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的黑暗中，小雨稀稀拉拉的下著，雨點越來越密集，眼看著越下越大。商陸站著不動，用手電筒仔細的照仔細找。鄭則在他周圍煩躁的亂轉，大罵：“這幫蠢貨，跟著走都能跟丟了，這村子也就這麼大個地方，能跑哪去？”
商陸轉了一圈，淡淡的道：“看樣子丟的不一定是他們。”
“啥意思？難道是咱倆丟了？”
“你有沒有發現周圍有什麼不對？”商陸用手電筒照著一個方向，那裡的東西漸漸清晰起來，那是一棟紅磚牆麵的四層樓，樓很陳舊，兩個門洞，第一個門上方掛著一個藍色的金屬牌，上麵寫著二單元，裡麵那個樓門是一單元。
鄭則看著前方，愣怔住了，問：“這……不是你家嗎？”
商陸冷笑：“走，過去看看。”
兩人直到走到一單元樓門口，這是一個十分壓抑的地方。迎麵便是高牆，老舊的樓房窗戶都是小格窗，玻璃上一層厚厚的汙垢。門前有一個如同廢棄了的小花園，裡麵野草重生。野草上麵堆滿了被遺棄的破舊家具和殘破的玩具、人偶。樹木參天，擋去了所有的陽光，樹乾上綁著一根拇指粗的紅繩，是很多根細繩編織的，紅繩已經退去大半的顏色，隻能從細繩間的縫隙露出的顏色判斷出它原本是紅色的。
樹的正對麵，樓門的左側有一個破舊的小鐵門，應該是住戶把陽台拆開改的門。鐵門上的紅漆斑斑駁駁，僅存的幾塊紅色漆麵也龜裂開了。門上放掛著一麵鏡子，鏡子旁是一個門牌，寫著101。門左側的牆壁上貼著一張土黃色的紙符，紙張很舊不過符字還算清晰。
這裡確實是商陸的家，不過，身在大興安嶺的他怎麼也不可能瞬間回家。
商陸緊緊的盯著101的門，他想打開可是又不敢，他不確定自己會在這裡看見什麼，因為他多少已經猜到了，這是惡靈給他們設置的魔障。攻擊人內心的陰暗，讓其沉淪墮落放棄自我。這就是很多人都沒能走出甸原村的理由。
“鄭則，你去開門。”
周圍一片安靜，商陸一驚，趕緊四處尋找，根本沒有鄭則的影子。鄭則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到底是什麼時候不見的？不過，商陸很快意識到，鄭則其實就在他身邊，他們都在大興安嶺的甸原村。隻是，他們的神誌已經被幻覺困住，所以看不見對方。
商陸多少有點擔心，鄭則做事很衝動，不知道他會遇到什麼幻境，要儘快出去才行。
正這樣想著，一個胖小子突然從屋子裡跑出來，他仰頭看著商陸，呲牙笑，說：“你殺了人，你是罪人，你應該去死，應該償命。”
商陸皺了皺眉，回答：“我確實要償命的，我也沒打算脫罪。不過，在那之前，我必須把那個家夥抹殺掉，永世不得輪回，這樣我才能滿意，才能心甘情願的離開。”
小男孩的臉突然猙獰的起來：“你是殺人犯，你殺了人，你必須償命。”
商陸輕鬆的道：“沒錯，我承認，我就是殺人犯，我確實該償命，但不是現在。”
小男孩氣得一跺腳，轉身跑回屋子，不一會，出來一個漂亮的少婦。
少婦一出現，商陸就再也不能控製自己，眼淚啪啦啪啦的掉下來：“媽，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來，到媽媽這裡來，跟媽媽走吧。我們永遠留在這裡，再也不分開了。”
商陸抹了兩把眼淚，苦笑著道：“媽，你還是那麼年輕，跟我記得的一樣。媽，對不起，我現在要再殺你一次了。”
說著，商陸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礦泉水瓶，朝少婦迎頭潑了上去。
隻聽少婦身上發出滋滋的聲音，跟著痛苦的尖叫起來。
“聽說命河之水是世間致清之水，可以洗去一切邪靈怨氣。這是我的命河水，看在你讓我再見我媽一麵的份上，送你輪回。”
“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惡劣的人，親情都不顧嗎？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嗎？”少婦尖叫著。
商陸陰陰的道：“世界上最惡劣的，難道不是你們惡靈嗎？”
轟的一聲，眼前的樓房突然坍塌，跟少婦一起消弭無形。商陸緩緩吐出口氣，用手背擦乾眼角的淚。
另一邊，鄭則茫然的看著四周，原本黑漆漆的雨夜突然變成大白天，而他正站在教學樓下發呆。操場上有上體育課的班級，男生們踢足球，女生們湊在一起踢毽子或者聊天。鄭則覺得這畫麵有點熟悉，校園是他剛剛畢業不久的高中，學生是他的同班同學。
突然，教學樓下花壇邊的女生們發出陣陣尖叫。
鄭則的心猛的一揪，這場景實在太熟悉了。這一回，他立刻反應過來，朝樓上看。就看見一個少女從六樓的窗口跌落下來，他趕緊伸手去接。
“這一次，我一定要救你。”
可惜，少女還是在他眼前摔在地上。曾經漂亮的臉，纖細的身材，現在已經完全扭曲。
鄭則趕緊衝上去，想要抱住少女的身子。可當他走近，那扭曲的屍體就突然消失了。接著，又是一陣尖叫。鄭則還沒反應過來，砰的一聲，少女又摔下來。
這回，鄭則徹底懵了。他茫然的看著眼前再次摔下來的人，不知所措。正要去撥開少女的頭發，少女再次突然消失。
周圍尖叫聲再次傳來，鄭則這次反應過來，趕緊向上看，又看見少女跌落下來的一瞬。
一次次的跌落，最後鄭則已經開始有點崩潰了，他瘋狂的衝上樓，可是沒跑幾步，他又回到樓下花壇邊，少女依然在此刻掉下來。
“這可能是個機會，隻要我想辦法上去，就能看見凶手是誰。”鄭則狠狠的道，“我必須上去，有什麼辦法能上去？”
突然，一個聲音在遠處響起：“你很想報仇吧？跟我們走，我們幫你報仇。”
鄭則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瘋狂而興奮：“你們知道凶手是誰？”
“我們可以幫你殺了所有你懷疑的對象，裡麵肯定有凶手。”
鄭則楞了一下：“這樣不好吧，我不想殺無辜的人。”
“無辜？隻要會被你懷疑，就不是無辜的。”
鄭則很快接受這種說法：“你說的沒錯，如果不是那些人汙蔑她，用那些肮臟的話侮辱她，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
“是啊是啊，就算她是自殺，那也是被人逼得走投無路了。”
“不可能！”鄭則粗聲吼道，“她不是懦弱的人，絕對不可能自殺，是有人把她推下來的。”
“對對對，她是被人推下來的。來，跟我走吧，這樣你就能報仇了。”
鄭則無意識抬起腿：“跟你走就能報仇了？”
“是啊是啊。”周圍傳來很多聲音，有粗有細，有蒼老有稚嫩，很多聲音聚集在一起，發出詭異的笑聲。
鄭則覺得頭一陣陣的發暈，呼吸越來越困難，他感覺自己好像要死了。他很想喊救命，可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眼前，少女依然一次次的墜樓，在他麵前一次次的死亡。突然，他不想喊救命了，他覺得就這樣死了也不錯，至少能跟她在一起。
就在這時，商陸突然出現，他笑著，輕聲說：“還記得當初你為什麼跑到我家來，纏著我不放嗎？”
鄭則看見商陸，揪緊的心就鬆了一些。
“因為這個世界上，隻有我知道凶手是誰。”商陸笑眯眯的道，“想知道是誰殺了她，就跟我走。”
說著，商陸轉身就走。鄭則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他感覺渾身一震，那種窒息感、內心的失落感一瞬間都消失了。
夜雨聲稀稀拉拉的，有點吵，似乎下的更大了。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