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泣天

土子持劍，收住身形，冷冷的盯著喬淵說：“泣天說，下一招，斬碎你的魂靈。”

那堅定而冰冷的語氣，已經表明了土子的態度，無論他附在誰的身上，土子都不會有任何遲疑，手持泣天劍矗立於風中的土子，與剛剛糾結難過的家夥簡直判若兩人。

說話間，土子再次飛身而來。月光下，喬淵仿佛在土子口中看到了四顆獠牙，尖刺而出，似乎被那牙齒碰到一下，便會身首異處。這並非什麼神靈的魄力，而是怪物的魔性，他的獠牙所代表的，便是嗜血。這樣的怪物之靈，怎麼可能不沾任何因果的修行？

喬淵後撤躲避中，突然手臂張開，胸腹黑氣繚繞，儘數纏繞在覺妄的身體之上。在黑霧中，隱約還能看到覺妄潔白而結實的胸膛上，一道鮮明的血痕，極細，但是那血色卻鮮明的刺眼。

黑霧翻滾，順著那道血痕，爭先恐後的鑽進覺妄的體內。覺妄忍不住痛苦的呻吟著，可是卻無法用自己的喉嚨發出一點聲音。

黑暗，翻天覆地的黑暗。覺妄連自己是否睜開了眼睛，都已經判斷不出來。隻是胸口強烈的疼痛，讓他終於有了意識。這裡是哪兒？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突然一點亮光閃過，像極了在山中看見的流星，可是比流星要亮很多。覺妄心底一陣莫名的翻滾，有點難受，他仔細去尋那星落之處，卻一無所獲。

黑暗中，寒風凜冽。土子矗立在半空中，衣襟冽冽生風。他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覺妄胸前翻滾的黑氣，操縱著覺妄身體的是一個惡靈，是被靈界稱為傀儡惡靈的特殊存在。一直以來，有關它們的記載少之又少。隻知道它們是被某種儀式或者法術，製造出來；它們最擅長附身人體，操縱人體為自己所用。土子所知道的全部信息，也隻有這些。

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對於跟傀儡惡靈喬淵的這一戰，土子覺得異常艱難。此時，覺妄胸前那翻滾的黑氣到底是什麼，是否有攻擊性，土子一概不知。於是，他謹慎的收住了攻勢，冷靜觀察。

二人相隔不過五六步遠，土子收身停在半空中，喬淵便也不再後撤躲避，停下來站在地上，仰頭與土子對視。月光傾瀉下來，土子劍身上的銀色霞光愈盛。那寒光撲朔，竟然一絲絲的朝喬淵飄去。土子詫異的盯著劍，當確信劍上的靈氣確實被喬淵的黑氣吸收去時，他果斷的收去靈氣。那柄長劍，頃刻間便成了一把普通的兵刃。

喬淵迅速後撤，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承認，麵前這神靈比剛剛那金毛犼玉靈聰明很多。土子收去靈氣，回落到地上。衣襟安靜的貼服在身上，連風都小了許多。

土子耍了一個劍花，冷冷的道：“讓我們來比比體術吧，我老早就想領教一下小法師的佛門功夫了。”

話音一落，迅速持劍前衝。喬淵立刻縮成一團，右腳尖蹬地輕輕一踏，身體變如一個肉球一般，朝土子飛射過去。

二人一擊均未成功，便再次拉開距離。土子眼裡流淌過一絲笑意，這傀儡惡靈雖然依附在覺妄身上，可是他卻並沒有使用覺妄的本事，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是，他並沒有完全操縱覺妄的身體，並且並不知道該怎樣使用覺妄的一身本事。如果是這樣，那麼或許覺妄還有救。

隻是，這惡靈的行動和身上的黑霧著實詭異，與以往見到的惡靈、鬼靈都不相同，他不僅能夠很快操縱一個人的身體，還能吸收同為靈的靈氣，再結合伏澤最後說的話。這傀儡惡靈，一定有其根本，那根本便是打敗他拯救覺妄的關鍵所在。

土子保持身形，腦子飛快的轉著。而喬淵竟然率先發起攻擊，他把身體當做武器，每次都像炮彈一下飛射而來，可見其爆發力超出常人，也幸好他操縱的是覺妄的身體，如果是喬老或者其他普通人，可能最輕的也是身體多處骨折了。

難道，這就是魔教對覺妄感興趣的原因？土子堪堪躲過喬淵的一擊，心中卻因為這個猜想而為之一動。

原本圍繞在覺妄身上的黑氣，大部分都從那傷口鑽進了覺妄的身體裡。起初劇烈的疼痛終於緩和下來，覺妄陷在黑暗中，疲憊的喘息著。他什麼都沒做，可是竟然比圍著哀牢山山路跑五十圈還累。那一閃而過的光亮消失在黑暗中，無論覺妄如何尋找都無法再找到。隻是，覺妄心底不知何時產生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輕輕的呼喚。

覺妄努力沉靜內心，仔細去聆聽那聲音，似乎是過了很久，那聲音才稍稍清晰了一些，覺妄隱約聽到三個字：救救我。

是誰？覺妄在心裡追問，是誰在求救？如何救？

那聲音好像真的能跟覺妄對話，在覺妄問了數遍之後，心底傳來的聲音終於發生了變化，可是內容卻更加讓人摸不著頭腦，那聲音說：斬斷。

斬斷什麼？斬哪裡？覺妄追問。

本來滿懷希望的覺妄卻在這之後，再也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那聲音隻是隱隱約約的在求救，再沒有說過其他任何不一樣的話。

就在這時，那點消失了不知道多久的亮光再次出現，在覺妄眼前慢慢劃過，速度比第一次出現時慢了許多。那亮點在離覺妄最近的地方停下來，慢慢的下降，覺妄驚訝得睜大眼睛。

亮點越來越大，從一個小星星大小的光點變成拳頭大小的光團，在光團中有一個金色的輪廓，看不出是什麼。那光團還在慢慢接近，覺妄心中緊張又害怕得突突直跳。這種奇怪光景他從來沒見過，自然免不得有些恐慌。眼睛一眨不敢眨的看著那光團，說來也奇怪，明明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可是直視過去卻一點不刺眼，光線柔和而溫暖。

慢慢的，覺妄身處之處被光團完全籠罩。這光團散發出來的溫暖氣息包裹住覺妄的身體，他身上原本的疼痛和疲勞，竟然奇跡般的迅速退了下去。過不久，覺妄便清晰的看到光團中一隻像獅子又像馬的動物，端正的站在光團之中，金色碩大的瞳孔盯著他，威嚴至極。

“金毛犼？”覺妄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知道那是金毛犼。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金毛犼真身，那威武的身姿果然是凡間之物所無法比擬的。覺妄記得，天夜寺中，唯一一本非經文的書籍，名叫《西遊記》，據師傅說，是天夜寺上代住持大師在成為住持之前，外出雲遊帶回的，後來便一直留在了寺中。覺妄好奇，借來看過。裡麵描述的很多紅塵中事物，都讓覺妄好奇不已。其中有一段覺妄印象深刻，書中是這樣寫的：隻見這金毛犼四足蓮花生焰焰，滿身金縷迸森森。

書中所寫之神獸如今就出現在覺妄麵前，他怎麼能不激動？隻不過，那金毛犼並沒有給他多少激動和神遊的時間。浮在他頭頂三尺高的地方，洪鐘般的聲音響起：“小法師，你要睡到什麼時候？”

覺妄呆了呆，心想我哪有睡？他張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心中一陣慌亂。

金毛犼似乎也不管覺妄是否回答，繼續道：“小法師，你的身體甘願給那惡靈所用？不想找回身體，與我跟土子一同修行，闖蕩紅塵了？”

想，當然想。我還要賺錢修屋，回歸寺中，皈依我佛。

金毛犼垂目，藐視蒼生之魄，直震懾得覺妄一陣心虛，心一下子靜了下來。原本的茫然、慌亂、焦灼、貪望，一下子消失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