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還債

“殺手組織是個很殘酷的地方，特彆是在最開始的時候。”韓京握著滾燙的茶杯在手中轉，似乎完全察覺不到溫度一般：“殺手組織中最可憐的便是剛被選中的孩子，每年都會有人在各地搜羅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和流浪兒，帶回組織中進行殘酷的訓練，那些孩子的命連一隻螞蟻都不如，往往幾百人中隻能活下十幾個甚至幾個佼佼者，不但身手要好，而且要心狠手辣，我和他，便是在同一時期活下來的兩個人，那一年人少，卻也有三百多人，最後隻剩下我們倆。”

沈星月沒有經曆過那麼殘酷的篩選淘汰，但是也大抵能夠明白其中艱難，畢竟其實修仙修靈也是同樣的殘酷，天地間何止萬物，但大部分都敵不過時間和衰老，經過短短數年便塵歸塵，土歸土，能夠脫穎而出的不過是幾千萬分之一，能夠修成人形，成仙成佛著更是鳳毛麟角，而這些所謂修成正果的神靈，也隻有自己才能明白經曆過多少劫數，多少生死關頭。

韓京道：“我們在殺手組織中待了十幾年，從一個默默無名最底層的殺手成為連首領也不敢小看的佼佼者，可最終還是沒逃過一死。可能是首領忌憚我們關係太好覺得對他會有威脅，因此便起了除去我們之心，給了我一個幾乎沒有勝算的任務，可在前一夜，他來找我辭行說要離開，我卻以為他是奉命來殺我的，心想與其死在任務中，但不如死在他手裡，卻沒想到……他是來替我去死的……”

韓京長長的歎了口氣：“若當時我能對他的信任再多一些，我一定不會讓他去送死。也許我也不會去，現在想想，若是我們兩人聯手殺他個措手不及，未必就真不能擺脫這場宿命。即便是不能依舊難逃一死，那也爽快痛快，不至於如此窩囊。”

“倒未必是窩囊。”沈星月道：“既然你覺得死在他手裡是一種解脫，也許對他來說，替你去死也是種解脫，求仁得仁，也算是死得其所。”

韓京扯了下嘴角擠出點勉強的笑意：“也許吧，我不知道他現在何處在受什麼苦楚，但我卻始終心中放不下這執念，卻有不知該去何處尋他。”

沈星月想了想：“要不，你知道他的生辰八字麼，我先替你找一找他，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即便他當年身上血債斑斑，那也是生活所迫不算罪大惡極，說不定早已經償還了。若是他現在已經進入輪回重新投胎，過著尋常人平靜的生活，那你豈不是就可以放下心中的石頭了。”

“你能去地府找人？”韓京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即便是你真的有如此通天的本領也無用，都是孤兒，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生辰是何時，除了他給自己起的一個名字和那張臉，其他的我再無半點線索。而他那名字再普通不過，想來這幾百年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即便是地府的大門可以敞開，也是無從找起。”

什麼信息也提供不了，沈星月便也無能為力了，彆說韓京連那人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要頗費周折，畢竟地府不是自己的地方不可能來去自如，姚慕又沒那麼多啊的權利，雖然金易和閻王之間談妥了協議，可終究要求多一分就是多一分人情，沈星月也不願意如此。

韓京道：“其實我們手上雖然沾了不少血，但大部分人都是罪有應得死不足惜，隻有一次，那一次我們兩一起出一個任務，本隻是要殺一個謀財害命的大夫，卻因為此害了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大人沒事，可那孩子本是可以活的，卻因為我們而死了，她隻看了這世界一眼便停止了呼吸，我永遠都記得那一眼……本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嬰孩，剛出生的時候甚至是看不見東西的，可她就那麼睜大眼睛的看著我，好像要把我印在腦海中一樣……我不知道這孩子死後去了何處，但我想找到她，補償她。我想，這也是李渡心裡一直不能釋懷的。”

彆說韓京現在是個死人不會害怕死人，即便他是個活人的時候膽子那也是大的，死人見過無數，死在手上的人也無數，，也不可能怕一個死人。更何況隻是個剛出生沒有半點殺傷力的嬰兒。

沈星月從韓京眼中看見的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怖，他說想要找到這孩子，彌補欠下的債，讓自己的兄弟減輕罪孽得以重生。其實又何嘗不是解開自己內心的恐怖，救贖自己的靈魂。

韓京從衣服裡拿出一張紙來：“這是那孩子的生辰八字，我一直都記著帶在身上，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尋她，但心裡總有這麼個念頭，總覺得有這麼一天可以派上用場。”

沈星月接過來打開看了看，道：“行吧，這個總算是靠譜點，好歹有個生辰八字。她生下來就死了，那有名字麼？沒名字也有個姓吧，同一個時辰出生的人也有成千上萬，你還知道些什麼都告訴我，我找朋友去查一查。”

雖然天上沒熟人，但現在地府總算有一個，沈星月覺得還真挺方便。特彆是魔魂之心中都是些冤魂野鬼，少不了的要和陰曹地府頻繁來往。

韓京想了想：“我隻知道她姓梅，確實是沒起名字，聽著她媽媽叫她小寶，不過想來那隻是個小名吧。”

韓京又說了個荒郊野嶺的地名，沈星月記下了，道：“行，那我先去查查，你等我消息吧。無論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我都會來知會你一聲的，當然你也可以跟著我出去，但得尋一個地方附身，輕易不能現身。”

想來韓京是早有準備的，沈星月話音剛落，他便化作一道光芒閃進了放在桌上的寶劍中，隨即有聲音從劍中傳出來：“這劍陪了我七百年，和我早就已經成為一體，你隻要將他帶著，我就能離開這裡。你放心，若不是萬不得已我是不會現身的，如果我們那麼容易就能回到人間去，又何必都想著要奪你這身體呢。”

“你知道就好。”沈星月拿起桌上的劍，笑道：“我喜歡和有自知之明的人打交道。我不管你以前是個怎麼叫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現如今既然在我的魔魂之心中，便老老實實安安穩穩的，我自然不會虧待你。要是動了什麼不該動的心思，這幾百年的苦鬥等待，可也就白費了。”

劍鞘上的寶石閃了閃，韓京的聲音冷冷的：“我一貫有自知之明，倒是言惜夢和李淼，這兩人你要多加提防才是。本事他們不大，心眼卻不少，特彆是李淼。”

韓京哼了一聲，語氣中全是不屑，想來他這種全靠力量的男人最看不上的便是那種雞鳴狗盜之輩。

雖然沈星月對那男人不是很了解，但隻要想想來找單夢遙的那日遇見的事情，對那兩人便沒有什麼好感。

沈星月拿了長劍正要回去，卻突然感覺到身後樹林中似乎有什麼在接近，想也不想的，伸手從肩上一抹揮了過去，一道白色光芒乍現，石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進了小樹林，然後便聽到一聲慘叫：“啊……”

石靈早已經不是小貓小狗的體積了，無論速度還是體積都叫人看了便心裡發怵，喉嚨中發出一陣虎虎的聲音來，咬住了就不鬆口，將那人直接給拖了一個跟頭，連滾帶爬的從樹叢裡露出半個身體來。

沈星月走過去一看，不由得皺起了眉：“李淼，你鬼鬼祟祟的在這裡乾什麼？”

李淼很是有些狼狽，袍子給石靈撕了個口子，他還擋著自己的眼睛，石靈雖然不是直接發出光來的，但在黑暗靈魂的麵前，身上卻自帶著種光芒，叫他們不敢直視。

沈星月打了個呼哨，石靈這才鬆了口，不忘朝李淼吼了一聲再嚇唬他一下，這才甩著尾巴跑到沈星月身邊。他現在的高度十分的好，毛茸茸的腦袋到正好在沈星月垂下手的高度，不時的蹭一蹭撒嬌求撫摸。

沈星月揉了揉石靈的大腦袋，手上的動作溫柔的很，看著李淼的眼神卻是冰冷：“怎麼，想知道韓京找我做什麼？”

李淼有些尷尬，當然他這樣的人其實是不知道尷尬是什麼意思的，他的尷尬來源於恐懼，以前隻是打不過沈星月，現在發現竟然連她的寵物也能輕易製服自己，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比糟糕更糟糕。

“我隻是路過……”李淼有些不自在的一笑：“並不是想偷聽什麼。”

“不是最好，是也沒關係。”沈星月知道這樣的人口中是聽不見一句真話的，也懶得和他多說，隻是淡淡道：“你最好記住我說過的話，在這個地方，我要你們生，你們就生。我要你們死，你們就魂飛魄散。我不管你這幾百年用的什麼方法立足，也不管你對其他幾人有什麼心思，在我麵前最好安分守己，老老實實，我不是不能殺你們，隻是少一個理由。所以，千萬不要給我一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