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抽骨

從原形裡抽出一根骨頭，沈星月雖然沒有骨頭，但想想也覺得這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這和她分出一點心石可不一樣。就像是她可以操縱天下的石頭任意變形一樣，她的心石也是可以變幻的，既能分出一塊來，也可以再將這一塊融回去。但她可從沒聽說過誰的骨頭是可以散開再聚起來的，這活生生的抽出根骨頭來，該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情。而肖墨卻一點痛苦都沒有表現出來發，反倒是一出關立刻就去了雷鳴城，抽出骨頭的這傷口，怎麼也不可能是這短短幾日就可以長好的。

感覺到沈星月的沉默和金易的訝異，單夢遙有些忐忑的道：“沈姐姐……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了？師父說送我一個身體，我也不太明白，是不是我不該要？”

“這跟你沒關係。”沈星月沉默半響笑了笑，摸摸現在和她幾乎一般高的少年的腦袋：“既然魔尊給了你一根龍骨，又收了你做徒弟，你以後好好的聽他的話，孝敬他就是了。你是個好孩子，魔尊有你這麼好的徒弟，也是他的福氣。”

肖墨抽骨替單夢遙塑身，這顯然是為了自己，但也是認可了單夢遙的人品。這少年不但有一顆善心，而且魂魄內蘊含著巨大的力量，現在又有了一個龍骨塑成的強大軀體，假以時日成長起來將擁有不可估量的強大力量。他隻要一直保持著如此的性情，一定可以成為肖墨的左膀右臂，為他儘心儘力。

單夢遙雖然現在已經是一副少年人的樣子了，可顯然還帶著孩童的心性，被沈星月摸了摸腦袋也沒覺得什麼，反倒是臉有些紅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實，其實我以前沒見過魔尊，他開始問我願不願意認他做師父，我是不願意的。”

“不願意？那後來為什麼願意了？”金易奇道：“因為他答應給你一個身體麼？”

“不是。”單夢遙認真道：“因為我問他他是誰，他說，是沈姐姐的相公，那我要是拜他為師，沈姐姐就是我師母啦。”

少年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所以我就拜他為師了。沈姐姐，是這樣麼，我以後是不是也是你徒弟啦，我現在長大了，會保護你，會照顧你的。”

沈星月隻覺得一陣頭痛，肖墨這都是跟孩子說了些什麼，自己要收徒弟就罷了，還非要把她扯上。

沈星月想說不是，但看著單夢遙渴望的表情，那個不字卻又說不出口，略遲疑了一下岔開話題道：“你現在這身體用了感覺怎麼樣，習慣麼？”

“現在好多了。”單夢遙孩子心性，一聽沈星月問就將自己的問題給忘了，頗有些興高采烈的道：“開始的時候可不習慣了，總覺得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往外衝，拉都拉不住一樣，現在好了，現在這身體好像就是我的，我想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就像是我自己的身體一樣，而且這身體是個男孩子，臉也是我自己的臉，我覺得，如果我正常長大了，應該也就是現在這模樣吧。”

沈星月雖然笑了笑卻有些心酸，這世上每日都有無數人在慢慢長大，可對單夢遙來說，他的人生永遠停在了七八歲的光景，他永遠也不能知道長大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金易雖然對肖墨這種自說自話的行為十分的不爽，但是對他抽龍骨替單夢遙塑身這事情也有些佩服，若說沈星月是天生石妖無血無骨感覺還不明顯的話，他更能明白其中痛苦，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何況單夢遙於他不過是個無親無故的鬼魂罷了，即便是救過沈星月一命，也不至於如此相救。

“你還要在這密室裡待多久？”金易道：“龍骨塑身，不是那麼快就能適應的吧。”

“師父說，至少要待上個半個月吧。”單夢遙掰了掰手指：“我一天一天的數著日子過呢，還有五天，還有五天我就能出去了。沈姐姐，我本來是打算一出去就去找你的，沒想到你先來看我了。”

“半個月？”沈星月四下看看：“這洞中，有人送吃的喝的來麼？”

“沒有呀。”單夢遙搖搖頭：“不過師父說我這幾日不要吃喝比較好，說身體還不適應。等再個幾天出去就好了，以後就和正常人一樣了，而且比正常人厲害多了。”

單夢遙獨自一人在冰冷的水中過了千年，雖然有時候膽小了些，但自然是不怕黑也不怕悶的，更彆提現在心中充滿了希望，讓他在密室中獨自待上半個月，這算是什麼事情，一眨眼便過去了。

“既然肖墨讓你在這裡待著，你就在這裡先待幾天。”沈星月道：“等你出去了，再來找我們。這幾日我們可能要外出辦事，等辦完了便回來。你就乖乖的在這裡待著不要亂跑，知道麼？”

單夢遙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乖乖的點點頭應著。

沈星月心中有些亂，給單夢遙找一個合適的足夠支撐他魂魄的身體，這事情她頗費了些周折也隻勉強找到了一個將就能用還性彆不同的，卻沒料到在單夢遙差點毀了神魔殿之後，肖墨不但沒有怪罪，反倒是給了他一個近乎永恒的身體。即便他的魂魄極弱，有龍骨塑身，也足撐上萬年不滅了。

看著如今少年模樣的單夢遙，沈星月心中自然是欣慰的，但欣慰之後，卻又有種說不出什麼感覺，她知道肖墨是個隻會做不會說的人，即便三百年一夢醒來似乎癡心已改，但他默默的為自己做的這些事情卻從未變過。但這又有什麼意思呢，他們中間夾著一個紅萓，是回不到當初也看不見未來的，他做的再多，也隻是讓這段感情裡的人走不出去，更加痛苦罷了。

安撫好了沈星月，兩人走出密室，沈星月還沒開口，金易便道：“要我陪你去找肖墨麼？”

剛才聽到肖墨抽骨給單夢遙塑身的事情後，沈星月是有這想法的，可這想法從金易口中說出來，卻有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在她恍惚一覺中，金易陪了她近三百年，而醒來種種，陪伴她渡過或許是人生最難熬的一段的始終是個看似不羈的男人，即使她尚未從上一段中抽身，沒辦法投入另一段感情，卻也不可能不感動。

看著沈星月的糾結神色，金易笑了笑：“星月，你對我不必有一絲歉疚，無論我做了多少事，都是心甘情願的。而情之一事，沒有誰能逼誰，我不願意的，即使天帝魔尊也不能逼我。我願意的，便甘之如飴，即便沒有結果，也無怨無悔。”

沈星月幽幽的歎一口氣：“我寧可你有怨有悔，心裡可能還會好過些。”

初次見時，隻覺得金易是個眼高於頂，傲慢自大狂妄的人，卻沒想到他將你放在心中後，是如此體貼溫柔的一個男人。隻叫人即便是拒絕，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叫石頭心腸，也忍不住動了念頭。

隻是金易笑過之後那笑容便斂去了，正色道：“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要告訴你。”

“什麼事？”沈星月被金易一臉的嚴肅嚇了一跳，跟著也緊張了起來。

“關於肖墨和紅萓的事情。”金易道：“這其中有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我也不能確定，加上些其他的原因，也就一直沒有跟你說。”

金易是個雖然會開玩笑，但不會這麼開玩笑的人，沈星月一聽這事情和紅萓有關，直覺的便道：“你有什麼內情瞞著我？”

金易皺了下眉頭，顯然也不確定的道：“最開始的時候，就是在魔魂之心剛剛歸位的那天，肖墨對你說，紅萓是他的女人，你是剛醒所以不知所以，但我這些年沒少跑神魔殿，紅萓也見了無數次，根本就沒見她和肖墨之間有什麼曖昧。”

“你說肖墨是騙我的？”沈星月不由的道：“但是……”

金易做了個手勢讓沈星月稍安勿躁：“我開始也是這麼想的，於是你走了之後我問肖墨為什麼要這麼說，他說因為不想耽誤你。他如今已經入魔，而你的心願是修成正果，黃覺以前也說過，你離成仙隻是一步之遙，而妖魔終究是妖魔，即便再強大也不知何日便會消散。他的一片苦心我能理解，所以我幫他瞞著你沒說，誠然這也有我的私心在其中，我相信我會待你很好，離開肖墨後，我會讓你更幸福。”

緩緩走在山中，一盤是白雪皚皚的高山，一旁是並不遙遠神魔殿的巍峨宮殿，金易找了個平坦的石頭隨意坐了下來，道：“但後來，事情卻發生了一些變化。”