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防人之心不可無

“大人敢說斷無此念頭麼？”姚慕坦然道：“我也算跟了大人近三百年，對大人多少還是有一些了解的。越是看起來無情的人，其實最是深情，當年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些，隻是不知道是為了一個女人，如今看來，這位言姑娘在大人心裡的地位自然是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的，如今言姑娘有性命之憂，所以我擔心大人一時情急做出衝動之舉來，也是情理之中。”

“惜夢對我來說，確實是比性命更重要。”閻王倒是也不否認：“不過你大可放心，我好歹也是冥界之主，不會如此率性而為。何況沈姑娘也不是普通人，她是魔尊的夫人，是妖魔界的女主，我便是想對她動手，也必須要顧忌肖墨的力量。即便是我不顧忌肖墨，沈姑娘也不是弱者，而且你和金易……剛才若是我執意動手，我不知你會如何，但金易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金易雖然不是魔尊，但鳳凰到哪裡都是不可小覷的存在，何況三百年前天地大戰的時候他是肖墨身邊一員悍將，帶著一身熊熊烈火從鳳宮一步步走出來的時候簡直是地獄修羅一般的形象，那一身的紅，不知道是火還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旁人的血，讓外麵趕來的人看了當時都驚了一身冷汗，有種他已經將鳳族滅了族的錯覺。

在自己生長的鳳族都能如此不留情麵，地獄更不會讓他有半分忌憚，何況地府雖然管著萬千魂魄的前世今生，但卻隻是管著凡人和小妖，像金易這種存在，即便是死了魂魄離體，何去何從也輪不到地府做主。

雖然身為下屬這麼對主子說話是有些不敬的，但金易想想閻王也是經曆過風雨的人，想來不太在意這些虛禮，這個時候潑他一盆冷水是必要的，醜話說在前頭，總好過於一時衝動惹出大事來。三百年前神魔大戰，雖然他因為一直在昏睡中沒有參與，但戰火連天死了多少人鬼神卻是聽了不少故事，如今四海太平來之不易，若非浩劫又豈能再起戰火。

閻王此時傷重，說了這麼多話已經有些不支，閉上眼睛喘了口氣：“好了，我略休息一下，你替我招呼沈姑娘，再替我向她道個歉，剛才是我衝動了。”

“大人寬心，星月不是個計較的人，不會放在心上的。”姚慕躬了躬身，退了下去。

關上門，姚慕臉上的表情便深沉起來，略站了站，匆匆的往外走。

沈星月和金易因為多說了幾句所以略慢了些，當姚慕出了院子時才看見他們緩緩走回來，當下便迎了上去。

“閻王如何了？”金易看了看院子裡：“沒事吧。”

“不要緊，修養一陣子就好。”姚慕道：“不過你們如今有什麼打算？”

“不應該是問我們有什麼打算，應該問閻王有什麼打算。”金易道：“姚慕，你也算在地府三百年，對這人了解多少？”

他能想到的，他不信姚慕想不到，隻是姚慕的立場和他們不同罷了。

姚慕看了看金易，又看了看沈星月，道：“我隻有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話倒是實在。”金易笑了聲：“那我們就來看看閻王有什麼打算。”

不過閻王現在受了傷，沈星月正在考慮是不是等上幾天再來，院子門突然開了，一個小鬼站在門後道：“白大人，閻王請兩位貴客進去一下。”

姚慕應了一聲，對金易和沈星月做了個請的手勢：“隨我來吧，這事情雖然不好解決，但總要解決的。”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解決，不過是看看閻王能不能有一個解救言惜夢的辦法罷了，若是沒有，便隻能看著她煙消雲散。

閻王倒也不愧是閻王，說是修養修養，其實估計連被窩都沒捂熱，姚慕前腳出門他也就跟著起了身，換下身上沾了血的衣服便開了門，正看見姚慕領著沈星月和金易往院子裡走。

還沒等幾人走近，閻王便迎了上去，二話不說先拱手給沈星月行了個禮：“沈姑娘，剛才唐突了，請千萬不要介意。”

“無妨。”沈星月道：“閻王受了傷，怎麼不好好休息，這就能起身了？”

“並不多厲害，不要緊。”閻王抬手請的大家便在院子裡坐下，有些著急道：“沈姑娘，不知道惜夢她……你能感受到魔魂之心中的魂魄麼，她現在怎麼樣了？”

雖然極力掩飾，但閻王急切的模樣還是溢於言表，尋了兩千年的人，隻是打了個照麵，連話也沒來得及說上幾句便又見不得，這也不怪他心裡著急。而且他在這地府裡仆從成群，即便是傷了病了，也有人伺候有無數靈丹妙藥。可言惜夢就不同了，魔魂之心是個什麼樣處處冤魂的地方，即便是沒去過也能想象。就算現在沒有冤魂野鬼了，那也是何其荒涼，她又受了重傷，該是如何的孤單荒涼。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沈星月老實道：“我隻能感受到言惜夢的氣息很弱，三生石實在是厲害，即便是沒有正麵撞上，也讓她受了一定的傷害，怕不是那麼好恢複的。而且……恕我直言，我答應幫助言惜夢解開心結完成心願，她的心願便是找到你，而如今已經找到了，我答應的事情已經完成，現在，是她離開魔魂之心的時候了。”

閻王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離開魔魂之心，她會死。”

閻王這話語氣不太好，沈星月卻隻是淡淡道：“兩千多年前，她便已經死了，這與我無關，也與魔魂之心無關。”

這話太戳心，閻王張了張口，竟然無言以對，半響道：“不錯，這是我的責任，若非我厲劫時受了重傷不得不閉關，惜夢也不會以為我拋棄了她，不會死於非命。但如今她隻剩下這個魂魄，一旦離開魔魂之心便會魂飛魄散，我想請沈姑娘成全，容她在裡麵多住一段時間，我一定能找到讓她離開的辦法。”

“多住一段時間，是多長時間？”沈星月毫不客氣道：“恕我直言，魔魂之心是我的心石，多留她一段時間無妨，但這時間是有限的，不可能太久。而且最重要的，魔魂之心中並非隻有她一個，還有一個男人，他們之間並不友好，如果他發現言惜夢受了傷，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趁虛而入。”

如果說剩下的那個男人是武朝陽這種倒也罷了，說不定還不會乘人之危，但那人是李淼，李淼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屬於沒機會找機會也要上的，更何況現在是有了機會，更不會錯過。

閻王雖然對魔魂之心有些了解的，但知道的並不那麼詳儘，一聽沈星月這話本來就難看的臉色又難看了許多：“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一個……”沈星月想了想：“一個看起來有些陰險的男人，不過在魔魂之心中他是最弱的一個，所以我並沒有太將他放在心上。”

“可如今卻不一樣了，如今惜夢受了傷。”閻王一下子站了起來，在原地踱了幾步然後站住：“沈姑娘，把我送進魔魂之心吧，即便我一時沒有辦法將她接出來，我也想進去陪陪她，至少可以保護她不受其他人的傷害。”

“這不可能。”沈星月斷然拒絕，讓閻王意外了一下，那語氣是沒有任何轉圜餘地的：“魔魂之心是我的心石，若非是因為意外也不可能讓那麼多妖魅邪物進去，他們給我帶來的麻煩已經夠大了。”

“難道你覺得本王也是那些妖魅邪物？”閻王顯然有些不高興，他幾千年來也是說一不二，跺跺腳地府抖三抖的人，還從沒誰敢如此對他說話。即便是天帝，見了他也是客客氣氣的，何況一個女人？還是個妖界的女人。

“閻王自然不是妖魅邪物，但這是兩回事。”沈星月半點也沒去理會閻王的臉****魂之心中的魂魄如果力量太大會直接影響到我，大到一定程度，甚至能夠壓製我的靈魂取而代之。三千冤魂我不放在眼裡，但閻王我不能不放在眼裡。就算是我小人之心吧，這個請求恕我無能為力。”

不用任何人提示，沈星月就是瘋了也不會讓誰進入自己的心石，那和引狼入室有什麼分彆。言惜夢這樣的也就罷了，力量有限翻不出大的風浪，而閻王這種人物就難說了，還是姚慕那句話，防人之心不可無。替言惜夢找到心上人，這便算是仁至義儘，後麵如何，就看他們自己的緣分了。

沈星月油鹽不進，閻王又不是個對誰講慣了軟話的人，狠話又底氣不足，一時間還真是無可奈何。

一陣子冷場，金易站起來道：“既然閻王一時間想不到什麼法子，言姑娘又不適合現在就留下，那不如給大家一點時間。魔魂之心還有一個李淼，這時間就定在解決李淼之後，如何？”

解決了李淼之後，魔魂之心中的冤魂便算是都有了一個去處，隻剩下言惜夢一個人，無論如何在沒有留下的理由了。

“這樣也行。”不待閻王開口，沈星月便道：“就這麼決定了，如果我把李淼帶出來，魔魂之心中便隻剩下言惜夢一個人，那也就沒什麼危險了。而在解決了李淼之後，無論閻王是否想到了方法，我都會將她送來，能夠長相廝守還是如何，就看你們的緣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