地閉了閉雙眼,揉了揉睛明穴的位置,緩解疲勞。

“叮鈴鈴——”

根本不給華明輝一點休息的時間,電話鈴音就急促地響起來,聽得華明輝極為煩躁,他雙眼有些泛紅,猛地抄起電話,然後輕輕放在耳邊,呼出一口氣,心胸平靜了許多。

“喂?”

“我是華誌德。”

“四叔?”華明輝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惶恐,他下意識地挺了挺脊背,已經做好了迎接一番麻煩的準備。

“不知道四叔找我有什麼事?”

“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放棄祁岩吧。”華誌德一開口,就把華明輝震得愣了一下,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怒吼一句憑什麼?然而電話那頭的人是華誌德,所以他不敢,隻是儘量平複語氣道:“為什麼?整件事家裡人也是同意的,李家和郭家也已經準備妥當,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放棄?我不能接受。”

華明輝的話中規中矩,在他想來,華誌德平常在家裡威勢再重,說到底也不是體製內的人,更沒有把握著華家一乾利益集團的命脈,而自己所做的事情也不是為了自己一個人,是為了華家內部近一半擁有共同利益的人,華誌德沒可能強行阻止的行動。

“我沒讓你放棄所有事,我說的是,放棄祁岩,包括這次的劫機事件,這不是你們能插手的事情。月家那邊,你自己另想辦法去解決,我已經到京城了,一個小時後我會親自去解決這件事,如果你再插手,彆怪我沒提醒過你。”說完,華誌德也不管華明輝接不接受,直接就掛斷了電話。

“啪!”

華明輝狠狠地把話筒摔在桌子上,雙眼的血絲更濃,胸前更是不斷起伏著,但良好的修養並沒有讓他破口大罵。點上一支煙,華明輝走到辦公室窗前,看著遠處有些霧霾的天色,不得已開始細細思索起華誌德的話來。

老實說,他也已經開始猶豫要不要繼續正麵這件事了。

一開始的劫機事件根本不是結束,早上八點左右的時候,ca931航班上的威脅錄音就已經停止播放,飛行員立刻就在最近的新鄭機場降落了,經過爆破人員的排查,飛機上並沒有炸彈,歹徒留下的那個黑色匣子,根本就隻是個黑色匣子而已。

問題是飛機上根本就沒有劫機人員的蹤影。

每一位乘客都有詳實的登機記錄、護照和身份信息等,雖然已經排查出來五名失蹤的旅客,但這五個人的身份顯然是偽造的,並沒能提供什麼線索。隻能告訴眾人,劫機者一共有五人,現在已經全部失蹤,生死不知。

其實這隻是明麵上的說法,因為早在ca931降落之前,華明輝就已經收到了疑似劫機者的情報。西山省太同市,一名屬於華家派係的乾部遭人綁架,綁匪沒有要求贖金,而是直言讓華明輝履行承諾。

自然華明輝根本就不知道有什麼承諾的事情,然而接下來,太同市跟那位華家派係乾部有點關係的人又被綁架了好幾人,並且又指名道姓地說出了華家、李家和郭家的重要人物,要他們履行什麼承諾。

華明輝也是剛剛才知道華誌民受到了祁岩郵件威脅的事情的,那遝厚厚的報告就是華誌民那邊給他送過來的,比華明輝自己所掌握的情況詳細得多,包括劫機者可能采用的離開飛機的方法,甚至包括這次和祁岩共同參與劫機的嫌疑人也有提及。而報告上的一些分析,更是看的華明輝冷汗涔涔。

毫無疑問,這是一夥已經接近瘋狂的恐怖分子,彆看華明輝已經處於華國“第二梯隊”的一批人,年近半百時就有機會登頂權力金字塔的頂端,但他們到底是政客,不是軍人。氣魄和膽量並不是完全意義上的一碼事,尤其是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華啟明當年也已經是魔都衙內要員,副局級乾部,祁岩還不是說炸死就炸死了?更彆提參加宴會的人中也有不少體製內的人。

自那次事件後,華國官場的某些潛移默化的規則也在悄然發生改變,許多搞政治的人終於開始意識到一些他們從前忽略的問題,就像是幾十年前的另一個掌權政府曾忽略過的東西……正是因為這種忽略,才有了現在華國。

除了祁岩他們直接體現出的危險性,還有其他一些東西在報告內也有提及,雖然都是草草帶過,但以華明輝這麼多年的從政經驗,他已經嗅到了一些不平凡的東西,正是這些東西,開始動搖他的決心……再怎麼說,祁岩隻是一盤棋局中的一步棋,並非必須的條件……如果非要放棄,那便果斷放棄!

加上華誌德的提醒,沒過多久,冷靜下來的華明輝就已經想通了這件事,他也不再猶豫,轉身開始給各方麵的人打電話……開始調整之前所有的布局。

與此同時,京城市邊緣。

華誌德看起來並沒有那麼老,他是華誌民的親弟弟,雖然華明輝管他叫四叔,但從年齡上來講,他也隻比華明輝大個七八歲而已。關於華誌德,在華家可謂是一個傳奇,或者謎團。雖然大家都說不出來這個人多有本事,但隱隱約約都知道,之前華家曾莫名其妙遭遇的幾次災難,都是華誌德莫名其妙地幫他們化解了的。

從始至終,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隻有華誌德知道其中的細節,便是華誌民,在和華誌德談過幾次後,就不再過問這些事。還有些知道內幕的華家派係人員知道,華誌民曾隱約向李家提過一些讓華誌德參與軍方某些方麵的事情,畢竟軍方這一塊主要還是李家比較底蘊深厚,不過談話的具體內容自然是沒人知道了。

此時,華家這個傳奇的謎團華誌德,正斜斜地靠在高速公路出口的一輛黑色奧迪邊上,悠閒地抽著煙,他的頭發很利落,很勁道,不像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人會留著的頭發,更彆提他手上戴著一款運動型的數字手表,配著他那身休閒西服,簡直可以說怪異。

等了沒多久,華誌德突然把手中的煙頭丟在地上踩滅,然後向高速公路出口走去,那裡,一輛灰色的吉普車正在通過收費站,向他的方向駛來。

吉普車本來是很平穩地行駛著,但司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猛踩住了刹車停在了半道,過了一會,這輛吉普車竟然調轉方向,向著華誌德這邊開來。華誌德也沒有繼續向前走,而是站在原地看著那輛吉普車停在他跟前,然後從車上下來兩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

開車的那個臉上帶著很明顯的嚴肅和戒備,身上的肌肉更是微微鼓起,重心微提,顯然隨時準備出手,他那張有些世故滄桑的臉上,帶著一些獨特的“洗心革麵”的痕跡。而另一邊那個人,則是顯得很平靜,臉上根本沒什麼表情,薄薄的嘴唇,有些微眯的眼睛,右手也是自然而然地搭在腦邊的太陽穴上輕輕揉著,渾然不在意自己這個動作有多麼古怪。

“收手吧。”華誌德開口了。

鐘寧張了張嘴,但終於是把話忍進了肚子裡,看向了汪川。他知道,這也許是他們在現實世界中第一次遇到的真正的危機,甚至……比之前在輪回世界裡遇到的任何一次危機都要恐怖。

汪川隻是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看著華誌德,然後說道:“你沒辦法強行讓我們收手。”

“的確。”華誌德說道:“但我了解你們,所以也會阻止你們,雖然那個存在沒有說不允許乾擾這個世界的軌跡,但我還是覺得讓這個世界自己過自己的就好。”

汪川的眉頭微微一挑:“你有履行承諾的權力嗎?”

華誌德終於皺了皺眉,這是他從見麵以後第一次流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你們對這件事真的這麼看重?有什麼意義呢?因為複仇?你們應該知……”華誌德剛剛說到這,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你們不知道?”

汪川卻是笑了笑:“現在可能知道一點了。”

華誌德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你是智者?”

汪川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而是繼續說道:“你履行承諾,我們就收手。反之,這一次不成,還有下一次,你們隻能和解,否則終究是滅亡。”

汪川這句話說得有些囂張,即便華誌德已經開始提高自己對這兩人的估計,仍然被汪川這句話弄得冷笑起來:“話彆說那麼滿,像我這樣的人,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大家都覺得這樣子很好,雖然我們不能主動出手,但你們也彆想肆無忌憚地改變這個世界。”

“但我們想做的事情,也絕不會被幾句話就嚇得退縮。”汪川的語氣逐漸強硬起來,他已經摸清了眼前這個人一些基本的依仗:“對我們而言,這件事很重要,但對你而言卻無足輕重。你也清楚我們想要的並不是觸動華家的利益,而且她最終還是會和我們一起的,無論她願不願意,這就是你之前所說的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吧?”

華誌德沉默下來,同時他的心底也在暗暗叫苦。他是知道這些智者們的變態的,尤其是想起當年那位……華誌德直到現在還不由得心中生出恐懼和敬佩來,如果不是那位,他也不可能回到這裡,享受餘下的人生。沒想到此時此刻,他竟然真的就遇到了一個智者,而且看起來,還是那種真正的智者,並非尋跡者那種半吊子智者。汪川說的每一句話都把他能回轉的餘地榨得乾乾淨淨,氣勢上更是絲毫不泄,完全就是萬馬齊喑一般地壓過來。從一開始自己對他們二人占據主導的地位,短短幾句話,這種主動權就喪失殆儘,反而被汪川拿在了手裡。

沒錯,華誌德不能主動出手,這是他能享受餘下的人生的代價,同樣的,他雖然的確很在乎華家的利益,但他也清楚汪川幾人真正想要的並不是華家的那點可憐利益,隻是那個在華家守了五年活寡的女子而已。而且,這是在知道那件事的情況下依然要做的事情.

華誌德對當年那件事還是有些了解的,他還曾暗中觀察過祁岩一段時間,因為能做出這種幾乎能影響華國後世官場潛規則的,瘋狂到足以載入史書的事的人,很有可能已經屬於那個地方。不過在確認祁岩就是個普通人後,華誌德就放棄了繼續找麻煩的想法,反而隱隱有些欽佩他。

除了月如矽進了華家的因素,華誌德對祁岩的那份欣賞也是祁岩能在日本安然五年的原因之一。

想到這,華誌德有些頹然地歎了口氣,等他再次抬頭麵對汪川和鐘寧時,臉上已經又掛上了那種平和灑脫的笑容:“你說的沒錯。關於承諾,我會向大哥說明,不過華啟明已經死了,對華家的其他人你們就不要再動了,月家那個女孩的事情,我也會儘量幫你們從中斡旋,當然如果有人實在不識相,那我也就不再管了,你們隻要通知我一聲就行。”說完,華誌德就從懷裡掏出一張名片,向前走了幾步遞給了汪川。

此時華誌德距離兩人很近,鐘寧的中指微微顫抖了一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做。

華誌德似笑非笑地看了鐘寧一眼,便轉身向自己的車子走去,頭也不回地對兩人說道:“祝你們好運吧!不過要我說,功成名就了就該衣錦還鄉,那些所謂的自由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看著華誌德開著黑色奧迪消失在視野內,汪川在心中輕輕回答了一句: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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