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2018-04-15 作者: 葉落無心
第二十四章

“機會?讓她再毀你一次的機會?”

見他沒有回答,葉正宸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也不再多說什麼,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反正你現在這樣子,毀不毀,也沒什麼差彆……”

“……”

“回頭我讓人好好安排一下,把南州酒店頂樓的套房全給你空出來,保證沒人打擾……”

“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一根煙吸儘了,鄭偉又問身邊的葉正宸:“你今天上午有時間嗎?”

“能抽出時間。”

“我想你幫我去看看……林近,如果方便幫我要一張他近期的照片。”

葉正宸立刻收起臉上隨性的笑意,“好!”

然後,他推掉了上午所有的日程,一大早陪著鄭偉去了北京市第二監獄。

今天的霧霾比任何一天都陰沉,完全分不清哪裡是青天,哪裡是白日。

正好趕上探監日,北京市第二監獄的門口擠滿了焦慮又惆悵的人,有兩鬢斑白的老人,有兩三歲的孩子牽著母親的手,他們每一張臉都不一樣,卻有著相同的表情——絕望。

至親被關在這處主要關押無期徒刑和死刑緩期兩年執行的罪犯的監獄裡,誰能不絕望。

鄭偉坐在葉正宸的車上吸了不知幾根煙,葉正宸才被監獄長熱情洋溢地送了出來。

監獄長回去了,葉正宸才走到車邊,開門上了車。

他看看鄭偉無表情的臉,將手中一張快速成像的照片遞到鄭偉麵前,“這是你要的照片,剛照的。”

鄭偉看著照片,五年的牢獄生活讓他消瘦得顴骨高高撐起,腮邊細密的胡茬灰白,頭上新長出的白發根根直立,在照片上,再看不見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溫文爾雅。可是,他高大的身材還是那麼偉岸,俊朗的五官即使滄桑,也一樣有著男人磨礪後的魅力。

“他說什麼了?”鄭偉問,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問了呂伯母的病情,還有你的近況……”葉正宸思索了一下,才試探著說:“他還說,想再見你一麵。”

“……開車吧。”

車子啟動,塵土飛揚而起。

鄭偉關了車窗,又問:“減刑的事,怎麼樣?”

“監獄長說他表現很好,幫他申請過無期變有期,不過上麵一直不批。”

鄭偉點點頭,這個結果他並不意外,因為他早就知道,有人想要讓他死在監獄裡了。

從監獄回來,鄭偉回了他真正的家,那個有嚴父,有慈母,但沒有溫暖的家。

推開家門,他正準備換鞋,就聽見尖銳的驚叫聲。他直接甩開脫了一半的鞋,一步幾階樓梯飛奔上樓,衝進母親的房間。

房間裡一片戰場般的狼藉,碎了一地的餐具,散了一地的照片而他記憶中美麗溫柔的母親此刻正像一個野獸一樣,死死咬著他的父親,鮮血從她的齒間滲出,他的父親還在儘量用最平靜的聲音安慰她,“雅非,沒事的,你彆怕,彆怕……”

“媽……”鄭偉立刻上前抱住母親,極力安撫著她。“沒事兒,我回來了。”

她馬上鬆了口,乾枯的手指觸摸著鄭偉的臉,“偉偉,你回來了?你終於肯叫我媽了!你不恨我了?你原諒我了?!”

鄭偉點著頭,“媽,今天你生日,我回來陪你過生日。”

“是麼?我生日?”

見她的情緒穩定下來,鄭偉才看向他的父親,他站在那裡,雖然身材瘦小,卻有著仿佛能撐起天地的氣勢。

收拾好雜亂的房間,又幫父親處理完傷口,鄭偉重新回到母親的房間,鎖上了門。

他蹲下,仰頭望著她呆滯中滿是哀傷的眼睛,“媽,我給你看樣東西。”

他拿出照片,放在她手中。

她呆滯的眼中馬上有了焦距,然後,她猛地搶走了照片,眼淚從她乾涸的眼眶湧出。

他看著她微笑,手指握成了慘白色。

五年了,自從那個男人被判了無期徒刑,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父親堅持不送她去精神病院,擔心醫院的人不會細心照顧她,這五年,他給她最好的照顧,最小心翼翼的嗬護,可是她心裡卻隻惦記那個在她二十五歲時,拋棄她出國,在她四十歲時,又回來找她的男人…..

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毀了她的婚姻,毀了她的生活,可她還是隻為他流淚是愛,是孽,還是注定了,情深,緣淺?

陪著母親聊了很久,等到她在藥物的鎮靜下睡著,鄭偉收起了照片,為她蓋好了被子,拉好了窗簾,無聲無息離開房間。

下樓時,傭人已經把一桌飯菜都擺好了,父親坐在桌前等著他。

“過來吃飯吧,小吳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魚。”

說著,父親還把桌上的糖醋魚生硬地推了推,好像怕他沒有看到一樣。

這五年,鄭偉眼看著父親一日比一日蒼老,以前那張寫滿階級鬥爭的臉,寫滿了霸權主義的臉,現在刻上的都是一個老人花甲之年的孤獨。

有時候,鄭偉甚至有些懷念那個天天把“子不教,父之過。”掛在嘴邊,時時把棍棒舉在手上的那個嚴父。

雖然年輕氣盛時,他對父親,氣過,怨過,叛逆過,反抗過,但他始終知道他們是至親,血脈裡流動著相同的血液,就算打斷了骨頭,也還連著筋。他相信,向來霸道的父親也一定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肆無忌憚地打罵他,肆無忌憚喊著——

“你要是還想再叫我一聲爸,就跟那個女人斷絕來往。”

“你給我滾!……你!你……走了就彆回來!”

“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你是死是活,你毀在那個女人手裡,都跟我沒關係!”

他摔門就走,斷絕關係的話張嘴就說,根本不顧及父親的感受,因為在他心中父親的肩膀雖然瘦削,卻沒有什麼事是他無法承擔的。

他以為沒有什麼可以擊垮父親的堅韌和強勢,卻忘了再堅韌的男人也是人,是人都會有不能承受之痛。

想起幾天沒回家吃飯了,雖然沒有什麼胃口,鄭偉還是坐在飯桌前,陪父親吃著飯,聊著天。“爸,葉正宸又推薦了個精神科的醫生,美國回來的,明天我請他來家裡給媽看看。”

“哦,好!”父親連連點頭。“你媽的病情最近好像又嚴重了,剛才連我都不認識了。”

“她可能是暫時情緒不穩定,過幾天就好了。剛才我跟她聊天,她又想起很多事。”

“是嗎?那你沒事兒多回來陪她聊聊!”

“嗯,等我忙完手上這個案子,我就搬回家來住。”

“回來住?什麼時候?我讓小吳給你收拾下房間。”

他已經好久沒在父親臉上看見這麼真切的欣慰和期待了。

“這個月底吧。”

父親低頭吃飯,吃的比剛剛快了許多。

吃了幾口飯菜,鄭偉想起件事來:“爸,我聽到外麵很多人在傳我要和喬欣韻結婚了。”

父親愣了愣,“不是嗎?今天早上小喬來看你媽媽的時候,還說你們現在交往的很好。你喬伯父也說你們很談得來,小喬對你特彆滿意,想早點把你們的婚事定下來。”

這次換了鄭偉愣了。

很談得來?!

上次兩家長輩安排他和喬欣韻“相親”,他推不掉,就去應付了一下。他很坦白告訴喬大小姐:“對不起!我最近幾年沒有結婚的打算。”而她笑答:“那正好,我也沒有!”

如果這樣的對話是談得來,那麼他們還真是談得十分默契,甚至相見恨晚。

至於結婚,他現在回想一下喬欣韻當時有點狡黠的笑意,有所領悟,估計喬大小姐是打定主意拿他擋桃花。

既然兩家是世交,他幫她擋擋倒是無所謂。可是,讓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結婚”,她這麼做委實不太厚道。

況且,今非昔比。他有機會見到她,一定要向她更正一下——他最近有了結婚的打算。

“你和小喬……”父親試探著問。

鄭偉斟酌了一下,回答:“我對她還不太了解,沒考慮過跟她結婚。”

“哦,也好,多了解了解也好。”

簡葇跟著嶽啟飛在上海招搖過市了幾天,總算沒白費力氣,各大媒體娛樂版都或多或少可以瞄到她的倩影。她的微博關注度更是打了雞血似的往上竄。

連續三天,她的手機響的比任何時候都要頻繁,遠在多倫多的媽媽妹妹頻頻打電話求證真假,就連圈裡挺了解她個性的姐妹也打電話來詢問她和嶽啟飛是不是來真的,其中自然也包括駱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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